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走到自然中

1.大海中的大渔岛

大渔岛是我们中央戏剧学院的写生基地，很早就有学生和老师来这里画海、画岛、画人，但我一直没有机会去。直到1980年，有一部戏剧创作需要采风写生，故我跟随几位中央芭蕾舞团的老师来到了大渔岛。那时候写生不像现在，时间都比较长，我记得那一次我们去岛上可能呆了至少一个月。

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大海。第一次看见不知道如何是好，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我是个很感性的人，虽然还没有弄懂油画怎么画，却敢面无惧色地挥笔胡抹。好在那时候我们的绘画材料不用自己花钱。在那些日子里，我坚信“数量出质量”的说法，一发不可收拾地画了很多张。

老师总是表扬我，这让我更加努力起来。不管怎样，我觉得自己收获不小，起码对景物表现不怵。只是新鲜劲过去后，自己就会发觉没有新视点了，于是苦恼起来。好在到了白天画画的时候又忘了，依然激情满怀地一顿涂抹。老师的评价是：有激情，感觉还行，就是不够深入，有点儿糙。没想到，这毛病一直伴着我走过我的学习生涯。

这里选择了一些作业小品，现在看这些画面仍让我兴奋不已，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场景和时空。就绘画技巧来说，它们可能没有什么可圈可点之处，但是都折射出我当时的学习热情和辛勤付出。那时候我几乎没有用过油画布，全部都是布面油画纸。我至今对材料没什么兴趣，不挑剔，有用的就行，所以也没有注意材料的问题。那时候想到什么就画什么，很简单，但老师都给了我很好的指导。这些小图虽然只是我从学生到学生的一种记录，希望也能对今天的学生有一些启发和帮助。

2.大山里的门头沟

这是我在中央戏剧学院学习期间去北京怀柔郊区和门头沟陈家庄两次采风的学习作业。这时候老师还没有教我们油画，所以全部是用水粉练习作画。

记得在怀柔郊区的时候已经是深秋，气温很冷。每天早晨起来后我到村子河边去洗脸，毛巾都被冻硬了。可是，秋天的颜色非常好看，所以我们也顾不了那么多，除了例行的开会学习，其余的时间都几乎用来画画。

从这一组练习作品中可以明显看出我的习惯性用色，它真实地反映了我当时的观察感受。我认为，在绘画练习中每个人都会形成自己的习惯性用色，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而是一种过程中的必然。但要注意，这种习惯性用色不能变成一种程式习惯，在面对具体对象时，绝不能完全不顾特定光线的微妙变化和特点而用习惯的色彩去掩盖特殊的变化。为此，我建议在绘画学习的过程中，要坚持从自然写生中去寻找习惯性用色，而不是在别人的习惯性用色上去模仿、复制。

我对山野原本并不陌生，但是，怀柔那种特殊的人文建筑和秋天的树木山色，都呈现出一种特殊的美丽。这些只有在大自然中才能感受和捕捉。如果停留在画室中对着照片复制，可能不会找到真正的色彩感觉。所以，坚持在户外写生既是一种好的学习习惯，也是一种非常好的创作习惯。应该坚持下去。

我很早就喜欢画自然界的光影。这几幅练习就试图捕捉北方秋天的光影变化。虽然表现手法十分稚嫩，但是观赏者依然能够感受到我作画时激情的跃动。那时候确实没有太多的绘画技巧，只凭着自己直观朴实的感觉作画。画面虽然存在很多不成熟和不足，但是，那种对自然对象的激情和勤奋的学习态度还是值得肯定的。希望你们能从这些不成熟的小品中有所启发和触动，那是我最期待的。

这些画都不大，老师希望能够表现一些细节。这是村子里比较气派的院子，我认为它简直就像一个“布景”画面。所以，我围绕着这组房子画了好几幅构图，包括铅笔速写。

这组练习是我二年级上学期的绘画写生作业，侧重于表现北方农村的建筑特点，并尝试对房屋结构和画面构图进行一些探索。当时，我对水粉这种材料掌握得不是很好，只希望在大量练习的基础上，能够慢慢取得一点儿进步。所以，既有为设计搜集素材的练习，更多的则是表现建筑与环境的关系以及构图的练习。

3.大港和大轮船

在学校期间，我们会有很多课外的色调练习。由于我认为自己底子太薄，所以更加勤奋刻苦一些。那时无论在外写生还是在学校上课，我几乎每天都会有意识地用画笔去捕捉描绘早晨、黄昏、朝霞、阴雨等的感觉。慢慢地就会发现在不同的天气下，自然景观往往呈现出不同的迷人景象。慢慢地也会感到自己对外部环境的视觉感受在发生变化。从那些似乎平平淡淡的形象里，能够品味一种美的味道。说起来好像很神秘，但其实你只要花大量的时间去练习，它就会很自然地、时时闪现在你的画面中。

这样的练习画幅一般都不会很大，因为时间很短，所以要求画得很快，否则光线就会改变。但在每一次的捕捉当中，你都会发现一些令你激动的地方，或是构图，或是色彩，或是当时的情绪。总之，那个过程如此奇妙，会让你乐此不疲地再一次尝试。

我个人以为，在学习阶段这样的练习非常有效，它不但能加强你的观察力，还能极大地提升你的绘画捕捉技巧，能让你在几十分钟甚至十几分钟里，就能比较准确地抓住对象的色彩变化。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样不断的练习，不但能提高你的表现技巧，还能极大地开阔你的审美视野，这比学会了某种技巧还要重要，因为它将对你今后的艺术创作产生深远的影响，甚至带来质的变化。

这里选择了我在二年级上学期在大港和青岛的几幅小色调练习作品。其中有水粉画，也有油画，画幅都不大，主要训练一种色调感觉。当时这样的练习非常多，每个学期至少有上百幅吧。当然我也比较用功，是画得比较多的学生。

我一直觉得，现在很多学生之所以不用功，不仅是因为现在的环境好了，压力小了，更主要的因素还是对绘画的热爱程度不够。其实绘画的过程和结果都非常美妙，谁如果能早一点儿醒悟，进入到这种梦一般的绘画世界，谁就会早一点儿获得美的体验。

孩子们，你们一定比我天分高，早一点来尝试并努力吧！

4.大地真情怀

我上学那会儿，上学时间没有现在这么长。那时候正值“文革”，把大学都改成了三年制，所以我成了大学普通班的一名学生。

但这三年真是收获很大，感觉比现在的学生学得多。那时为了体现艺术“为工农兵服务”，我们经常要“开门办学”，走到工厂和农村中去。这让我们有机会观察和感受真实的生活，并将大量的时间用于绘画训练。

这里选择了这几幅小水粉画作。我记得自己曾跟着孙家铨老师在山西榆次为一个晋剧（好像叫《丹河浪》）进行舞美设计。在为这个戏画景时，我抽空去榆次郊区画了一些素材，这即是其中的几幅。后来和孙老师提起这一段过去，他也记得很清楚，并且也留着那时候的画呢！我们都怀念那时老师和同学的亲密关系，也怀念那时人们的单纯朴实，又感叹今天绘画学习的形式大于内容。

时代在发展，要向前看。但很多艺术学习的基本规律并不会因时间的缘故而发生本质变化。例如说用功吧，我也认同今天的学生压力大，诱惑多，社会负面因素多。但是，任何时代都有其诱惑和负面因素。

还是书归正传，谈点学习的事。之所以说那么多过去的事，一是人老了，就喜欢提“当年勇”；二是提醒你们，请珍惜现在的好条件和机会，你们一定能做得比我好。作为老师，我也是今天才真正体会到自己老师当年的苦口婆心。人生就是一场轮回。今天我跟你们说这些的时候，感觉孙老师就在我旁边看着呢，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们都应该庆幸，今天我们有缘走在一起，谈绘画、说学习、忆过去，希望能把自己喜欢的事坚持下去。作为一个过来人、一个老师，我也有私心。那就是咱家的孩子咱得管啊！如果你们通过努力终成大家，出了名，我也为你们感到自豪。再者说，画画这事真不是苦活儿、累活儿。请辛苦点儿，拿出点时间和勇气来。

我可是说的真心话，你们能行吗？能坚持吗？

我可等着你们的消息啦。我的意思你们懂。

5.大站六号门

这些是我于1975年在天津火车站货场（俗称六号门）的写生练习。那时候，写生绘画学习需要找到一个很好的理由和名目，所以在这次写生练习时，我们的另一个身份是正儿八经的“学工”。每天我们都要干活儿，那可不是装样子，和师傅们一起卸车、扛大包，累得半死，还高兴地说，真学到了好多好多东西，特别是精神。也不知为什么，自己一直很精神，到今天好像还动不动就提精神。

但不管以什么名目，老师带着我们在当时的生活中记录和挖掘色彩与形象，这让我们的绘画学习生活十分充实。虽然有时候干一天的活儿，累得腰酸背痛，第二天根本就不想动弹。但一旦拿起画笔，这些好像都变得无足轻重了。好在我是干活儿出身的人，大庆的活儿比这儿苦我都挺住了。为了能学到真东西，我愿意付出，苦不算什么。这时候，我们还没有进入油画学习阶段，所以，全部练习都是水粉作业。每天老师在言语上并不反复督促我们，但是大家都比较自觉，因为我们都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来到学校的，生活的艰苦就不算什么了。

在我眼里，火车站是很现代化的地方了。记得那时夏天很热，到中午的时候人就昏昏欲睡，但我们也就是稍微打个盹就出去找“景”啦。

这次写生是以“学工”的名义去的，后来我再也没有去过六号门货场，想必一定早改了样子。可是，当时我们走过的那些写生地方，我还能一一回忆起来。当时的这些绘画印记，也算是一种历史的记 忆吧。

6.大学小作业

这些主要都是课堂作业，从中也许可以看出当时中央戏剧学院一贯培养的绘画风格。说是作业，其实也没有老师要求你必须这样做，全靠自觉。我就没有到时间了还没有完成作业的情况。那时候，我们和老师都非常单纯，大部分时间都用于画画和学习设计样板戏。

那时候，自己并不太了解舞台设计，只知道可以画画，可以当电影美工。提起电影美工，那是我的梦想。我从小就喜欢看电影，为此差点儿把命搭上。跟电影有关的故事在我心中占有特殊的位置。一是因为那时看电影是最现代化的娱乐方式；二是电影中营造的梦幻故事，容易让懵懂少年想入非非。这就是电影吸引我的重要原因。记得小时候，爸爸的工厂俱乐部放一部新片，是关于打仗的，片名好像叫《青云曲》。我从下午一点磨到电影开演也没有跟妈妈要到一毛五分钱，那是近两斤玉米面钱啊。只好尝试混进去，结果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寒冷的冬天，我愣是在大门口听完了一场电影。1981年在广西艺术学院学习时，有一次下乡到一个苗寨。那天晚上电影队来放电影，也叫《青云曲》！我下午四点就搬了个凳子，在操场上早早地占好了地方，总算了了一桩心事。苗族老乡还以为我有毛病呢！那天晚上看了什么已经记不住了，唉，老想着过去的事。

文革时期的革命样板戏是一种时代的特色文艺。那时候，我们经常观摩样板戏，并临摹场景设计图，这也是必须学习的内容。样板戏给了我很多有益的启示。虽然样板戏中的人物形象存在一定的不足，但总的来说，我对情节、表演和总体的戏剧效果还是认同的。特别是那些直接从事样板戏创作的老师，让我羡慕不已。老是想，什么时候我也能站到这个位置上啊。

我现在还保留着两幅当时临摹样板戏设计图的作业。看着这些作业，不但让我想起那个特殊的年代，也深深感到临摹设计图其实是非常好的一种学习方式。今天，舞台设计已经百花齐放，各种风格悦人眼目。如果你能找到自己心仪的风格，那就从临摹入手，去学习吧，这是一个很好的学习途径。

校友们应该看得出，这就是我们的棉花胡同校园。我只选择了表现不同季节和光线的油画和水粉练习作业，以追忆自己的大学学习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