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数字媒体艺术的基本特性

数字媒体艺术的影响力是划时代的，以往任何一种艺术形式都不可与数字媒体艺术同日而语，它为当下的艺术活动提供了最主要的来源和支持，也呈现出特有的艺术特征。任何艺术形式的独立存在，都离不开其所依托的社会文化背景的影响，对其的探索更不能舍弃对艺术形式自身的发展规律总结。探究数字媒体艺术的特性，为这门艺术真正走上属于自己的艺术之路的目标指明方向。

一、创作模式的自由性

艺术创作是极具个性化的精神生产过程，数字媒体艺术的创作兼具共性的同时，因其媒介材料的自由度，更富有自由的个性。数字是比特的具体体现，比特的自由程度超过任何以往的媒介材料，数字所构成的艺术活动也更自由。因此自由性是数字媒体艺术形态的本性。数字技术作为数字艺术创作的材料和基本语言，不仅能够完成对物质世界的表现，还能够完成非物质世界的展现；不仅能够完成线性的传播，更能完成非线性的传播。它运用最自由的手段，以最大限度来满足艺术表达的需求。自由性也是数字媒体艺术在发展过程中，给予人们最直接最普遍并共同认可的属性。这种属性直接运用的体现就是创作模式上的自由，它使得艺术创作更加大众化。以往被认为高高在上、阳春白雪的艺术创作，专属于令人羡慕的艺术家之手，这其中包括艺术家的天赋与修养。数字媒体艺术的生产有赖于数字技术工具的运用表达，相对于传统艺术在技巧和手法上的长期积淀才能有所展现的特征，数字技术的易操作和普及性则让更多人有机会走入艺术殿堂来一展身手。艺术获得了自由的表达方式，思想也可以通过更便捷的工具传达出来，人人都有成为艺术家的可能。因此大众化在通俗的数字处理和自由的艺术创作模式为依托的背景中，表现得更加淋漓尽致。同时数字媒体艺术灵活自由的创作语言，为艺术作品高效化的制作奠定了基础。数字化的实景预演、场景模拟、非线性剪辑、数字特效制作大大提高了艺术创作的效率，自由的属性赋予了创作者灵活的制作流程，也将深刻地改变数字艺术创作的方方面面。

然而任何自由都是相对的，任何艺术形式也必然会受到媒介材料的制约，尽管数字艺术创作的自由度已经大大提升，但在对自由的把握上，数字媒体艺术却面临着最大的挑战。技术的自由不代表任意地使用，宗白华先生说“一切美的光是来自心灵的源泉：没有心灵的映射，是无所谓美的”，数字技术的任意使用所引发的魔变景观，似乎让人们无暇顾及心灵的映射。在习惯了数字技术带来的一场场眼花缭乱的视觉魔术后，接受者的感官需要更强烈的冲击，于是3D甚至4D如雨后春笋般迅速崛起，一时间它成为影视作品身上的一件华丽外衣，数字艺术作品也争相披上这件外衣。技术的“自由”引发了艺术的快餐化，进而影响的就是艺术欣赏的异化。快餐化、魔变式的视觉奇观推崇视听感官的刺激，但人的精神没有得以解放，反而受到技术的羁绊，人们不断在追求更强烈的感官刺激，人的感官在不知不觉中异化。自由是数字媒体艺术天生的属性，这是它的最大优势，是艺术革新最有力的武器。同时这也是数字媒体艺术最需要平衡与把握的特性，盲目的工具自由带来的只会是短暂的繁荣，如果这种自由不能上升到理性使用的高度，数字技术只能停留在工具的阶段，数字媒体艺术也只能是一时之谈。

二、表达方式的虚拟性

数字媒体艺术是构架于技术之上的艺术形式，数字技术作为技术基础，它与计算机伴生，将一切信息转化成为计算机识别的语言。无论多么丰富、复杂的信息，在经历数字化后对计算机而言无非就是0和1的比特流。在数字艺术的世界里，艺术语言得以数字化，鼠标、键盘等数字输入工具几乎替代了传统艺术工具，技术软件提供了近乎逼真的艺术效果，为艺术家的创作提供了极大的空间自由。当创造艺术的工具被键盘和鼠标代替时，人们就开始了虚构的新世界。0和1作为一种特殊的材料，完成了这个虚构世界的生成，构造的“虚拟现实”堪比现实，甚至超越现实。就如尼葛洛庞帝所言：“虚拟现实能使人造事物像真实事物一样逼真，甚至比真实事物还要逼真”。在数字媒体艺术构筑的虚拟世界中，人们将分辨不清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虚构。

“数字”的可塑性为更高自由度的艺术形式提供了可能性，造就了虚拟时空。虚拟现实技术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把世界的距离缩小了，在数字搭建的虚拟场景中，人们可以畅游法国卢浮宫、登上中国的长城、游遍故宫的每个角落，一切远在天边的仙山琼阁都呈现于这个虚拟时空中。这场漫游甚至比真实的游览更尽兴、看得更细致。数字艺术的虚拟性营造出的种种“真实”完全超越了原有的真实体验，这种虚拟性使“真实”有了全新的含义。虚拟技术几乎“无所不能”，影视艺术中的虚拟图像技术对人物角色的处理细致到与真人无异，众多数字虚拟特技制作的代表作品也让观众叹为观止，《指环王》《2012》等影视作品中的虚拟形象、虚拟场景更是成为典范，它为艺术的表现搭建了更广阔的舞台。电视艺术创作的虚拟演播室技术实现了虚拟空间场景与真实主持人的无缝结合，虚拟合成的电视画面带给观众极大的真实感，让节目更具表现力。计算机生成的虚拟场景创造出具有非凡想象力的画面，极大丰富了艺术创作者的想象空间。可以说虚拟的数字化构造，打破了艺术在时空上的限制，虚拟的数字现实也成为人们感知艺术美的又一重体验。

三、传播平台的开放性

开放是数字技术的本性，数字技术作为工具被广泛运用的前提就是能够支撑数字媒体艺术本身开放性的需要。它构成了数字媒体艺术的出发点，让人们从多层次、多角度重新审视数字媒体艺术的特性。

网络平台的支持，是数字媒体艺术得以广泛传播并获得关注的有力后盾，这个开放平台本身蕴含着革新力量，它的巨大作用也颠覆了传统艺术的创作、审美和传播流程。千百年来，艺术作品的最终呈现是欣赏者单向地接收，人们时而感慨艺术的力量时而疑惑艺术的表达，可这一切审美感受该如何传递，人们无从下手也不知从何下手。数字媒体艺术作品因其具有开放的属性，且具有衍生能力，这种能力也可以理解为未完成性，作品的完成并不是创作的终点，这只是它开始艺术之旅的起点。当它呈现于网络平台之上时，会面对每一个社会成员的再创造。这样的开放性已不仅仅要求艺术作品在形式上的开放，更考验着艺术家们是否具备开放的创作观念。借助网络平台的传播，以及数字媒体艺术本身强大的复制与分享能力，使艺术传播和审美的成本都大大降低，它所拓展的审美空间更开阔。

今天的数字媒体艺术呈现出的已不是单一形态，开放包容的特性整合了多元文化和样式，多种艺术形态兼容并举、有机结合。基于网络开放平台进行的数字媒体艺术创作，打破了由于制作和传播工具的差异而存在于各艺术之间的距离，各类艺术创作和传播得以在一个通用平台上进行。由于采用统一的数字工具和技术语言，因此艺术传播能够灵活运用各种数字载体，无限复制并广泛传播，从而呈现出媒体融合的鲜明特点。数字化使各个媒体的内容可以更加方便地实现相互嵌入，从而充分利用各个媒体的传播优势，全方位满足受众的需求。在数字媒体艺术的构架中，多学科、多媒体、多文化之间交织相融、交相辉映，表现出全新的人文精神与艺术审美。数字媒体艺术的开放性、包容性也越来越明晰，各个艺术门类之间的壁垒被打通，不同艺术门类之间的界限逐渐模糊，不同艺术之间可以自由对接，没有隔阂且不闭塞，呈现的是更加多姿多彩的艺术世界。

开放与自由一样，所引发的最大问题就是新的价值判断。开放，突破了传统艺术在创作及传播上的禁锢，必然产生新的生产模式和传播渠道。数字媒体艺术主张的自由性、自主性，在衡量艺术价值时会远远大于功利性。简单来说，在短时间内，数字媒体艺术特有的自由创作性在开放平台的传播下，其投入的艺术价值要远远大于可能收获的功利价值。这种新的价值判断会引发人们的质疑，面对新的艺术创作方式，不仅考验着艺术家的胸襟也考验着参与这一类型艺术的所有人。或许在短期内这种自由和开放还不足以完全实现，但回想互联网的诞生，不也正是在于一批热衷于计算机技术并不吝将互联网打上个人版权标签的天才工程师，才拥有了今天全世界共享的开放平台。一切符合数字媒体艺术发展特性的艺术现象，会在时间的打磨下转变为约定俗成的艺术规律，数字媒体艺术的属性也一定会在重重困难与阻碍下，得以全面展现。

四、审美体验的交互性

随着数字技术的不断发展，数字媒体艺术作品与观赏者之间的联系更为紧密，数字媒体艺术作品创作与传播的开放方式也催生了审美活动交互性的提升。交互性是数字艺术作品呈现出的独特艺术属性，数字平台为所有人提供了一个对“开放式”作品再创造的机会。这种共同参与艺术创作的互动氛围，形成了当今数字媒体艺术最显著的特征。艺术的创作、审美、传播之间的界线逐渐模糊，“人人都是艺术家”“人人都是传播者”概括地将这种互动关系进行了说明，数字艺术作品被注入新的内容和新的情感，并不断拓展其传播的影响范围。创作与接受之间、创作者与欣赏者之间，或欣赏者与欣赏者之间，沟通互动、共同参与、共同分享，可以改变整个作品的艺术走向，并使其自身也成为作品的一部分。数字媒体艺术的互动性为观众参与艺术创作创造了条件，使受众真正走进了艺术。

观赏者不再是被动地欣赏，而是可以主动地参与到作品中进行交互式体验。在体验环节中观赏者的每一次触控点击都在实时改变艺术作品的内容和形式，改变作品的叙事结构和情节发展，由此带来的审美体验也是各不相同的。无论欣赏者与作品之间的连接点是键盘、鼠标、感应器，亦或是当今各种先进的模式识别设备，都是观赏者与计算机在交互环境中进行着信息交换，他们存在着强烈的互动关系并逐渐使观赏者沉浸于交互体验的快感之中。

欣赏者参与到审美活动中并成为艺术创作的一部分，数字媒体艺术加强了欣赏者的交互性，虚拟现实、增强现实等数字技术的应用更增强了用户对审美活动的参与性和互动性，并且在动态中实时生成的数字媒体艺术体验总是新鲜的。例如数字游戏作品，作为一个完整的作品，开发团队只完成了一半，另外一半需要玩家来完成。玩家的游戏方式与游戏风格能够影响游戏本身，为了充分利用游戏的交互性，一种被称为交互叙事（Interactive Storytelling）的讲故事方式在许多游戏中都得到了应用。在《暴雨》《超凡双生》等交互式电影游戏中，游戏玩家可以控制游戏角色与游戏世界产生各种交互，从而影响游戏剧情的发展方式和最终结局。数字媒体艺术的交互性给予观赏者的审美经验是以往任何一种传统艺术都无法企及的情感与精神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