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风险冲击、脆弱性和农户贫困的理论分析

3.1　风险与风险冲击

3.1.1　风险与风险冲击的内涵

人们在日常生活工作中都会面对各种各样的不确定性，从客观上讲，尽管风险带来的不确定性包含不利的方面和有利的方面，但大多数人往往将这种不确定性引起的损失或不利称为“风险”。对于风险的定义，理论界还没有一个共识，不同的人往往从不同的角度进行阐释，总体看来，目前主流的解释有三种：一是不利或损失发生的概率，把风险定义为损失机会，表明风险是在经济活动过程中的一种损失的不确定状况，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损失的概率，当这个概率在0和1之间时，是存在风险的，当这个概率等于1或0时，就不存在风险；二是结果的不稳定性，即事件结果波动性比较大，正是由于结果不断变动导致结果不确定；三是结果的不确定性，即风险总是和不确定性密切联系，不确定性是指行为人面对的直接或者间接影响经济活动、无法充分准确地加以计量、分析与预见的各种因素，这种不确定性分为主观不确定性和客观不确定性，不同个体的性格、经历和学识是影响主观不确定性的主要因素，客观不确定性是指实际结果与预期结果的相对差距，它可以通过统计方法加以度量。尽管这三个定义看起来相似，但是在相应的衡量风险的方法上，它们的差别还是很大的，而且根据规范的定义，它们之间是相互矛盾的。Hardaker（2015）指出，前两个定义是通常意义下使用的，正规的分析采用第三种定义。⁽¹⁾根据以上两种定义，可以概括出风险是发生不确定性变化时给人们带来物质或精神上损失的可能性。导致人们物质或精神上受到损失的可能会是疾病、自然灾害、火灾、车祸，也可能是市场价格波动、国家政局动荡、国家产业转型等因素。

风险冲击（Shocks）一词主要是指风险给人们带来的不同种类和程度的损失，这些损失甚至会导致一个家庭因此而陷入贫困。这对在贫困线附近挣扎的农户来说，风险冲击带来的收入或者说福利上的损失可能不仅仅取决于风险冲击本身的大小、频次和冲击程度，还取决于农户自身抵御风险冲击的能力以及所遭受的风险冲击暴露程度。

3.1.2　农户遭受风险冲击的表现形式

在现实生活中，农户是生产者和消费者的结合，故其面临消费和生产的双重风险。这些风险包括生产成本和农产品售价的波动，其他的收入波动性以及自然灾难带来的损失，整个家庭投资获得收益的波动性，社会关系变动、政治动荡、税收和利率以及竞争的变化等。作为自然再生产和经济再生产交叉特征显著的产业，农业的生产经营者承受着市场和自然的双重风险。农户的风险冲击按照造成损失的范围分为个人家庭的风险冲击和共同风险冲击。其中，个人家庭的风险冲击又称为微观风险冲击，共同风险冲击又称为宏观风险冲击。⁽²⁾例如，家庭某成员生病、死亡，属于微观风险冲击。微观风险冲击只影响某个家庭，其他家庭不受风险冲击的影响。在同一时间同一地区中的大量人群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就是宏观风险冲击，例如，恶劣的天气状况造成农田受损、市场波动等都属于宏观风险冲击，它的影响不局限于某一家庭而涉及广泛区域。经济风险冲击、政局变动、自然灾害风险冲击都属于宏观风险冲击范畴（见表3-1）。

表3-1　风险冲击按损失范围分类

如表3-2所示，根据风险冲击的来源不同，农户可能遭受到的风险冲击类型有以下四种：农业风险冲击、健康风险冲击、经济风险冲击和社会风险冲击。农业风险冲击是人们在从事农业生产和经营过程中由于不利的天气条件和其他自然灾害造成的最终损失，包括洪涝、旱灾、台风、冰雹、泥石流、病虫灾害、牲畜疾病等；健康风险冲击则主要包括家庭成员丧失劳动能力、生病、发生交通事故甚至死亡等；经济风险冲击包括农产品价格下跌、通货膨胀、农产品运输储存成本暴涨等，经济风险冲击的一些风险暴露往往与洪水、干旱、虫灾爆发和其他自然灾害相关；社会风险冲击包括教育资源匮乏、移民搬迁、医疗卫生体系不健全、盗窃、与邻居发生冲突、离婚或家庭成员入狱等。

表3-2　风险冲击按冲击来源分类

由于农村家庭大多数都从事农业生产，一般来说他们尤其易受到干旱、洪水等农业风险的冲击，这些会造成农田受损、农产品产量下降、农产品价格波动，进一步造成经济风险冲击并导致农户家庭收入减少。当农户面临农业收入损失时，往往试图通过非农业就业、资产出售和借款去弥补损失。然而，贫困农户比拥有固定薪水的家庭更加依靠农业收入，这也正是他们在遭受农业风险冲击时更易出现损失的原因。

贫困地区农村大部分家庭的日常支出主要用于满足生活必需品消费，并没有充足的储蓄或资产以抵御风险冲击。因此，在农村经常会出现因大病而一夜返贫的现象。农村家庭尤其是挣扎在贫困线附近的农村家庭本身的生活条件就不好，再加上健康风险冲击往往造成家庭主要劳动力生病、出现交通事故等，会使原本就生活质量不高的家庭失去日常主要劳动力和主要收入来源，并且家庭主要成员生病还会消耗大量的储蓄，影响其他家庭成员的生活水平，甚至会导致某些农户一夜返贫。

经济风险冲击中包含农产品价格波动造成的风险冲击。因此，经济风险冲击往往与农业风险冲击相关联。病虫害、泥石流、洪灾、旱灾等农业风险冲击的影响，往往会进一步导致当年相关农产品供给量下降，并造成农产品价格波动影响农户的农业收入。所以，经济风险冲击往往是农业风险冲击的结果，而遭遇两种风险冲击的农户更易陷入贫困。

农村中往往有红白喜事、请客随礼的现象，对于一些本身储蓄不足的农户来说，这类随礼事件较多会直接影响该农户自身正常的生活开销。农村家庭中由于父母外出打工，留守儿童疏于管教而犯罪入狱的现象也很多。农村家庭中的邻里冲突、离婚等事件都会对农户家庭造成社会风险冲击，并影响该家庭抵御风险冲击的能力。社会风险冲击本身会使某些家庭出现因劳动力缺失或无力维持家庭正常开销而导致的贫困。

3.1.3　风险冲击对农户冲击程度的影响因素

影响农户遭受风险冲击后的程度主要有以下三类因素：一是农户自身的特征；二是风险冲击的类型、遭受风险冲击损失的严重程度；三是区位因素。

（1）在农户自身的特征中，收入、财富积累量、受教育程度、职位以及家庭成员数量都是影响农户风险冲击程度的重要变量。例如，拥有更多收入和财富积累量的农户在面临同样的风险冲击时会更容易弥补损失，并且恢复到原来生活水平所需的时间也更短。拥有较高学历的农户更容易拥有从事非农业的工作机会，也更易获得缓解风险冲击的机会（如政府推出的公共扶持政策）。一个农民的家庭中从事农业的人数相对比外出打工的家庭成员数对于农户应对风险所采取的措施有更重要的影响。具体而言，一方面，外出务工会影响农户家庭的年龄结构，老人和儿童留在农村可降低其在面对风险冲击时的抵御能力；另一方面，外出务工为家里寄回的汇款又能有效降低风险冲击带来的负面影响。

（2）风险冲击的类型、遭受风险冲击损失的严重程度是影响农户风险冲击程度又一个重要因素。风险冲击可分为四类：农业风险冲击、经济风险冲击、健康风险冲击和社会风险冲击。而遭受风险冲击损失的严重程度由风险冲击造成的收入或财产损失的度量来决定。农户所遭受的风险冲击不大时，不会对农户的日常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反之，若该冲击对农户影响巨大，农户往往首先会通过压缩日常开支、消耗自身储蓄、变卖资产、向亲戚朋友借款等初级形式应对风险冲击的影响。若这些初级应对措施也不足以弥补风险冲击带来的物质或精神损失，农户往往会通过向商业银行贷款、向保险公司购买商业保险、参与政府支持的社会保险等形式应对风险冲击。

（3）区位因素。区位因素包括农户所在村庄到省会城市的距离，它会影响农户获取劳动力市场和金融机构贷款的难易程度。而这些因素都会提升农户处理风险冲击的能力。如果省会城市的资本是容易获取的，则一个更大的劳动力市场使农户更易获得一份非农工作。由于非农收入的稳定性强于农业收入，可有效降低风险冲击对农户的影响。同时，更接近城镇，能更方便地获得城镇提供的金融服务和劳动力市场服务，以弥补农户所在地区金融资源不充分的不足。当然，如果一个地区过于依赖当地省会城市或中心城市，机会就可能变为约束，从而为经济危机埋下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