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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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大柳树

绿色,是生命的象征。万物皆在生与死之间挣扎,可这棵大柳树却独自欣欣向荣,好像根本就不缺水,是什么让它具有了如此强大的生命力?

白衣少年越来越近了,他圆圆的脸蛋,眉毛浓黑,身体偏瘦,比站着的人们高大,二米五左右的身高,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人们不知道他从何方来,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到这里来?黑牙巫婆也许知道,他来是为这里的人们带雨来的。三年了,已经三年没有了有效降雨。如果再没有一场有效降雨,不要说庄稼了,就连野草和树也会枯死。没有了树,没有了草,地上爬的,天上飞的,都会死,活着的人们要想继续活下去,就得迁徙,像候鸟一样迁徙。背井离乡,长途跋涉,找一个水草茂盛的地方生存。其实这个方子,山里的人不知想过了多少遍,可脚一踏出谷口,走不到二十里,就遇到了拉壮丁的,到处白骨累累。外面到处都在打仗,三千年前在打仗,天上的云朵已经不是昨天的那个云朵,地上的狗尾草也已经不是昨天的那根狗尾草,可山外的人们一直在打仗,三千年前在打仗,现在还在打仗。

说起来这个地方也不算陡峭,百来座山,一千多个山沟,山连着山,沟套着沟,只有东南一个出口,这个出口也是进山的唯一进口。不知道是谁給这个地方起名叫白衣山,千百年来,白衣山人不穿白衣服,乱兵也不进山,他们自种自吃,丰衣足吃,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历史上,曾经有好几次乱兵想入山,可转来转去,乱兵就是找不到进山的路。就这样,白衣山的人们住在里面几千年来,也不知外面是什么朝代,他们只记得那棵大柳树叶子枯了又绿了,绿了又枯了。

本来他们就这样可以相安无事继续过下去,可发生了可怕的干旱。水,粮食,是人们赖以生存的最基本条件,可如今因为干旱,这基本的生存条件没有了。

黑牙巫婆第一个跪在了地上,她冲着白衣少年喊道:“白衣天使,大慈大悲,请您救救我们,赐予雨露……”其他人不约而同纷纷跪在了地上,跟着黑衣巫婆念念有词。

白衣少年脸蛋红红的,用手轻轻地一挥,众人感到有股强大的风吹来,那风钻过黄土地和膝盖的接缝处,像有无数的毛毛虫在身体上爬。痒,奇痒,人们纷纷站了起来,膝盖不再痒。

只见那白衣少年走到那棵万年大柳树下,那条黑驴紧紧地跟在他身后,离他不远不近,恰好只有一米的距离。白衣少年双眼紧紧地盯着大柳树,他腰间的桃木剑开始晃起来,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大柳树开始摇晃,一个小时过去了,大柳树越来越晃得厉害,两个小时过去了,那桃木剑突然离开白衣少年,深深扎进了大柳树的腰。突然一声巨响,大柳树裂开了一道口子,流下了血。接着,咔嚓一声,天崩地裂,乌云密布,一个巨大的火球从天空飞来,落到了大柳树上,大柳树开始燃烧。

雨,下雨啦!

终于下雨了,倾盆大雨从天而降,人们捧着泥水,欢呼着,跳跃着,小草在雨水中露出了嫩嫩的绿芽,野狼贪婪地用软软的舌头吮吸着天雨,万年大柳树在雨中越燃越旺。

白衣少年那里去了?

大雨滂沱,黑色的毛驴驮着白衣少年缓缓向东南边的山口走去,人们已经看不见了他的脸,只见一黑一白那个点在晃动着,那点越来越小,渐渐消失在雨水洗过的山谷里。

雨终于停了,万年大柳树只剩下了一个烧的焦黑的躯干,那把桃木剑完好无缺地插在那焦黑的躯干上。

黑牙巫婆说,大柳树成了精,喝尽了方圆百里的水,今天白衣天使为我们斩杀了柳树精,为了表达对他的尊敬,以后白衣山的人们不准穿白衣服,给孩子起名字不准用“白”这个字。

黑牙巫婆说的话,突然间有了权威,没有一个人表示反对。人们不清楚黑牙巫婆怎么会知道那个白衣人在太阳正照大柳树的时候会来,更奇怪的是,那白衣少年来了,愚钝的桃木剑怎么会扎进了大柳树的万年躯干,怎么偏偏电闪雷鸣有了雨。人们问黑牙巫婆,她只是露出一口黑牙,然后就没有说一个字。她不说,大家就觉得奇怪。大家觉得奇怪,解释不了,就觉得黑牙巫婆是位特别神秘的人,她的话,人们也就不再怀疑。

白衣山终于风调雨顺了,人们渐渐忘记了白衣少年和他那头黑驴,生活渐渐趋于了往日的平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耕女织,饥来吃饭,倦便睡,不问是啥朝。

花开了又谢了,雪落了又消了,大雁南飞了又飞回来了,白衣山还是昨日的白衣山,可白衣山的小伙子和姑娘已经不是昨天的小伙子和姑娘,昨天的事已经成了传说,只有那烧焦的大柳树躯干,还有那插在大柳树躯干里的桃木剑依然如旧,百年已经过去了,那烧焦的大柳树躯干依然散发着焦味,依然屹立不倒,说它没有死,却不见了枝丫,不见了绿色。绿色是生命的象征,它遍体焦黑,没有了绿色,它是不是死了?死了,为何风吹不倒?为何百年来不腐化?

“哥哥,你说这棵大柳树死了没?”一个长辫子姑娘偎依在一个黑衣小伙子怀里,花花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瞪着焦黑的大柳树躯干,问她心中的哥哥。

小伙子用那粗大的手抚摸着长辫子姑娘黑黝黝的头发,慢慢吞吞说道:“没有死!”

“为什么?”

“如果大柳树死了,那桃木剑一定会掉下来,可我曾经试着拔那桃木剑,那桃木剑却丝毫不动。”

“天火烧焦了它的枝叶,可烧不坏它的躯干,它可是一棵坚强的大柳树。”

“它是妖怪,我最讨厌妖怪,哥哥,我们不能让它再一次吸取天地精华,祸害白衣山中的人们。”

“你的意思是……”

“我们不如再放一把火,烧死它,让这个妖精再也不能祸害人间。”

“小桃,如果它还有妖气,我们恐怕不但烧不死它,还会引火烧身,黑牙巫婆临死时,对白衣山人再三叮嘱,千万千万不要动那棵烧焦的大柳树躯干里的桃木剑,千万千万不要去烧那发黑的躯干。”

“哥哥,你怎么也信那黑牙巫婆的话,她曾经说过我的娘不能生,结果我娘到了四十五岁后,噗里噗通生了我们姊妹五个。我娘大骂黑牙巫婆害了她,整的她抱养了张三的儿子,就是我那个哥,把我奶奶积攒的两缸银锭子都赌输了,还搭上了家里的过年大肥猪,还有两个膘肥体壮的毛驴。”

“小桃,你娘也不能全怪黑牙巫婆,听我爸说过,一个风高气爽的早晨,你娘跑去找黑牙巫婆,问黑牙巫婆有什么办法让她生个一男半女。任凭你娘怎么说,黑牙巫婆就是不开口,你娘从早晨缠到晚上,黑牙巫婆望着你娘终于开口了,说道:梅花,春天不开,冬天盛开。你娘不明白,以为黑牙巫婆在说她没有花咋结果。现在想来,你娘四十五岁后才生育,乃晚来生育,宛如梅花在冬天开花一样。”

晚风轻轻地在吹,轻轻地在吹,山谷里冒起了徐徐炊烟,小桃不再言,离开了她的情哥哥,拿起锄头,向桃花盛开的地方走去,那个叫阳的黑衣男子目送着小桃消失在桃花林里,然后依依不舍地向柳树包围的山窝窝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