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生猪

墙下面的3个倭寇正努力地拆墙。他们挥舞着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来的大铁锤，让人不免心生疑窦，有这个努力劳作的精神，为什么还不远千里来抢人的东西。

两个在远处拿着弓箭的倭寇叫了起来。拆墙的倭寇抬头看去，见到几个大个的东西从天而降。

他们并不慌张，相反心里还淡定得很。88年之后，伟大的物理学家、数学家，万有引力定律和三大运动定律的发现者，微积分的发明者（之一），艾萨克牛顿将会出生。根据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并利用微积分这一数学工具，可以计算得出，一个地球表面的物体从两丈高的地方掉落到地面上，需要的时间大约为1.1秒。

1.1秒的时间很长，足够一个合格的强盗准确地观察物体的位置、速度，计算其运动轨迹，准确地预判其坠落地点，然后以轻蔑的心态完美地进行躲避。

每一个倭寇都是一个合格的强盗，甚至是优秀的强盗。坛子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是他们的基本素质——本来他们的脸经过长时间的风吹日晒，是相当黑的，如果要改色的话，应该是脸上发白。但是由于铁匠们太过实在，送过来的酒量过多，烤得火候大了些，所以倭寇们的脸色还是黑的。相反，拿着弓箭的两个倭寇脸色倒是变白了不少。

“两个拿弓箭的倭寇跑了，另外3个不知道哪里去了。”公孙冶报告。

史礼把头谈过墙看了一眼，报告：“另外3个都在这里，跑不了了。”接着摇了摇头说道，“师父，齐师爷家的院子也得我们收拾吧？那可有得忙活了。”

这是这股倭寇上岸以来受到的最严重打击。他们在大明的地面上辗转两千里，从来没有遇到像样的阻击。遇到大明的军队，哪怕是几百人，无一不是一触即溃，这一次在一处民宅外面遭到顽强的抵抗，不但没有顺利拿下，反而伤亡二十几人，连对方正脸都没怎么见过。

作为职业强盗，倭寇当然是不要脸的。但是这一伙倭寇的自我认识里面，对于脸面还相当地重视。自以为今天这一仗是受到了奇耻大辱，他们的人从日本一直丢到大明了。他们一致认为，今天非要找回这场脸面不可，宁可全体玉碎也要拿下史铁匠家。

在外院的倭寇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决定要誓死一战。受了伤的倭寇，本来都爬到了外院，经过光屁股兄弟们的一番忽悠，只要能移动的，又都拿起了倭刀，要进行最后的战斗。

“倭寇们又要准备进来啦。”公孙冶报警，“这回射箭的倭寇也一起来，大家小心啦。”

“见到带弓箭的倭寇进来就射，先不管其他的倭寇。”史健喊道。

倭寇们全体出动，从二门蜂拥而入。这一次他们分头行动，扑向每一个射击窗口，以及曾经被拆开了一个洞的地方。还有3个倭寇守在曾经的破洞口，躲在门板后面等待着光屁股兄弟们。

从二门门口，到各房的射击口，远的不过六七丈，近的只有四五丈。对于冲锋的倭寇们来说，这是一段艰苦卓绝的行军，是一曲苦难与哀怨的悲歌，是突破绝望的奋斗的前行。

史健听不懂倭寇们叫喊的是什么意思，只是能从语调上听出，刚一冲锋时的悲壮；光屁股的兄弟们倒下时的愤怒；冲到射击窗口边上时的狂喜；以及，发现每一个射击窗口都有一个结结实实地关上了的小窗户时的愤懑与哀怨。

拿着弓箭的倭寇从一个射击窗口跑到另一个射击窗口，像是需要跑9个垒的棒球运动员，一路上不断遭到对手弩箭的暗算，队员不断地减少，裁判也不出来主持公道。好不容易跑完了9个垒之后，光屁股的垒球运动员们发现，对方已经不玩了。

倭寇们在付出了十多个人的代价之后，占据了全部的9个射击窗口。这时候，史健他们全部撤出了正房和东西厢房，房顶上的公孙冶也爬了下来。

没啥说的，倭寇们继续拆窗户。

对于拆窗户这一不大常见的职业劳动，倭寇们无疑已是熟练工人。要论拆窗户谁拆得又快又烂，即使是名动天下的哈士奇也不得不承认倭寇们的领先地位。没有人拿弩箭射击的倭寇，就像没有人拿棍子抽的哈士奇，拆起东西动力十足又乱七八糟。

再结实的窗户也经不起倭寇的拆卸，一会儿就在东厢房窗户上又拆出了一个大洞。倭寇们纷纷从洞里面跳进房子。

进入房子里的倭寇没有受到丝毫抵抗，他们直奔正房的后门——通往后院的唯一通道。这个通道有些奇怪，要想到后院，需要经过一组栅栏。栅栏像是后世景区门口排队的围栏，一样的需要在栅栏里转来转去好像没有个尽头，只是更高、更窄、更不人道。

栅栏不但高，而且上面还加盖了顶棚，免得倭寇遭受日晒雨淋。狭窄的宽度倒是适合倭寇的体型，一个人走在栅栏里还是可以通过的。

说这个栅栏不人道，是因为栅栏外面站了一长排的人。这一排人站在距离栅栏七八尺远的位置，每人都手持长矛，长矛的长度大概有八九尺。这一排人神情肃穆、精神饱满，像是一队待检阅的仪仗队，进行欢迎倭寇们的仪式。

从正房后门冲出来的倭寇，仿佛流水线上待宰的生猪。走过第一个人的时候，第一位受检阅的战士按照规矩，举起长矛，“噗嗤”刺一下表示对猪尊敬。接着是第二位战士，仍然是按照规矩，“噗嗤”刺一下。以此类推，一共有5位战士对生猪表示尊敬。

假如这位猪突的生猪体格足够强健，可以接受5次尊敬而不倒，竟然走到了栅栏的尽头，就会发现自己还得沿着栅栏规定的路线，来个180度的调头，继续进行下一个轮次的5次尊敬。相信走在这个栅栏里的倭寇，和走在景区大门排队围栏里的游客一样，心情并不十分愉悦。

如果一个人品格较为低下，并且心情十分不愉悦的时候，就可能想找人打架。走在围栏里的倭寇就是这样的。当然，他们一开始就是来打架的。

栅栏的不人道在于，心里十分想打架，但是身处的空间他不允许啊。

倭寇勉强可以把刀伸出栅栏，其状态有点像要饭的乞丐伸出一只破碗，可以在人面前晃一晃，要做出砍人的动作就力所不及了。而且，被检阅的仪仗队站立的位置，刚好在倭刀可达距离之外，又在长矛可以捅生猪的距离之内。拿着弓的倭寇更可怜，栅栏的宽度无论如何也拉不开弓，连要饭的姿势都做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