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天道不公
许久未回凤栖山，这山上的风景依旧。青梧种的君子醉多数都含了花苞，放眼望去，依稀可见零星几朵略微开了道口子的花。
红裙拂过地面，那些个开了口子的花朵又一瓣瓣将瓣叶合了上去。像是收了惊的小丫头，娇骚。
凤眸扫过那些个合上花瓣的花，里面藏着戏谑和审视。看来啊，她得重新辟一条上山的道儿了，否则总是这么用法术合上那花朵也不是办法。
起初她不过以为青梧那丫头只是说说而已，结果没想到被糟蹋了两次后她还是栽了这么多，而且还全都栽在山上的路的两边。
想想这些花儿枕君就觉得瘆得慌。若是某个睁眼瞎闯上来可有得受的。
枕君终日不在凤栖山留下青梧一个人百无聊赖，整个人都要待郁闷了。凤栖山的土差不多都被她给翻了个遍，已经翻烂了，如今也只能整日待在家里睡大觉。
期间傅悌那老狐狸倒是来过一次，不过讨了几坛酒后就离开了，再也没露过面。
阳光明媚甚是好眠。
青梧坐在走廊前的台阶上抱着柱子睡大觉，张着嘴，晶莹的液体挂在嘴角。若是往她嘴里塞一个虫子估计她都得嚼两下给吞了。
枕君本想打个响指将她给弄醒，但是瞧见她睡得这般熟，便也就收手作罢了。将手中从凡间带回来的糕点零嘴放在桌上后，拖着摇曳的红裙又坐回了她平日里捣药的地方。
青梧这丫头倒是将她这捣药的地方捣拾得井井有条的，桌面上一尘不染，就连她捣药磨药的用具都给清洗得干干净净。
只是这桌上许多的药材都已经过了期限，基本上都没什么用了。她便就捡着能用的药材给捣碎了，笃笃的捣药声又重新在这个寂静山上响了起来，苦涩的药草味又一次弥漫在了凤栖山。
听见熟悉的捣药声，闻见苦涩的药味，又那么一瞬间，青梧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惺忪的大眼睛睁开，眼珠子缓缓往捣药声那边看去，瞧见一个模模糊糊的红影。
她抱着柱子，脑袋靠着柱子上，看着那个有些模糊，在一旁忙碌的红影。不禁叹息抱怨道：“都说在梦里梦见一个人就代表着那个人正在遗忘你，君君，你是不是真的忘了我了？否则怎么这么久了都不回来？上回老狐狸过来挖走了你埋在枇杷树下的几坛美酒，我说那是君君给孟青姐准备的，他说他有客人，让你重新给孟青姐在酿几坛，不过我愣是没给他……君君，你说我只不是特别能干？还有啊，我种的花开了，好多好多呢，可漂亮了，可是君君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枕君闻声朝青梧那边看去，瞧着她那一副迷迷糊糊自顾自嘟囔的模样就觉得好笑。不禁有些无奈：“这个傻丫头。”
其实说实话，有这么一个丫头惦记她她真心挺高兴的，虽说她总是嫌弃她，但她啊也算她为数不多的朋友，甚至比朋友更进一步。
看着她从一直小雏鸟长成今日这般模样，不说别的，欣慰到底还是有的。而且她目前已是化神期，过不了多久便会入上神，届时浴火重生还得渡天雷之劫，所以啊，在这之前她得将很多事情都准备好，不至于到时候手足无措。
料峭的风吹过，青梧打了个喷嚏，彻底将她给打醒了。她揉了揉鼻子，睁眼瞧见不远处捣药的枕君的身影越发的清晰，眼睛瞪如铜铃。
她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再掐了自己一把，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瞬间鼻子就酸了，长着双臂奔跑过去：“君君！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
刚准备一个熊抱扑上去，结果一堆荷叶牛皮纸包裹的东西砸在了她身上，将她砸了个满怀。
“我要捣药，别打扰我。”
青梧抱着一堆的东西，然后东嗅西嗅，清楚这些是什么东西后，一张小脸儿洋溢着满满的幸福感。
“桂花糕！绿豆糕！杏仁酥饼！蜜饯！梅子干！花生瓜子核桃仁红枣……还有我最爱的酥油饼！”青梧感动得涕泗横飞的，“君君，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我爱你君君！”
听着青梧的嚎叫，枕君表示甚是无奈。这丫头咋咋呼呼的性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改掉，不过是芝麻绿豆大点儿事，她非要闹得惊天动地，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捣鼓了许久，桌上能用的药材她基本上都用完了，剩下的一些无用的，她便都给处理。罐中的药水也差不多满了，这次的药也算是零零散散地给归置好了。
“青梧，帮我把枇杷树下的酒给挖出来，三日后带你去瞧你的孟青姐。”
“好！”
听闻枕君要带她出门，青梧甚是开心，满口答应。枕君有些无奈，随后便携着药罐往凤栖山深处去了。
凤栖山深处有一天然滇池，冰火两重天，冰者似月牙，火者似明日，遂被称作日月池。这日月池是极好的疗伤锻体之地，只是可惜，随着古凤凰一族的消亡，支撑凤栖山的灵源也渐渐消散，这日月池也就变成了普普通通的池水。
青黑的苦涩药水倒入冒着热气的明日池，瞬间这个池水都变成了青绿色，仿佛一锅黑暗的汤底。枕君褪去衣物，缓缓泡入池水中，药的苦味被蒸散，熏得人喉头发涩。
不过下水几分钟，枕君额头上就出了密密麻麻地汗，面色也开始发白，扣住池边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随着浸泡的时间加长，她的面色越发苍白，就连嘴唇的血色都没了，脖子、手上、额头的青筋暴起，呼吸也逐渐急躁，像是极力忍耐着巨大的痛苦。
肉眼可见的红色血纹从她脚底开始蔓延，如同生长的树根，缓缓地，一步步顺着她的筋脉往上。五脏六腑撕裂般地疼痛，若无数的刻刀在她脊髓上雕琢，她脸部的肌肉已经痛得有些抽搐，抠在池边的手指出了血。
血纹还在蔓延，蔓延到脖子上的时候，她忽然睁眼吐了一口黑血，黑血在地上灼烧出了一个洞。黑血吐出后，她身上的剧痛消除了不少，眼底也逐渐清明。身上的血纹也开始消退，但是若要完全消退，这点时间还不够。
她从池水出来，修长的大腿宛如皓月，光洁的肩肌犹如玉雕，散落的发丝耷拉在她身上，遮住了大量的光景。她套上一件简单的袍子便赤足离去了，身形有些疲乏。
当初凤月白请孟青为她医治的时候，孟青说过，她活不过三百年，如今拖拖拽拽倒也是从阎王爷手中抠到了一点寿元，虽然过程艰辛，但到底还是抠到了。
其实她早就该死了，但是老天爷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竟让她死而复生捡回了一条贱命。这或许就是人们说的，祸害遗千年。
活得太久也没意思，还不如死了痛快。可惜偏生在她等待死亡的时候遇见了凤月白，当时她觉得三百年还挺长的，不过寻短见倒也不是她的作风，索性都打算拖个三百年好活个寿终正寝。
谁曾想，她都还没死，凤月白先死了，这么好的一个丫头竟就这样没了，反而她这种早就该死的人好端端的活着。
她怨过天道不公，也想过弑天逆命。
这不，一个早就该死的人活到了现在，还将继续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