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典藏:改革开放年代上海收藏业集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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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新中国前30年(1949—1978年)

1949年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掌握了政权,实践社会主义理想,国家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四个方面,都与民国时期大相径庭。政治制度是为工农兵大众服务;经济制度是在消灭私有制的前提下,实行计划经济的模式;文化实行垂直领导,分成中央和省市两级,文化的价值取向是实现社会主义新文化。简单地概括是“兴无灭资”,倡导无产阶级文化,消灭资产阶级以及一切剥削阶级的文化。与新闻、出版、教育这些核心层文化相比,收藏本来处于怡情玩赏的边缘范围,但由于与美术创作所倡导的红色取向,与产权的国有化运动有联系,收藏业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个变化细分一下,又可以划成1949—1965年和1966—1978年两个大的阶段,但两个大的阶段其内容、形式大体相似,在程度上则有很大区别,其特点如下。

(一)确立国有博物馆为主体的收藏思路

国家投资建立上海博物馆、上海美术馆、上海自然博物馆、上海图书馆等机构,重视国有收藏。将这些机构建成收藏、研究、展览的中心,实施对国民的爱国主义教育和知识文化的传播,起到了很大的积极作用。其中尤以上海博物馆、上海图书馆的收藏成就最为显著。上海博物馆大部分的藏品在这一时期征集,总体达100余万件,其中精品达12万件。方式来自向社会征集和收藏家的捐赠。在此基础上,形成了古代书画、陶瓷、青铜器、碑刻、玺、印、玉器等十几个中国传统艺术的收藏门类,为后续发展打好了基础。如王羲之《上虞帖》、王献之《鸭头丸帖》、西周大克鼎、西周晋侯苏钟16枚、春秋子仲姜盘、战国商鞅方升、唐代孙位《高逸图》、怀素《苦笋帖》等珍品,都是这一时期征集的代表性文物。

上海图书馆在这一时期继续通过征集藏品和接纳捐赠,建立了自己庞大丰富的收藏体系,其中尤以古籍善本、珍稀碑帖、手稿、稀见印刷品最具价值。2018年11月,上海图书馆举办“缥湘流彩——中国古代书籍装潢艺术馆藏精品文献展”,展出明清特别是近现代著名收藏家项元汴、黄丕烈、龚心钊、吴湖帆等私家装帧的珍贵典籍100件,其中38件为一级藏品,24件为二级藏品,堪称上海图书馆“镇馆之宝”。这只是冰山一角,已可窥见上海图书馆家底的殷实。

(二)确立以国有文物商店为核心的经营体制

20世纪50年代初期,私人经营文物艺术品尚被允许。但由于政治、经济环境的变化,也由于有的不法古董商走私经营,政府加以限制,文物艺术品的经营规模逐渐被压缩。经过1956年的社会主义改造,广东路的古玩市场改名为上海文物商店,上海的书画店统一合并到朵云轩(1960年挂牌),古书、碑帖经营统一归到上海图书公司即上海古籍书店,同时政府批准上海工艺美术品公司、友谊商店也有文物经营权。1960年国务院发文,全上海的文物经营机构统一归文化部门而非商业部门领导。在上海,除朵云轩和古籍书店归市新闻出版局主管外,其他文物经营机构都由文化局或文管会管理。

根据中央的规定,此时已取消民间文物交易市场及私人交易。上述国有文物店担任的三项任务:一是征集最优质文物划拨国家博物馆或低价转让给博物馆。二是根据周恩来总理“少出高汇、细水长流”的文物外销政策,授权文物商店统一组织文物外销、举办展览,为国家创收外汇。出口文物由上海文管会加盖出口鉴定火漆印,由文物商店出具文物出境发票。三是在相关商店设内柜,面向来华外宾、领导干部、高级知识分子(主要是艺术家)提供服务。

朵云轩内景

上述机构在三年困难时期、“文革”时期及“文革”结束后发还抄家物资时期,都发挥了征集、转销作用,以低价大量收购文物、字画,一方面保护了国家文物,另一方面提供给以上三条渠道出货。也有一些机构——主要是朵云轩和文物商店——则有意识地建立自己的本部收藏,以期传承研究和后人学习。

1986年国家古书画鉴定组巡访上海,发现上海地区国营机构包括文物商店、朵云轩有丰富的收藏时颇为惊讶。足见这一时期上海文物经营机构收藏力度之大。

(三)收藏家队伍的变化

上述所言民国时期上海有大收藏家一二百人,还有相当数量的准收藏家。除收藏家以外,还有一大批行家及艺术品和文物的经营。加上周边地区的收藏家也以上海为进出货的码头,构成了整个市场的需求。

50年代倡导社会主义新文化后,收藏已被视为玩物丧志的颓废行业,加上国有单位的统一经营和逐步限制,直至禁止民间交易政策的发布,老一代的收藏家一种情况是出于爱国主义思想,将文物捐给上海博物馆等机构;二是有经济困难,有文物变现家用的需要,低价转让给国家文物收藏机构;三是还维持一定量的收藏,私下在家里、朋友圈内赏玩、交流。但总体上此时的收藏群体人数和藏品数量大为减少。

新中国成立以来最值得一说的是“红色收藏家”的出现。“红色收藏家”指的是革命干部群体。他们戎马一生,经历了战争考验。进城以后有了和平建设的环境,其中一部分又有文化素养和收藏爱好的,则用自己的薪水开始了收藏。在北京有康生、陈伯达、邓拓、田家英、孙大光等人。在上海有谷牧、王一平、李研吾、曹漫之、白书章、罗竹风等人。五六十年代,新旧书画无交易市场,价格低廉,乏人问津,他们抓住机遇,都形成了自己不错的收藏。其中以王一平先生的收藏成就最高,历经改革开放,他有一些博物馆级的精品包括林良、文徵明、华嵒的书画,在晚年大多捐给上海博物馆,值得嘉许。

这一时期,海派书画名家也有一些承续传统,继续或者开始收藏。包括名家刘海粟、钱君匋、谢稚柳、唐云、程十发等人,他们为了绘画借鉴,都收藏自己钟情又可艺术借鉴的作品。钱君匋收书画印章,程十发收古书画及陈老莲的作品,唐云收八大山人的作品以及曼生壶,都卓有成果。他们的收藏精品后来也大多捐给家乡政府或上海政府。如钱君匋捐献给家乡桐乡县政府及设立艺术馆,程十发捐给上海文化局及设立程十发艺术馆,唐云捐给杭州设立唐云艺术馆。

(四)十年内乱对收藏事业打击破坏

“文革”初期扫“四旧”和抄家,文物存量丰富的上海地区被毁坏的文物无法统计,抄家入库的总计约420余万件。为此曾设立专门的仓库和机构,由上海文物清理小组负责存储和保管抄家物资。此事涉及的家庭颇多,尚无公开的档案可以查证。

上海的“文革”抄家,一方面是对文物的破坏极大,很多文物损坏、遗失或被工艺品机构出售;另一方面,是对收藏人的心理打击,使他们一时不敢从事文物收藏。

直到“文革”结束,拨乱反正,平反冤假错案,才开始陆续发还抄家物资中的文物和字画,到80年代中后期,基本告一段落。解决办法是有原物还原物,无原物的还相仿的替代物,无法还物品的以现金折付(书画、瓷器每件付12元)。

发还抄家物资时,大部分原物主或继承人得以在政治上平反,心情比较舒畅,于是将一部分精品捐给国家文物机构,一部分变卖出售给文物商店以补贴家用,也有一些自己留存,或至90年代国内拍卖会兴起时再出让。在此过程中也有不少家庭不去兑付现金折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