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深入开展价格形势分析工作的必要性

价格是国民经济运行的综合反映，价格的变化关系到千家万户。因此，价格形势分析在宏观经济研判中显得至关重要。所谓价格形势分析是指，分析当前价格运行状态，判断未来价格运行走势，分析价格变动背后的深层次影响，研究对象主要为价格总水平和重点商品价格。当前价格稳的态势在承压，变的因素在增多。CPI上涨更多表现为结构性特征：一方面，猪肉、水果、鲜菜等农产品价格上涨推动CPI中高位运行；另一方面，全国多个省份已启动社会救助和保障标准与物价上涨挂钩的联动机制。同时，在全球经济增速放缓、中美经贸摩擦、国内需求不旺等多重因素影响下，PPI可能进一步走低。面对错综复杂的国际国内环境，深入开展价格形势分析工作显得十分重要。

一、国际环境严峻复杂

当前的世界形势是“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美关系发生深刻变化，美国对我国的遏制和打压范围不断扩大，中美经贸摩擦已扩展到科技、教育、文化和众多其他领域。全球贸易保护主义、民粹主义、孤立主义等思潮不断抬头。美国和伊朗关系恶化加剧地缘政治冲突。英国“脱欧”可能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增加欧盟内部的不稳定性。同时，全球经济下行压力加大，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相继下调了2019年和2020年的全球经济增长预期。总体来看，国际环境严峻复杂，输入性风险有增无减，原油、铁矿石、铜、大豆等重要大宗商品价格波动可能加剧，国内物价稳定运行的态势可能会受到一定冲击。

二、国内环境稳中承压

实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以来，我国经济运行保持着总体平稳、稳中有进的发展态势。随着国内外风险挑战日益增多，目前国内经济下行压力有所加大，“三驾马车”放缓势头有所显现。在高房价和居民债务压力不断增加的背景下，消费增速呈现放缓态势，即便消费政策短期内会提振汽车、家电等商品消费，但这种透支性消费或者说提前性消费难以改变有效需求不足的根本性问题，未来可能会加剧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乘用车等指标的波动。固定资产投资增速放缓势头明显，在“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定位和“不将房地产作为短期刺激经济的手段”调控政策的影响下，房地产投资增速下行将是大概率事件。在全球经济下行压力加大背景下，企业家信心不足，制造业投资企稳回升有难度。受制于地方政府债务压力，基础设施投资增速难以期望高速增长。在中美经贸摩擦升级的影响下，出口和进口增速不容乐观。总体来看，国内经济形势稳中承压，国内价格总水平将面临一定下行压力。

面对错综复杂的宏观经济形势，价格总水平的变动已经引起国家领导人的高度重视。在2019年7月30日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保障市场供应和物价基本稳定”罕见被提及。查阅十八届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以来的公开报道，类似的提法有两次：最近的一次是2016年4月29日的“要关注物价变化，保障有效供给，积极稳妥推进价格改革”，另一次是2013年7月30日的“稳定价格总水平，加强重要商品产供销衔接，努力减轻物价上涨对群众生活影响”。为更加科学、准确地分析判断价格总水平走势，有必要从理论和实践两个方面夯实价格形势分析的厚度。

三、关注价格变动背后的深层次影响

当前部分农产品价格出现较大幅度上涨，特别是猪肉价格。猪肉价格大幅上涨主要受生猪产能持续收缩的影响。农业农村部数据显示，自2018年8月非洲猪瘟疫情发生以来，我国生猪和能繁母猪存栏数量逐月减少，且同比降幅持续扩大，2019年6月生猪存栏同比下降25.8%，能繁母猪存栏同比下降26.7%，产能降幅创下了历史新高。由于非洲猪瘟疫情短期内难以彻底净化，这意味着生猪产能的收缩可能拉长猪周期的上涨时间。倘若生猪供给得不到保障，同时价格又持续上涨，那么百姓“菜篮子”里可能会出现缺肉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生猪产能的持续收缩带来的并非都是不利影响，至少短期内缓解了大豆、玉米供需缺口，对平抑大豆、玉米价格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但从长远来看，随着生猪产能的由降转升，大豆和玉米的饲料需求量将稳步增加，届时大豆、玉米等粮食供给可能会出现短缺，粮食价格可能会出现上涨。因此，粮食问题一定要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

PPI进一步走低将削减企业的利润，加剧企业和地方政府的债务风险。企业利润包括量和价两个因素，在需求不旺的情况下，工业企业利润更多反映的是价格因素的变化。从PPI和工业企业利润的历史走势看，PPI同比增速下行阶段一般对应着工业企业利润增速的下滑。当前企业生产和效益指标下降的苗头已经显现。2019年上半年，全国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长了6%，工业企业利润同比下降了2.4%。当前，非金融企业部门杠杆率和政府部门杠杆率较上一轮PPI同比下跌开始的2012年有明显上升。若PPI进一步走低，行业盈利增速将持续减弱，叠加货币政策传导不畅和中美经贸摩擦的不确定性，企业债务违约风险将继续上升。同时，在减税降费力度加大和“不将房地产作为短期刺激经济的手段”调控政策的背景下，PPI走低意味着资源型地区的地方政府财政收入可能进一步缩减，又由于地方政府财政支出增加具有一定刚性，财政收支的“一减一增”可能会加剧地方政府债务风险。

经贸摩擦将是今后影响我国价格总水平的一个重要变量。笔者于2018年8月研究了中美经贸摩擦对两国物价的影响。当时，在2500亿美元的商品加征关税清单中，并未涉及娱乐商品和大部分纺织鞋帽商品，说明美国在追加关税之前，充分考虑到了本国消费者的福利损失，仔细研究了加征关税对本国物价指数的影响。时隔一年，特朗普政府宣布拟对剩余的3000亿美元中国输美商品加征10%关税。特朗普为什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笔者认为，主要是美国暂时寻找到了生产这些商品的替代国。当前，越南、柬埔寨等东南亚国家对美出口商品增速大幅上升，现阶段全面加征中国输美商品关税对美国物价、美国百姓生活的影响要比2018年小得多。美国对我国大范围加征关税，将直接影响国内企业的生产经营，倘若企业有大面积外迁意向，必将影响国内需求，进而对价格总水平形成冲击。此外，由于全球下行压力加大，为刺激增长、保障就业，主要经济体双边贸易摩擦可能成为常态，届时输入性风险可能有增无减，国内物价运行将面临较大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