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辜负
“你读过书吗？可识得字？”
“读过的，识字。”
“好！从今往后你就跟在孤的身边，孤会谏言父王另派人手，轮流行此难为之事。你且回去洗漱，而后到东宫报道。”
“是！”
屈玉激动地应了一声，却得到了扶苏身边太监警告的眼神。扶苏不清楚底下的弯弯绕绕，他却清楚地很，赵高逼死屈瑜的事，他也听说了。
如今扶苏收用屈玉，就相当于开罪了赵高。
赵高当然不敢对扶苏怎么样，但是对他……就难说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家伙不想开罪赵高。
屈玉也不理他，扶苏走后，他立刻找到领他来的小黄门带路回宿舍，那小黄门听说屈玉被扶苏看中了，惊得瞪圆了眼睛。
“好小子！这么快就飞黄腾达了？”
小黄门心中后悔的滴血，其实上头发了话，屈玉可以修养一个月，是他想偷懒，这才把屈玉从病中叫起，硬要他来刷恭桶。早知道大殿下会亲自驾临，就不叫他来了。
悔不当初，真是悔不当初！
可是后悔也没有用，这时候再说出真相，那就真正得罪了屈玉，这小黄门只好龇牙咧嘴，硬挤出一个笑容，恭送了屈玉。
屈玉回到家中，大哥屈珍正好回来。看见送屈玉的小黄门，屈珍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弯弯道道，“好你个李沁，竟敢趁我不在，如此欺辱我的兄弟！上面已经发话让他修养一个月，你如何强行将他叫走？”
那小黄门李沁连连拱手：“哎呦！我的珍大哥诶！这回你兄弟可是捡了大便宜了！大殿下把他要到身边去了，你兄弟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呀！我就不一样了，就因为这么一点小小的偷懒，丢了一个伺候大殿下的机会！”
李沁哀叫连天，屈珍满头雾水，“兄弟，怎么回事？”
屈玉哭笑不得，把事情告诉了屈珍。
屈珍恍然大悟，他脸上露出了一种很复杂的表情，既有点欣慰，又有点怅然若失。
这时，院门来了一个人，端着一盘衣服，“屈玉是谁？”
“我是屈玉。”
屈玉连忙上前，来人把衣服从盘子里拿下来，递在他手中，“这是你的衣服，去东宫时记得换上，大殿下叫你天黑之前到就行。”
来人说完就走了，态度很不客气。
李沁看出不对味来了，屈玉明明得到了扶苏的赏识，可是扶苏的手下却这么对他……
李沁眼珠子转了转，“我还有事，就不在这儿多耽搁了，告辞。”
李沁走后，屈玉把屈珍拉回房里，问他些事情，诸如“你现在在干什么工作？”“秦王现在进攻到哪个国家了？”“赵高在太监里有没有死对头？”“哪个后妃最受秦王宠爱？”等等一系列的问题。
屈珍很奇怪，但出于对兄弟的信任，能答上的，都一一作答了。答不上来的，他也答应会想办法得到答案，然后递消息给屈玉。
最后，屈珍问：“小弟，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屈玉凝眉道；“大哥，二哥不能白死。我要想办法扳倒赵高，替二哥报仇雪恨！”
屈珍身子震了一下，犹豫道：“阿玉，你知道你二哥……”
“他是被赵高逼死的，对吗？”
屈珍双眼渐渐通红，“不是，不对……他是被这个世道逼死的，被这个吃人的世道逼死的。”
屈珍痛哭失声，屈玉却疑惑不解。
“你二哥，根本不是我们楚国之人。他是鲁国人，家族破灭，被父亲收养。你和他都不知道这件事，但是大哥知道。我记得父亲向我透露过，他是鲁国宗室之子……唉，说起宗室弟子，谁又不是宗室弟子呢？我们也是。屈姓，可是楚国的国姓啊！”
屈珍说着说着，一股子国家破灭的悲凉就忍不住透胸而出，像是萦绕在白起身上的怨气一样，实质化展现在屈玉面前。
“国破家亡、国破家亡！咱们这才是真正的国破家亡！你二哥……堂堂宗室子弟，落得如此下场……如果郢都没有被白起攻占，你我还是楚国宗室。如果白起没有被赐死，你我还是贵族。秦国铁骑踏破山河，我们这些亡国之人，又有什么可以指望呢？只能是，活一天，算一天罢了……”
“大哥，也不是不想给你二哥报仇，只是如今赵高势大，大哥不想你再有什么事。如今大殿下既然看中你，你就好好跟着大殿下。等将来大殿下继承王位，赵高自然不敢动你。哥哥如今在尚食令做工，也不算太苦，偶尔还能得一些山珍海味吃。已经算是亡国之人当中不错的了。你不要再出什么事，咱们好好的过完这一生？安生些，好吗？”
“你若是死了，若是出了事，怎么对得起为你牺牲生命的老二？他的一条命，岂不是白白葬送了？九泉之下，你二哥都会不得安生。”
屈玉听了屈珍一番话，呆立良久。
他想起了师父田光。
田光自愿在荆轲面前自裁，可以说不管出于那种原因，期盼屈玉能好好活下去，才是他最主要的目的。
可是屈玉为了替田光报仇，故意破坏了荆轲的计划，保住了秦王的性命，最终任由盖聂将他杀死。
如此做派，岂不是辜负了田光一片苦心，让田光白白牺牲？
“大哥，荆轲刺秦，是多久以前的事？”
“个把月前吧？你在想什么！不会想学那荆轲吧！”
屈珍一把拽住屈玉的手腕，紧张的冷汗直冒。
“不是……大哥，恐怕我早就对不起二哥了。”
屈玉轻飘飘地推开了屈珍，脸色变得惨白，他意识到自己没有现在这具身体的原因，很有可能是这身体本来就不是自己的。
“我窃取了别人的人生？享受着别人的兄弟情？”
屈玉嗤笑了自己一声，对屈珍拱手道：“大哥，我会按照二哥的遗愿，好好活下去，不会惹是生非的。”
“你知道就好！”
屈玉话音刚落，一个清冷高傲的声音就从门外传了进来，一个身穿皂袍高大威猛面白无须的太监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赵高，他听说屈玉被扶苏看中，担心屈玉会给自己造成麻烦，结果进门就听见了屈玉服软的话语。
“屈玉，不管外面是怎么传的，我还是要告诉你，你二哥根本就是直接跳窗，在那之前，咱家可是什么都没做！而且咱家虽说是宦官，却也是男人，没有对你二哥有什么非分之想！这些都是外面以讹传讹，想要抹黑咱家罢了！”
赵高面沉似水，嘴上却不停，“你小子倒是鲁莽，听了几句挑拨就把咱家打的半个月下不了床。实实在在是个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