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睁大了眼睛看那个进来的人。
熟人啊,不变的西装,还是锃亮的皮鞋,梳的一丝不苟的油头。
这他妈不是来买假的宋徽宗字的棒槌吗?他居然也出现了。
仿佛发现我在盯着他,那个人居然很友好的冲着我笑了笑,还跟我比划了一个手势,仿佛手里搓捻着什么东西。
我忽的一激灵,那个动作是捻颗粒状物品的,最近的颗粒状东西,我接触的只有一种,那就是金瓜子。
从出手要买假的宋徽宗字帖,到半夜扮鬼吓人,又偷偷的送了一兜子金瓜子给我,这货明显是不安好心。
我这会儿才知道老谷头儿为什么不让我动那些金瓜子,感情那些金瓜子压根不是给我的,他们一定是误会了我和老谷头儿的关系,想要通过我来贿赂老谷头儿,可惜,老谷头压根不领情,根本就没把这一兜子金瓜子放在眼里。
我嗅到了一种阴谋的味道,从突然出现的西装男子买宋徽宗字帖,到半夜的恐吓,早上莫名奇妙出现在店外的金瓜子,还有耍猴戏的,卖惨的,一环扣一环,似乎都是安排好的情节。
我这才知道老头儿说看好戏是什么意思,原来真的有人来演戏了。
那个中年人从人群里挤了过来,笔挺的西装上还带着一枚闪光的钻石胸针,在阳光下闪耀人眼。
还是一如既往的满脸堆笑,似乎是随时都要伺候人的样子,这样的人很可怕,往往说的笑面虎就是这种人。
老谷头儿倒是没了先前的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只是上下掂量着手里的桃子,似笑非笑的对他说:“你想要啊?”话里的语气已经是很不善了。
那人走上去拱拱手说:“想要!”
老头儿突然一笑,扭头对我说:“马孩儿,来,把框里的那颗种子给大爷拿过来。”
我这才发现老头儿出去的时候,把框子落在我脚下了,仔细一看,框子里果然有一颗小拇指头儿大小的种子,青黑色,仔细一端详,乐啦,这不是小时候在老家经常看到的那种鬼荆棘草的种子嘛,六棱八角全是刺,捡起来就扎手。
老谷头儿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要把这玩意儿扔到西装男脖子里?
我开始放飞想象。
我把种子递给老头儿,老头儿微微一笑,开始用脚尖在地上搓弄,令人震惊的事情再度发生。
在老头儿暴力搓弄之下,他的脚尖下居然出现了一个小坑,仿佛是一块沙土地,就这么随意的被他搓弄出来一个坑。
我立刻蹲下来用手扣了一下地面,生疼,我确定了这还是普通的青石板地面,一点都不是豆腐假装的。
老头儿就把那颗种子直接给丢了进去,然后吐了一口唾沫进去——不得不说,老头儿这口唾沫真让人恶心。
然后用脚一抹,地面立刻变平了。
老头儿还是右手单举着那枚桃子,脚上打着节拍,周围的人一片惊呼,就数大金链子喊的声音大。
只见在硬邦邦的地面上,一棵绿莹莹的藤蔓破石板而出,居然就这么蔓延着直接长了出来,如果不是表面上还有刺,有藤叶,我甚至会认为这是一条长成藤蔓模样的蛇,刚刚从地面里破石而出。
那根藤蔓长了约一人高,确切的说,真的刚好长到了老谷头儿手的位置,不紧不慢的缠绕住了那颗桃子,就这样紧紧的包裹着桃子,然后立在半空中。
老头儿微微一笑,然后撒手,那棵藤蔓就这样举着桃子立在了半空。
周边又是一阵哗然,不停的有口哨声和叫好声。
我算是开了眼了,这戏法没有几十年工夫怕是不行了。
就听到老谷头儿对中年西装男说:“你只要敢拿这个桃子,我什么都应你,别说是这颗桃子了,就连猴子我都还你。”
老头儿看似淡然的一番话,就好像一阵轰雷,那个中年西装男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仿佛被揭穿了什么东西。
看他的情形,他想扭头就走,可是又不甘心,在原地犹豫了半天,似笑非笑的说:“老爷子这手幻术的把戏,比老王家还正宗,不愧是正山宗的后人。”
老谷头儿根本不想跟他扯那么多,不屑的歪歪嘴:“甭废话,想吃就上来摘桃子,不想吃,就哪儿远滚哪儿去。”
那个中年人看了看萎缩在旁边的两人,那两个所谓驯兽家的后人,两个人也是一脸惊诧的盯着那颗选在半空的桃子。
中年西装男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往前走了一步,双手用很怪异的姿势在胸前起了一个架势似乎像是拱手,又像是某种礼仪,然后用右手在胸口重重的拍了一下,以决然之姿上前去摘那颗桃子。
老谷头见他摆出这个姿势,居然轻轻叹口气,嘴里小声嗫嚅了一下,也不掉说了什么,但是其中的叹意还是让人感受到了。
就在那个西装中年人上去摘桃子的时候,老头儿突然挥了一下手,就见那些藤蔓上本来向上的枝叶突然一下就枯萎了。
我眼力好,那些本来朝上的绿刺仿佛一下就没了精神,都开始朝下。
随着这一挥手,那中年人似乎是得到了什么鼓励,嘴里居然欢喜起来,不住的说到:“谢谢谷爷爷,谢谢谷爷爷。”也不知道这个桃子到底有什么好处,让这个挥金如土,视几百万为无物的中年人这么激动。
他一手就把那颗桃子摘了下来,随着桃子的摘掉,那棵藤蔓也迅速的枯萎,收缩,然后飞快的钻回了地面,只不过是在收缩的时候,好像毒蛇摇头一般,最后扎了那个中年人手指,那个中年西装人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老谷头儿看了他一眼:“怎么,连这下疼都受不了吗?”
血红的珠子从手里冒出来,也不知知道到底是被多大的刺给扎伤了,怎么这么凶狠,那个中年西装男疼的脸色都白了,但是依然强笑到:“不是,没有,谷爷爷,不疼,一点都没事儿。”
老头儿叹口气说:“老了,不中用了,手都比以前慢了,要不怎么会被人这么欺负到鼻子上。”
中年西装男仿佛是疼得厉害,但是却不敢说什么,捂着手,手里的鲜血不停的往下流,最后在手下面凝结成一颗珠子,然后滴落在地上。
我视力好,这才发现还是刚才那颗鬼荆棘种子,只不过这会儿已经不是青黑色了,而是诡异的深红色。
中年西装男手里拿着那颗桃子,左手抱着右手,说不出来的尴尬,老头儿摇摇头,俯下身子捡起来那颗鬼荆棘的种子,对中年人说:“吃了那桃子吧。”
话音没落,那个中年人仿佛奉了圣旨一样,快速的就把那颗桃子塞进了嘴里,说来也奇怪,就在桃子塞进嘴里的一瞬间,手里的血,不流了。
我看的真是目眩神迷,心里想,妈的这都是什么神仙操作,难道我跟了一个不世出的世外高人,还是已经修道成仙的陆地神仙,现在科学技术社会还有这么反人类的事情出现吗?
我心里开始背诵二十四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我觉得有这二十四个字,我鬼神辟易,无所不惧。
朝着四方拱拱手,大声招呼周围的街坊邻居:“老少爷们,都散了吧,今儿的猴戏耍到此为止,都散了吧。”
说完扭头用手指点着刚才的叔侄俩和中年西装男:“你还有你们俩跟我进来。”
说完还不忘了揶揄我两句:“小子,今天的戏法看的过瘾不,老头儿亲自下场给表演,你还想溜不?”
着老鬼棒子,咋能看透人心呢?
我动心思想走的事儿也就是停留在脑海里规划一下,咋他就都知道了呢。
嘿嘿一笑:“看您老爷子说的,今儿看了您的神仙手段,想跟您学习还来不及呢,哪儿会走啊,我坚决不走,您放心吧,我一定在这儿扎根到底。”
他认真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无奈的摇摇头:“我是真不想把你牵扯进来啊,但是这次事儿刚好赶在了一起,没办法,你就也一起进来吧。”
这什么情况?说的话这么勉强,仿佛我是外人,刚刚他点的那三个人是他们一伙的?
老头儿又冲着外面挥了挥手,我看见吴铁也走了,也是那个家伙肯定是刚好巡逻到这儿,今儿是庙会,他也没工夫在这磨耗,既然老谷头儿没事儿,他这尊煞神自然也要走了。
他往里面一走,这三个人立刻跟的结结实实的,我瞅着这三个人不像是刚刚被教训了之后折了面子的样子,反而隐隐都有些喜色。
这是怎么回事?
到了屋里面,不大的空间立刻就显得满满当当,奇怪的是,那条白色的大狗也跟着人进来了,老头儿居然没有发脾气撵出去,自我所知,老头儿最讨厌猫狗之类的进屋子,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大发慈悲,让这只狗子进了屋子。
老头儿见人都进了屋子,立刻对我说:“下门板,关门,今天不营业了,我要跟他们算算账,好多年的旧账。”
我依言下了门板,关了大门,这个时候,屋里立刻显得光线不足,我准备去开灯,老头儿却制止了,从柜台里面端出来一盏油腻满身,三拳头高的汉式油灯,然后用吹火筒点燃了那盏油灯。
可能是放的时间长了,油灯点燃之后,一股若有若无得臭味飘散了出来,我是有鼻炎的人,对味道特别敏感,不由得说:“老爷子,咱有电,干嘛点他啊。”
老头儿微微一笑说:“不成啊,小子,不点上这盏烛照人心,阴阳清明的鬼判灯,我怕有人捣鬼。”
说罢,他扭头问旁边那三个人:“是不是啊,黑白无常和小鬼?”
我扭头一看,吓了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