第45章 隐患
有经验的人抬头望城市的天空，从那鸽灰色密实的云层就能判断出要下雪了。
对于景安这种南方城市，雪是种仪式，不下场雪，冬天就不算来过，也不会轻易过去。
王睿刚吃完饭，手机响了，是邹楠打来的，说约定的时间提前了，让他7点前去接她。
“什么事啊？”王朝东有点不高兴，他不喜欢儿子急躁的性格。
“饭都还在喉咙管里，急什么？”聂筱兰帮腔道。
父母难得站在同条战线，王睿只得笑着重新坐了下来。
“邹楠参加了市里的一个舞蹈比赛，晚上去熟悉下比赛场地。”王睿解释。
“她会跳舞？”王朝东有些惊讶。
“开玩笑，人家原先可是舞蹈专业的，拿过奖，后来脚受伤没办法才改的行！”王睿不无骄傲地介绍。
“是吗，什么奖？”王朝东不太相信。
在他看来一个鱼贩家庭不可能高雅到培养女儿去学跳舞，或者说也没有这个条件和精力。他顶中意未来的儿媳妇，但对亲家公却不感冒，所以在谈及邹楠的事时骨子里的轻蔑会在不知不觉中流露出来。
“记不得了，不过那奖杯我可是亲眼看见过！对了，您书法造诣那么高，什么时候也给咱家拿个奖回来啊？”王睿揶揄。
“你……”王朝东暴跳如雷。
“得了，还瞧不上别人，自己一点修养都没有。”聂筱兰白了丈夫一眼，奚落道。
妻子的话让王朝东顿时没了脾气，他将筷子一丢，起身回书房。
“不吃啦？”聂筱兰追问。
“不吃了，喂狗！”王朝东这句话是瞪着王睿说的，其意不言而喻。
王睿冲母亲笑笑，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女强人没有回应。
聂筱兰心里有事，她出言制止这对父子斗嘴只是图清净。
“天睿”商超的送货司机在送货时出了车祸，断了条腿，因为是其违规在先，所以交警队出具的责任认定书判定为其全责。虽然这次事故送货司机是最大的受害者，但法不容情。责任划定好了，按规定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便是，也没什么好争执的。作为雇主，商超的老板聂筱兰也出于人道关怀给了出事司机一笔钱，不管怎么说，人家毕竟是替她干活出的事受的伤。
但没想到那人是个赖子，蛮不讲理，竟讹上聂筱兰，狮子大开口要30万的巨额赔偿。聂筱兰当然不会同意，她是商人不是慈善家，她的钱是辛苦挣来的，不是大风刮来的！然那个司机出院后天天拄着拐棍来办公室找聂筱兰要钱，令其烦恼不已，人家一个伤残人，赶又赶不得，报警警察也奈何不了这种人，来了劝说几句便一走了之。双方就这么耗着。
聂筱兰从其他员工那了解到，这个姓宋的司机家里非常困难，上有一个行动不便的老母亲，下有一双读中学的儿女，妻子早年得肺病过世了，他这份送货的工作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聂筱兰一度生了恻隐之心，想着满足他的要求让他过渡一下，毕竟会有较长的一个身体恢复期他没有任何收入。但转念一想，如果自己屈服了，以后还怎么管理手下好几十号员工呢？让别人以为自己软弱好欺，纷纷效仿，这公司还怎么经营下去？
人性的复杂就在于此，往往刚生出的念头和做出来的决定，转瞬又被相反的所动摇或取代了。
这事儿聂筱兰只能压在心里，和丈夫孩子都没说过，说了也解决不了问题，徒增烦恼而已。
“邹楠忙着参加比赛，那诊所怎么办？”沉默了一会，聂筱兰突然问。
“也是这两天才决定的事，后天初赛，初赛过不了的话这事就算完！”
“那要是过了呢？”
“过了是好事啊，说明楠楠优秀，你儿子的眼光高嘛！”
王睿知道母亲的潜台词，故意打岔，他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亲似乎都不赞成自己的未婚妻去参加舞蹈比赛。
“小睿，我并不觉得参加这类选秀节目有什么意义，女孩子抛头露面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再说也影响工作不是吗？”聂筱兰搁下手里的筷子。
“妈，在儿子心里您可是和董明珠一样的人物，怎么眼界这么窄？”王睿捻了粒糖衣花生米送到嘴里，“那可不是什么选秀节目，参赛选手可都是科班出身的舞蹈演员，水平高得很，比赛规格更高，您有时间去网上了解了解，叫‘寻找舞者’大赛！”
“是吗，那邹楠这种业余爱好者去参加这样的比赛就更没意义了，那不是哗众取宠、自取其辱吗？”聂筱兰的语气突然加重了。
“话怎么能这么说，就算是失败了也是种可贵的人生经历不是吗？再说我对楠楠还是很有信心的，您等着瞧吧，说不定她还真能拿个奖杯回来嘞！”王睿信心十足地说。
聂筱兰还想再说点什么，但她那宝贝儿子没有给自己机会。王睿绕过餐桌，对着母亲的脸颊狠狠亲了一口旋即朝门走去。
“开车小心点！”聂筱兰叮嘱。
“知道了！”王睿摆摆手，没有回头。
看着儿子的背影，聂筱兰会心一笑，心里感到很欣慰。她能感受到儿子的幸福，在他和邹楠的婚事基本议定后。作为母亲，还有什么比孩子的幸福更重要呢？自己在商场拼搏，努力赚钱，还不就是为了这个家，归根结底也就是为了孩子嘛。自己和已然“淡泊名利”的老公又能有多少物质上的需求呢？既然已经给儿子打下了这份坚实的家业，替他们安排好了一切，不如就放手让孩子们自己过呗！何必过多干涉，落埋怨。
凭心而论，聂筱兰也希望邹楠能拿个像样的奖，王邹两家的社会层次有一定的差距，自己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资产上千万的老板，老公从林业局科长的位置上退下来也算体面，而邹楠父母仅仅是菜市场卖鱼的而已，她自己不过是个牙医，在和外人介绍时实在是乏善可陈。
而如果邹楠能在据儿子所说重大的舞蹈比赛中获过奖，却也算是给她自己给邹家添了光彩，也算是一笔拿得出手的谈资了。
但邹楠真的可以吗？聂筱兰心里很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