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打板子是第一生产力

作为大堂里年纪最大的人，齐师爷在铁锈的烟雾中也免不了咳嗽了一阵。齐师爷的咳嗽虽然不是最热烈的，但胜在持久。也许齐师爷想起在常春楼的事情，也会自得地对自己做出相同的评价吧。

直到一名衙役拿了一瓢水喂到齐师爷的嘴里，齐师爷才把咳嗽声停了下来。

刘大人招呼捕快把腰刀收回刀鞘，这种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才被应用于战场的化学武器，还是先不要拿出来随便用的好。

要说这位捕快，本领还真是高强，即使是面对一把歪七扭八的腰刀，仍然有本事把腰刀塞到刀鞘里。一方面说明此捕快执行力强，是不可多得的优秀员工，前途未可限量；另一方面也说明，此捕快善于把不良资产掩藏于光鲜的外表之下，适合到投行做发行人。此等人才不禁让人感慨，生不逢时、天才埋没。

“好啦，齐宏祖，说你和倭寇的关系。别东拉西扯些没用的。”刘大人眼看时间就要到中午了，不由得内心哀叹，今天这顿午饭无论如何也不能到常春楼去吃了。

今天这个戏码完全是知县文大人自己搞出来的，和他刘士坤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无奈官大一级压死人，老大认真工作，他作为老二只能陪着做认真负责状。而且，刘大人对于今天这件事深深地感到担忧。

看来，今天不给齐宏祖安上勾结倭寇的罪名，知县大人是决不罢休的。一旦有了勾结倭寇的罪名，除了齐宏祖要问斩，齐家老小男的男丁发配、女眷没官是免不了的，那刚打败了倭寇的史家一众铁匠也都好不了。

想想史家铁匠们的战斗力，刘大人非常想现在就溜出去，不去常春楼也行，去梦香楼、寻春楼等等也都不错。不去各种楼，哪怕是到城外28里破庙之后38丈的大柳树上也是不错的休闲啊。

在刘县丞的催促之下，齐师爷终于把话题说道了倭寇上：“回文大人、刘大人、闵大人、姜大人，小人和倭寇的关系，那是刻骨铭心的仇恨啊。小人前几天才和倭寇打了一仗，这事全江宁城的人都知道，小人家里还死了3个倭寇呢。都是烧死的，本来倭寇个头就小，这一烧啊，也就和一只大鹅的大小差不多。说到大鹅，小人城外的庄子里养了一群鹅，有大有小，有肥有瘦，不知道各位大人都喜欢什么样的，不妨让小人……”

刘县丞对着刚才献刀的捕快招了招手，捕快快步上前，刘县丞“仓啷”一声拽出了捕快的腰刀——不对，如今它已经可以称作“三尺蛇刀”了，可以与三国张翼德之丈八蛇矛相提并论——“当”的一下又砍到了桌案上。

今天是捕快腰刀大展身手的日子，从它被打造出来起，就没有这么频繁地被使用过。今天也是大堂上桌案倒霉的日子，没一会儿功夫被砍了两刀，拍了4下，实在是该去烧烧香拜拜佛了。

典史姜世勋实在看不下去了，随手指着一个衙役喊：“过来，拿着水火棍。要是齐宏祖一次说话超过10个字，马上用棍子招呼。多说一个字打一棍，多说两个字打两棍，多说一百个字就打一百棍。”

齐师爷立刻闭上了嘴。要说对付滚刀肉，还是姜典史有一套。

姜典史对着文大人、刘大人微微一笑，恭敬地说道：“大人，请继续审问吧。”

文大人很满意，典史到底是职业选手，常规工作就是抓人、关人，揍人自然是工作期间的常规操作。对付坏人果然还是得这种狠角色。

“齐宏祖，你说说你和倭寇的关系。”文大人终于可以气定神闲地问话了。

“启禀文大人，”齐师爷伸出双手，十指张开，每说一个字就弯一个手指头，“小人和倭寇——”

十根手指都弯过，齐师爷赶紧把嘴闭上，外加双手紧紧捂住，一副“打死我也不说”的坚贞不屈形象。

“说呀。”

齐师爷双手乱比划，一颗脑袋像装了电动马达似的疯狂地晃动。

文大人转过头瞪着姜典史，姜典史定了十个字的规矩，也不能怪齐师爷不说啊。

姜典史不慌不忙，冲着衙役缓声说道：“来呀，先给齐宏祖打十板子。齐师爷这屁股痒了，齐师爷这屁股一痒，嘴上就说不出话，非得打板子不成。”

“回大人，小人和倭寇没有任何关系。”齐师爷忽然之间思路就通畅了。

“这么说话就对了嘛。”文大人对着姜典史竖起了大拇指，接着又对齐师爷说，“不过，我听说，你和倭寇的关系非比寻常。有这种事吗？”

“回大人，完全没有的事。我只是前几天和倭寇打了一仗，之前和之后都没有见过倭寇。”

尽管答案不是文大人想要的，毕竟可以和人类对话了。文大人又恢复了一个七品官员应有的镇定自若。

“你是怎么打倭寇的？”

“回大人，小人买了不少的弩箭、长矛，使用弩箭、长矛和倭寇周旋。”

“一共有多少弩箭？多少长矛？现在都在哪里？”

“回大人，我大明虽然不禁私人有弩箭、长矛，但是小人手里的武器未免太多了些。打完了倭寇，小人就把手里的弩箭、长矛都锁在咱们衙门的库房里。具体的数字不是很准确了，大概有四十几把弩，两三百支箭，七八柄长矛。”

“你手上一张弩、一支箭、一柄矛都没有了吗？”

“回大人，一个都没有了。”

“那你隔壁的史铁匠家有没有呢？”

“回大人，史铁匠家有没有小人不清楚。小人当时是给足了史铁匠银子，让他能造多少造多少，造出来的都卖给我。也许没来得及造好的弩和矛可能有几个吧。”

“有人说，你勾结倭寇。你给倭寇报信，才使得朱把总兵败身死；你给倭寇打开城门，才使得倭寇未受抵抗就进入了江宁城；你给倭寇指路，才使得倭寇直接到了衙门，杀了我的老婆。”

“大人，没有的事啊。我和倭寇大大地打了一仗，杀死、俘获倭寇共53人，怎么可能是和倭寇一伙的呢？”

“你不承认不要紧，我这里有人证，你可以和人证对质。来人啊，把人证带上来。”

齐师爷不由得苦笑。找人证这事他和文大人合伙就干了不少回，这回用到自己身上了。县老爷要在县里面找个把人证，实在是太简单轻松了，就和从老婆手里拿银子一样方便——而且文大人的老婆才刚死了，那就是从自己的手里拿银子。只要银子到位了，啥人证找不出来啊。就算银子到位情况不理想，凭着知县大人的官威找人证亦无不可。

随着衙役进入到大堂的人证是史青。

齐师爷并不惊讶，作为一县之长，文大人想要谁做什么证，只要负责打屁股的衙役还有力气，就不是什么难事。而江宁县衙役们的数量不少，还可以随时指派民众当衙役（明朝的衙役是政府指派的义务劳动工种），要打烂三五十个人的屁股还是绰绰有余的。

史青是被拖进来的，到了大堂，直接趴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念叨着：“老爷，我招了，我全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