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地理环境和种族演变
自然条件
一个国家的地理环境,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这个国家的发展前景。设想一下,假如密西西比河(Mississippi)[1]没有流经广袤的北美大陆,假如没有东部的俄亥俄州(Ohio)[2]和西部的密苏里州(Missouri)[3],没有宽广的湖水灌溉,或是在如此大的国土上没有肥沃的大草原,那么我们国家的历史将会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俄罗斯的地理环境是大自然奇特的产物。在创造这片超过欧洲一半面积的国土时,大自然好像没有草草了事,除了在空间上毫不吝啬外,她也没有表现出其他的慷慨。相反,她的创造是缓慢的,甚至可以说是迟缓的,而且在这一过程中,她是无情的。没有一座火山能突破这片暴怒的土地,也没有一座火山有力量在这里挤出岩石山脊或是建造壁垒,任何一座火山都愿意选择节省力气的方式,将山脊和壁垒丢到西班牙、意大利,或者别的地方,毕竟在那些地方能够给山脊和壁垒披上喜人的绿衣。即使再饥渴的海水,也不会冲进这片土地,更不会将其海岸撕成碎片。一切似乎都处在一个冷血的实验室里,把一个广大的地区置于最残酷、生活最艰苦的条件下,并毫不保留地暴露在冬日极风和夏日炽热的光照中,它美丽又具有魅力的外壳被剥下,只剩下充满干旱和严寒的萧条土地,然后,具有如此独特生存环境的它,被丢弃给人类大家庭中的一个分支;它还被天然又难以攻克的屏障所隔离,无法接受文明的熏陶,而且这怪异的隔离,造成了它发展中的各种问题。
假如我们从地图上看希腊、意大利和英国各岛屿参差不齐的海岸线,我们就能发现,大海对伟大文明的创造有十分强大的推动力。俄罗斯,就像一个干渴难耐的巨人,上百年来对大海都充满了挣扎与渴望。然而,除了它以外的所有欧洲大陆,海水都会慷慨光顾。在俄罗斯早期的历史中,从来没有一艘海船在这片大陆上留下过痕迹。即使是现今,相对如此广阔的土地,它也只是拥有较短的海岸线,因为有一半的海岸线,一年中有九个月的时间都是被冰雪覆盖。
欧洲每一个国家都拥有一个山地系统,以此来保障其国土结构的形态稳定和坚固。但俄罗斯缺乏这一欧洲地形特征,也就是说,它没有这样的山地系统。在俄罗斯宽广而沉闷的平原上,没有任何支撑物足以保证其稳定性,慵懒的河流在平原上流淌,用自己微弱的力量艰难地流入大海。虽然俄罗斯也有山,但喀尔巴阡(Carpathians)山脉、高加索(Caucasus)山脉和乌拉尔(Ural)[4]山脉只是一条延绵的腰带,并且得和邻居共享。如果在其他地方,如此数量可观的山脉是滋养、丰富以及美化的源泉。然而,在俄罗斯这片怪异土地上,它们仿佛只是天然的监狱。
黑海边的希腊殖民地
如果一个国家缺少海岸线,那么,很明显,河流对于这个国家来说就显得很重要了。俄罗斯的历史就是围绕这三条极为重要的河流展开的。这三条河流是滋养这个怪异帝国的主要力量,同时也创造了这个帝国。这三条河流分别是:伏尔加河(Volga)、第聂伯河(Dnieper)和涅瓦河。伏尔加河,顺着七十五个支流注入里海(the Caspian Sea),就像一个懒散的利维坦(leviathan)[5],将东方的洋流带回。第聂伯河,慢慢地流入黑海(the Black Sea),为俄罗斯打开了与拜占庭(Byzantium)[6]贸易往来的大门,也是影响俄罗斯发展方式的重要因素。相对较近的近代,涅瓦河孕育了那些从西欧长期追求的文明潮流,就是这些潮流奠定了俄罗斯的现代地位,并使俄罗斯加入了欧洲的大家庭。
现今被我们称为俄罗斯的这个广袤的地方,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似乎注定会成为一个帝国。因为它的每一个部分都不是独立于其他部分而单独存在的。位于其北方的是一片森林,从莫斯科(Moscow)和诺夫哥罗德(Novgorod)[7]地区延伸至北极圈;在其最东南端是里海的北边;与亚洲接壤的是一片荒芜的草原,既不适合耕种,也不适合任何文明生活,只适合放养牛羊,以及适合现在视其为家园的亚洲游牧民族生活。
在这两个极端的地区中间,有两个有极具特色的区域,即肥沃的黑土地(Black Lands)和适合耕种的草原带(Steppes)。黑土地在很大程度上被厚厚的黑土覆盖着,那些黑土具有取之不尽的再生力。早在希罗多德(Herodotus)[8]生活的时期,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农作物即使没有肥料,也可以丰收,因为在希罗多德生活的年代,这里已是雅典和东欧的粮仓。
与此平行延展的是可耕种的草原带,它酷似美洲大草原,几乎可以与黑土地媲美。它的土质虽然也不错,但是需要翻新。夏季来临时,这片土地就会被一片令人惊奇的绿色植被覆盖,仿若几英尺[9]高的绿色海洋,置身于其中的人和黄牛就像被森林藏起来一样。俄罗斯中心的这两个极端区域,几个世纪以来养育了上百万人,它也让俄罗斯成为世界市场中最大的竞争对手之一。
显而易见,这种由生产上的特殊性创造的交互性,以及经济发展的需要注定会筑造这个完整的帝国。假如没有黑土地和可耕种的草原带的粮仓,或是没有草原上的黄牛,北方的森林将不复存在;假如没有森林的存在,这片土地也不会如此富饶。大自然在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当这片土地环抱这片东欧的一半面积时,她就在昭示这是一个巨大的帝国;当她给那些单调的高原披上异常肥沃的黑色披风时,她就预言俄罗斯人会成为一个从事农耕的民族;当她创造了如此无与伦比的残酷的自然条件时,也就宣告着,这个劳动民族应该在苦行中变得耐心和顺从,而且当自然与他们对话时,他们的姿态需要放低,他们的语气需要放缓,甚至需要和谐有韵律。
斯基泰人
不知从何时起,亚洲河流开始涌入欧洲并抵达里海北部的干旱草原。但我们知道,早在公元前五世纪,希腊人就在黑海北岸建立起了交易站,在与蜂拥而至此地的各个原始部落进行物物交易的过程中,这些交易站变成了繁荣的聚居地,而这些蜂拥而至的人,被希腊人通称为斯基泰人(Scythians)[10]。
希腊殖民者们无论到何地都会宣扬他们的信仰,讲说他们的荷马(Homer)[11]故事,也会带去他们对美丽事物的热爱以及故土的艺术品。他们在克里米亚半岛(Crimea)[12]海角建立家园,在今天被称为塞瓦斯托波尔(Sebastopol)的地方建立他们的南克里米亚(Chersonesos)城市。自第一次加入战争后,他们便与这些斯基泰人组成了联盟。这些斯基泰人并不将他们视为普通部落,而是将他们视为贸易中间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博斯普鲁斯(Bosphorus)海峡[13]建立起了一个古希腊—斯基泰城邦。
希罗多德在公元前五世纪写了大量关于这些所谓的斯基泰人的文献,他将其分为两类:第一类是农耕的斯基泰人,大概生活在黑土地区域;第二类是游牧斯基泰人,生活在荒凉的平原地区。好奇者一直研究着他对那些原始部落人群的精彩细致的刻画。这位希腊天才对那些部落的刻画,为我们留下了意料之外的资料,故此,我们才得以了解在俄罗斯这片疆域上最早被发现的人群。
古代斯拉夫民族的痕迹
在圣彼得堡的一个博物馆内,收藏着两个无价的艺术品,它们是近年来在俄罗斯南部发现的。这两个无价的艺术品是两个金银混色的花瓶,在花瓶上面刻画着图案,比希罗多德描绘得更贴近现实、更有说服力。花瓶上面展现的斯基泰人图案,大约是公元前四世纪描绘的,但是给世人一幅今日俄罗斯农民的形象。他们有着同样的胡须和五官粗壮的长相,而且头上也戴一顶尖帽,尖帽下垂着长长的头发,宽松的外袍系着一根腰带,裤脚扎进靴子里。这典型的外貌特征,有雅利安人(Aryan)[14]和斯拉夫人(Slavonic)[15]的影子。
但是,希腊文明带来的短暂光明并没有照到这个国度内部,那里仍是另外一个波涛汹涌的世界。那里混杂着亚洲部落和种族,雅利安人、鞑靼人(Tatar)[16]和土耳其人的特性或多或少都混在其中,彼此争夺统治权力。
俄罗斯早期斗争的主要原因是决定他们是雅利安民族,还是非雅利安民族——斯拉夫人,还是芬兰人;或者是斯拉夫民族的哪一个分支;后来转变为与亚洲野蛮体制(蒙古族)的生死争斗,以及与残留下来一直影响这个国度的鞑靼和土耳其抗争。
随着时间的推移,竟是斯拉夫分支中最不强大的一支获得了统治俄罗斯的权力,并且成为世界上一个重要大国。本书将在后文,详细地描述这段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