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讲故事
顾安然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到靠着给酒井宥季讲故事,在日本军队里混的风生水起,惹人眼红。
因为顾安然被田中维和带到了日本租界,自然不可能自己提出来要回家,平白暴露了自己的住处。
总归是进了狼窝,干脆就把自己当成一只狼,能混一时是一时,更何况在酒井宥季的身边,一天有十块大洋,她也什么都不用做,也不用担心自己是顾家大小姐的身份被曝光。
唯一担心的是,自己是中国人的身份曝光,被当成间谍,顾安然当真委屈,她承认自己确确实实演技精湛,但是自认为胆子还没有精湛到这个地步。
酒井宥季对中华文化很感兴趣,但是中文对他来说确确实实是有些困难的。
于是,他让顾安然跟他讲《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
拿着中文书,念着日语给他听。
这不是为难人吗?
中文是很神奇的一个存在,比如说古诗词,你用中文念出来,“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自然而然可以想象到那个场景,甚至加上一点自己的想象仿若身在其中,这就是文字的魅力。
可是,你用日语翻译,再重新翻译回来,就会变成了,“夕阳依傍着西山慢慢地沉没,滔滔黄河朝着东海汹涌奔流。”
感觉都会不一样。
而红楼梦第一章说的是,“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
顾安然认认真真的用日语给酒井宥季翻译的是,“一颗会说话的石头来凡间当了大少爷。”
顾安然自觉看了这么多遍的红楼梦,开始就是这个,不能再精辟了。
而酒井宥季皱起他好看的眉头,眉间带了一个“川”字,拿出了处理公务才能出现在酒井宥季脸上的认真有庄重的模样同顾安然说道,“野泽小姐,你还是给我讲讲《西游记》吧。”
顾安然点了点头,换了一本《西游记》,有缘分有缘分,这个不也是从石头开始的吗?
于是顾安然认认真真的自己先看了第一章,沉迷其中,如果不是因为酒井宥季还等着她翻译,她能自己抱着这本书看一整天。
顾安然的脑子里将西游记的场景转了一圈,总结成一句话,用日语说道,“一只猴子从石头里蹦出来,当了猴子王。”
简直不能再精辟了。
酒井宥季说道,“算了,野泽小姐,您还是不要再说了。”
顾安然咽了咽口水,嘴角慢慢上扬,双唇呡紧,表情略微紧张带了一些讨好,手指蜷缩的握紧了厚厚的一本书。
顾安然用书挡住自己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顾安然的眼睛很好看,不像杏花眼一样呆板,也不像丹凤眼一样有气势,是一双看起来就很温柔的眼睛,眼瞳是中国人典型的棕色,双眼皮很明显,睫毛弯弯,纤长卷翘。
顾安然的语气中不自觉夹杂了一些儿谨慎,缓缓说道,“将军,那只猴子后面去拜了师傅,师傅给它取名叫做孙悟空。”
“......”
酒井宥季第一次觉得无言以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回应顾安然的这句话。
顾安然将眼睛睁的大大的,眨巴眨巴眼看着酒井宥季,显得自己很无辜,好像不知道错在了哪里的模样。
实则心里紧张又得意,这下子可是得罪了酒井宥季了,快把她赶出特高课。
她就说一个特高课的将军怎么会找一个不清楚来路的人当翻译。
而且还在顾安然表现出一副不会说中文的模样,原来只是为了听故事。顾安然汗颜,她好像把自己的饭碗给砸了个稀巴烂,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个地方确确实实也不能久留,如果能因为这个赶她走就再好不过了。
没成想,顾安然实在是低估了酒井宥季的脑回路,酒井宥季盯着顾安然这一双干干净净的眼睛,狡诈的眼睛里藏了一丝笑意,缓缓说道,“我最近刚好请了一个中文老师,野泽小姐就和我一起学学吧。”
“......”
酒井宥季一副“快谢谢我的大方慷慨”的模样,顾安然强颜欢笑,面上一副“痛哭流涕”的感动表情,心里难受的仿佛在流血。
这酒井宥季是看上她了吗?还是觉得和她有仇,难不成就是因为她总结了《红楼梦》《西游记》?
顾安然捂嘴,假装有些羞涩。她见过很多的日本女孩子,基本都是这样子,中国的女孩子可能这个时候就是用“哈哈”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痛苦了。
演戏嘛,就要身入其境。
顾安然眼皮微垂,长长的睫羽遮住眼底的表情,一副“使不得”又害羞的模样,“这怎么好劳烦将军呢?小女子在一旁总归是不好的。”
酒井宥季态度坚决,不容反驳,“无事,我说好,没人敢说不好。”
顾安然哑然失笑,看来他是铁了心要让她学好中文,然后给他讲故事了,顾安然听到自己说道,“哦,谢谢将军。”
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她了。顾安然没想到,除了苏璟言,她居然还在一个日本人身上栽了跟头。
老爷子如果知道了可以气的从墓里爬出来用他的拐杖抽她一顿。
酒井宥季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顾安然还拒绝那就是不识趣,不识趣的孩子是会被打的,更何况现在顾安然还在人家的地盘上。
她孤孤单单一个人来到上海,做了什么事情也没有一个顾家跟在她的后头了。什么事情都要学会自己担着,说实话少了顾家之后确确实实是少了一个靠山,同时也少了一个顾虑。
自己一个人,生活,生死都是一个人的事情。
如果放在从前,她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她也不敢说她是日本人,毕竟她出了事情,顾家担着的同时也会被她拖累。
小臂上还夹着一个翡翠手镯,顾安然不舍得脱下来,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的遗物。她担心会不小心弄丢了,所以哪怕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