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蒙古的统治
蒙古可汗的统治
众多公国陷落后,有一个公国存活了下来。诺夫哥罗德因地势偏远和不招人喜欢的气候而幸免于难。蒙古人认为,对这个好战的公国发起战争,并不值得,因此这个坚定的公国在一片狼藉中得以存活。除此以外,所有公国都在蒙古人的统治下,王公要么被处死,要么逃走。曾经骄傲的波雅尔们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变成了野蛮人的奴隶。曾经过着奢侈生活的精致妇女们不得不低下她们高贵的头颅,去为她们恐怖的主人磨粮食,准备饭菜。
当这次远征完成后,蒙古统治者从被征服的国家索要了三样东西:服从、贡品,以及必需时的军事特遣队。他们保留了本国人的土地、习俗,允许他们用任何方式去继承自己的信仰;他们的王公可以像之前一样继续争夺王位;但是每一个王公,甚至是大公自己,在没有得到大可汗的允许之前,都不能继承王位,王室继承者之间的每一个争论,都必须服从于大可汗。当使者带着亚利克(yarlik)或皇家制裁结果从统治国来的时候,这些王公必须俯首相迎,聆听圣意。假如有王公被邀请到蒙古朝廷朝见,即使他需要花费四年的时间(如马可·波罗描述)穿越平原、高山、河流和戈壁滩的大沙漠,他也必须去。
苏兹达尔的第三位大公雅罗斯拉夫二世在继任大公时,被邀请去蒙古国。到达目的地后,他完成了所有屈辱的仪式——亲吻可汗的马镫;舔干净酒杯里剩下的酒水。这个出身留里克家族的王公在返回的路程中精疲力竭,最终倒在了戈壁滩沙漠里,但这还不是全部。蒙古的统治屈辱而沉重。每一个有德鲁吉纳的王公,都必须时刻准备组织一个军队以备随时被要求为蒙古人作战。除此以外,除了因某种仁慈幸免于难的希腊教会职员和财产外,无论贫富,所有人都得支付那难以承受的人头税。
这是一种怎样专制的统治,使得内心深处充满愤怒和反叛的王公们花费四年的时间跋山涉水去朝见,但在蒙古人殿堂之上得到的不是尊敬和赏赐,反而是贬低和侮辱。之后,王公们带着屈辱和自己的波雅尔以及随从们原路返回——假如他们最后被允许回去的话。不幸的,在回去的路上,有一半的人会筋疲力尽而死。这种专制到底存在怎样的秘密?即使在今天,铁路等交通工具可以输送信使或便捷的电报能传达专制的意志,但是这又真的能将这种权威发挥到如此不可想象的地步吗?
下面,来看一看骄傲的俄罗斯王公在大可汗的殿堂上说的话吧。“殿下,您就是无所不能的沙皇,假如我做了任何违背您的事,那请您定夺我的生死。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做好了准备。就像上帝启示您一样,您也这样对待我吧。”“殿下,您是我的首领,您的仁慈让我能够掌管我的公国,虽然没有头衔,但是我有了您的保护和委派,也有幸有了您的亚利克,虽然我的叔叔认为这不是您的仁慈,而是您的权力。”在继承王位的事情上,他们的奉承成功了。我们也不难发现,为了王位,他们的卑鄙和可怜。在上述的例子中,那个放肆的叔叔被命令为他胜利的侄子在回莫斯科接受加冕的路上牵马绳。所以,通向成功的道路需要磨难,正是那位狡猾的莫斯科王公以最大的忍耐完成了这段路程,后来他对俄罗斯产生了重要影响。
亚历山大·涅夫斯基
就像我们前文描述的,诺夫哥罗德躲过了这场灾难。他们的王公亚历山大(Alexander)就是那位在返回路上死在沙漠中的雅罗斯拉夫大公的儿子。在蒙古人发动入侵战争时,亚历山大在波罗的海区域率领军队抵抗瑞典人和利沃尼亚骑士团。这是一场拉丁基督教与希腊基督教之间的战役,借助涅瓦河的河岸,他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也就是这场战争的胜利使他获得了不朽的名声,也让他获得了涅夫斯基的姓氏。亚历山大·涅夫斯基被人们称为涅瓦河和北方的英雄。但是即使这样,他最终还是被迫拜倒在那些蒙古人的脚下。诺夫哥罗德在这场灾难中,既没有给可汗进贡,也没有表达尊敬。蒙古入侵三十六年后,在诺夫哥罗德面临灭顶之灾前,亚历山大还是一个英雄。他选择屈服,但这个选择需要他自己钢铁般的灵魂,去勇敢面对公众的愤慨。公众大声喊叫:“他将我们推向了奴役。”负责向维切商讨的波萨德尼克当场被杀。但是,亚历山大仍旧坚持这样做,并且还去说服别人。亚历山大的儿子拒绝与他共享这份屈辱,他选择离开这个王国。一次又一次,民众将同意书拦截下来了。诺夫哥罗德最好还是灭亡吧!最终,亚历山大宣布他将离开,他将让公众决定他们自己的命运。他们妥协了,蒙古人闯进了这个寂静的城市,然后每家每户登记上交贡品的名单。
在可汗到达塞莱(Saraï)之前,郁郁寡欢的王公就病倒了,他的心和他的精神都垮了。他拯救了他的国家,但是这个任务太过沉重,在回家的路上,他心力交瘁而亡(1260年)。
受奴役的俄罗斯
曾经动乱的鞑靼王国,后来被成吉思汗的第四代继承人忽必烈统一,同时将金帐汗国从母国分裂出来,现在它的可汗成了俄罗斯的绝对统治者。从那时起,授职仪式就改在塞莱举行,王公们屈辱的朝圣地点也变成了这座城市。
在入侵阶段,蒙古人信仰的宗教是以巫术和法术为基准的异教,但那之后,他们迅速改为信奉伊斯兰教,并成为先知(Prophet)的忠诚信徒(1272年)。虽然蒙古人从未想过将俄罗斯人鞑靼化,但是两百五十年的统治一定会给俄罗斯文明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而且这样的痕迹甚至会比早前的基督教更为深刻。上层社会的服饰开始变得更加东方化,扎腰带的长袖大袍取代了束腰宽松外套,各个民族的血统在某种程度上相互融合了——即使王公和波雅尔也会与蒙古女人定下结婚契约,如此,若干年后的鞑靼统治者的血液里就会混杂着留里克后代的血液。
假如一个软弱的国家遭受上述的灾难,那这个国家就会被击垮,陷入绝望境地。但是俄罗斯并不软弱,它储藏的力量中有好的一面,也有邪恶的一面。与自然界和与人相伴,其生命一直都是充满严重矛盾性的,即使现在没有其他野蛮人出现,他们也会自相残杀。他们有着无法形容的精力,他们的每块肌腱随时都保持着最高的活跃状态,而且不停地磨炼、加强。他们的伤口,就像那些动物一样很快愈合,他们被某种天性督促着要赶紧摆脱难以弄断的链条。诺夫哥罗德被鞑靼人统治期间,整个公国都调整自己的状态来适应被奴役的环境。它的内部经济被重建,农民们一如往常地在他们自己的米尔或公社里纺织、收割,然后进行买卖,只是比之前多了一点耐心和顺从。赋税越来越重,但是他们必须承受,也必须上交。那些王公们的才智已经被争权夺利所磨灭,从以前到现在,为了王位,叔叔们、侄子们以及兄弟们之间相互残杀;一旦成功,他们就会极力模仿领主大可汗严厉的统治方式来管理自己的公国。
这就是未来俄罗斯的雏形,一个强壮、忍耐性强、长时间工作的民族,被无法理解的暴君紧紧地抓在手里,没有怨言地、自然而然地贡献出自己近一半的劳动果实,以换取能生活在自己国土上的权力。当俄罗斯统治者血管里流淌着鞑靼人的血液,心中有鞑靼人的思想时,俄罗斯就开始走上了专制主义的道路。所有事情都朝着铁血冷酷的集中统一发展——这种方向与斯拉夫人自己原来不受约束的本性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