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纸质衣料的尝试
服饰趋优创新的一个重要途径便是材料的创新。纸质衣料的尝试便是一例。我们知道近代纸布的发明是19世纪末在美国开始,纸衣的出现是近代的事情。可在古代,我国就多有纸衣的大胆探索。
如《辩疑志》记载:“苦行僧用纸衣御寒。”
如陆游写诗致朱熹云:“纸被围身度雪天,白似狐裘软如棉。”感谢他为自己送来一床纸被。固然诗意有夸张,但纸被美丽的视觉意象,舒适的触觉体验以及担当御寒的神奇功能都不难感知。想来哲学家为诗人的这一馈赠,似应是自己使用后以为新奇高贵之物才萌此念,以增雅趣,以助友情,否则毫不知晓其优劣而送出,岂不唐突?
李诩《戒庵老人漫笔·宫女护领》记载:“宫女衣皆以纸为护领,一日一换,欲其洁也。江西玉山县贡。”让一地方开发纸质衣领作为贡品,可见是批量生产了。资料虽稀少,但仍可透露出历史的若干消息,弥足珍贵。
余论
细细想来,先民们使用植物来扮饰自己,从发生学角度来看,人须主要凭借植物(还有动物)而存活,与植物有依赖关系,由粘连在身进而披挂在身是容易的。再进一步,能对植物进行巧妙加工而佩戴者会引发同类的崇拜与亲近感,特别是对于异性的吸引力,或成为一种超越众人的炫耀资本而引发模仿与流行。从原始图腾角度来看,披挂植物全部或部分,都有着图腾同体的神圣意味,在扮饰者看来,有着提升形象主体的强大功能。有着超自然力的保护功能,而在同一图腾的群体者面前,则有亲和感。而从审美意趣来看,以植物扮饰身体,如同在一段白话文字中点缀些许文言,或在母语文字中掺入些许异域文字一样,造成陌生化的审美趣味,给人以一种不同语境的新鲜感。也许在先民那里是无意识的,但近乎本能似的好恶也可能是一种强大的心理支撑力量。
从植物的直接披挂到抽取纤维纺织,是一个技术跳跃突进的过程,也是从具象到抽象的文化感受过程。长纤维的蚕丝是这一技术与艺术探索至今不能逾越的高峰。中华民族对线的特殊感悟,并因之开发出多重的艺术创造,大约以此为基点。
古人佩戴花卉是有意味的。人世难逢开口笑,鲜花须戴满头归。新石器时期庙底沟型华山彩陶中的玫瑰图案一直不太为人关注,其实它的意义与价值无论怎么形容都不会过分。著名学者苏秉琦1985年在山西侯马的一次考古会议上赋诗,将华山玫瑰图纹看作是可与龙崇拜并重的民族图腾:“华山玫瑰燕山龙。”也许远古我们的先民创造并经历了一个花图腾的历史时期。由此我们知道了花与叶附着人身,并不只是形式美感,而是有着深邃厚重的思想内涵。那时,戴花在身是一种崇高的行为。从古至今,这一观念,虽有浓淡之别,却一直未曾消失。于是在史料中,在图像中,在生活流中看到从古至今,从君臣到平民百姓,头插花、胸佩花,身上文花、绣花、衣上画花……如江河奔流,承前启后浩浩荡荡。这里有:花—蒂—天帝—帝王的神话思维模式。甚至还可进一步推衍为:花—华山—华夏—中华民族—红黄崇拜的文化基因链条。民间艺术造型中花卉丰富多彩,人物、动物、形体每每以花卉为点缀,甚至英雄人物佩红戴花的仪式等,若从这一角度切入便易释读其意蕴。后世虽有以花叶为主体的时装秀,似只有前卫意识、形式美感和创造趣味,而很少有人充分理解它积淀在我们民族集体无意识中的丰厚蕴涵。
思考与练习
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