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帝喾平定共工氏 庚寅日诛重黎 帝喾出巡 姜嫄游闷宫履帝武敏歆 帝喾上恒山戮诸怀帝喾浴温泉
以上两次打平共工氏,已将旧事叙明,以下言归正传。且说帝喾之时,共工氏何以又不肯臣服呢?原来共工的百姓,强悍好乱,又给康回、共工氏两次图霸图王的风气所渐染,总想称雄于九州。这回听说颛顼帝驾崩,帝喾新即位,他们以为有机可乘,便又蠢动起来,但是其中却没有一个杰出的人才,所以乱事还不十分厉害。帝喾听了,便叫火正重黎带了兵去征讨。临行的时候,并嘱咐他,要根本解决,不可以再留遗孽。重黎领命,率领大兵直攻冀州。那些乌合之众,哪里敌得过重黎之师,不到一月,早已荡平。可是重黎是个仁慈的人,哪里肯痛下毒手处置共工氏百姓,不免姑息一点。哪知等到重黎班师回来,那共工氏的百姓又纷纷作乱起来。帝喾听了大怒,拣了一个庚寅日,将重黎杀死,以正他误国之罪。一面就叫重黎的胞弟吴回,代做火正祝融之官,并叫他带了大兵,再去攻讨。吴回因为重黎之死都是为那些乱民的缘故,替兄报仇之心切,加以帝命严厉,所以更不容情。一到那边,专用火攻,竟将那些乱民焚戮净尽,从此共工氏的名称不复再见于史册,亦可算是空前的浩劫了。等到吴回班师回来,帝喾叹道:“朕非不仁,下此绝手,亦出于不得已耳。”
且说共工氏虽然平定,但是帝喾终究放心不下,意欲出外巡狩,以考察四方的动静。正要起身,适值常仪生了一个儿子,这是帝喾第一个长子,当然欢喜。过了三日,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作挚,恰恰和他的曾祖考少昊氏同名,这个亦可见上古时候没有避讳的一端。又过了几日,帝喾决定出巡,带了姜嫄同走,朝中的事情由金、木、水、火、土五大臣共同维持。这次出巡的地点是东、北两方,所以先向东走,绕过菏泽,到了曲阜,便到少昊氏坟上去拜祭过(少昊陵在山东曲阜市东北)。一切询风问俗的事,照例举行,不必细说。公事既毕,就和姜嫄同上泰山,在山上游了两日,方从泰山的北面下山。远远一望,只见山下莽莽一片,尽是平原,从那平原之中,又隆起一个孤阜。当下帝喾就问那随从的人:“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从人道:“那里叫章丘。”(现在山东济南市章丘区)帝喾吩咐,就到那丘上歇歇吧。行不多路,两旁尽是田塍,大车不能通过。帝喾便命将车停下,向姜嫄道:“朕和汝步行过去亦试得。”姜嫄答应,遂一齐下车,相偕而行,随从人等均在后面跟着。且说姜嫄虽是个后妃之尊,却是性好稼穑,平日在亳邑都城的时候,早在西北地方划出几百亩地,雇了几十个工人,栽桑种稻,播谷分秧,不时去经营管理,指点教导,做她的农事试验场,有的时候,往往亲自动手。这田塍路是她走惯的,所以一路行去,并不吃力。这时候,正是暮春天气,一路平畴绿野,高下参差,麦浪迎风,桃枝浥露,更是分外有趣。那些农夫,亦正疏疏落落地低着头在那里工作。忽然抬头,看见许多人走过,不觉诧异,有的荷锄而观,有的辍耕而望,都不知道帝喾等是什么人。不一时,帝喾等到了章丘之上,只见无数人家环绕而居,虽则都是茅檐草舍,却是非常之整洁。正在观望时,忽然一片狗吠之声,早有三四条狗,狰狞咆哮,泼风似的向帝喾等冲来,磨牙张口,竟像要咬的模样。早有随从人等上前驱逐,那许多狗虽则各自躲回它的家中去,可是仍旧朝着外边狺狺地乱吠。从这群狗吠声中,却走出几个妇人来了,有的抱着小孩,有的手中还拿着未曾打成功的草鞋在那里打。见了帝喾等,便问道:“你们诸位,从哪里来的?来做什么?”随从人等过去,告诉了她们。她们一听是帝和后,慌得赶快退回。有的退回之后,仍同小孩子躲在门背后偷看,有的从后门飞也似的下丘去找男人去了。隔了一会儿,只见无数赤足泥腿的农民,陆陆续续都上丘来,向帝喾参拜。帝喾个个慰劳一番,又问了他们些水旱丰歉的话头,然后向他们说道:“朕此番从泰山下来,路过此地,看得风景甚好,所以过来望望,并无别事。现在正值农忙的时候,你们应该赶快去耕田,不可为朕耽误,朕亦就要去了。”众农民之中,有几个老的,说道:“我们生长在这个偏僻的地方,从来没得见过帝后,现在难得帝和后一齐同到,这个真是我们百姓的大福,所以帝和后务必要停一会儿再去。我们百姓虽则穷,没得什么贡献,一点蜜水总还是有的。”说着,就请帝喾到一间屋里来坐。帝喾看他们出于至诚,也就答应了。一面就有许多妇女来参见姜嫄,请到别一间屋里去坐。姜嫄就和她们问长问短,又讲了一会儿蚕桑种植的事情。众多妇女听了,无不诧异。有的暗中想道:“她是一个尊贵的后妃,为什么对于农家的事情这样地熟悉?并且内中还有我们所不知道的?这个可见得有大智慧的人,才能够享受大福气呢。”有些暗中想道:“她是后妃之尊,对于农桑的事情尚且这样地研究,可见农桑的职务正是一种极贵重的职务,我们小百姓靠农桑做生活的,更应该怎样地去研究才是。”
不提众多妇女们的心里胡思乱想,且说姜嫄坐了一会儿,只见帝喾那边叫人来说,时已不早,要动身了。姜嫄立即出来,同了帝喾,仍旧是步行转去。众多男女百姓在后相送,帝喾止他们不住,只得由他。正走之间,帝喾远远望见东南角上有一座山,山上有许多树林,林中隐约有一所房屋,极为高大,就问百姓道:“那边是什么所在?”百姓道:“那边是龙盘山,山上有一个宫。”帝喾道:“怎样叫宫?”百姓道:“是个庙宇。我们除了祭祀之外,或者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大家要聚会商量,那么才去开这个庙门,其余日子总是闭着的,所以叫它宫。”帝喾道:“里面供奉的什么神祇?”百姓道:“是女娲娘娘。我们这里没有儿子的人,只要诚心去祭祀祷求,便立刻有子,真是非常灵验呢。”帝喾听了,忽然心有所动,回头看了姜嫄一看,暂不言语。到了大路口,帝喾和姜嫄上车,命随从人等取些布帛赏赐那些百姓,那些百姓无不欢欣鼓舞而去。
这日晚上,帝喾宿于客馆之中,向姜嫄说道:“朕听见说,女娲娘娘古今都叫她作神媒,是专管天下男女婚姻事情的。男女婚姻,无非为生子起见。所以她既然管了婚姻的事情,必然兼管生子的事情,刚才那百姓所说求子灵验的话,当然可信的。汝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还没得生育,朕心甚为怅怅。朕拟明朝起,斋戒三日,同汝到那宫里去求子,汝以为何如?”姜嫄笑道:“妾今年已四十六岁了,差不多就要老了,哪里还会得生子呢?”帝喾道:“不然。古人说得好,‘诚能动天’。即使五六十岁的妇人生子,亦是有的,何况现在汝尚未到五十岁呢。况且这位女娲娘娘,是个空前绝后的大女豪,生而为英,死而为神。朕想只要虔心去求,绝不会没有灵验的。”说罢,立刻就要姜嫄沐浴起来,斋戒三日,拣了一只毛色纯黑的牛作祭品,又换了两乘小车坐了,径望龙盘山而来。到了山上,却见那宫的方向是朝南的,后面一带尽是树木,前面却紧对泰山。原来这龙盘山,就是泰山脚下的一个小支阜。当下帝后二人下了车,相偕入庙。刚到庙门,不多几步,只见路旁烂泥上面有一个极大的脚迹印在那里,五个脚趾,显然明白,足有八尺多长,就是那个大脚指头,比寻常人的全只脚也还要大些。看它的方向,足跟在后,五趾朝着庙门,却是走进庙去的时候所踏的。那时帝喾正在仔细看那庙宇的结构,仰着头,没有留心。姜嫄低头而行,早一眼看见了,诧异至极,暗想天下竟有这样大的脚,那么这个人不知道有怎样大呢,可惜不曾看见。正在想着,已进庙门,只见当中供着一座女娲娘娘的神像,衣饰庄严,丰采奕奕。这时随从人等早把祭物摆好,帝喾和姜嫄就一齐拜下去,至至诚诚地祷告一番。拜罢起身,只见四面陈设非常简陋,想来这地方的人民风俗还是极古朴的。祭罢之后,又到庙后一转,只见那些树林尽是桑树。树林之外,远远的一个孤丘,丘上有许多房屋,想来就是那日所到的章丘了。回到前面,跨出庙门,姜嫄刚要将那大人的脚迹告诉帝喾,只见帝喾仰着面正在那里望泰山,又用手指给姜嫄看道:“汝看,那一座最高的,就是泰山的正峰;那一座相仿的,就是次峰;那边山坳里,就是朕等住宿之所,许多房屋现在被山遮住,看不见了。朕和汝前日在山顶上,东望大海,西望菏泽,北望大陆,南望长淮,真个有目穷千里的样子。但是那个时候,似乎亦并不觉得怎样高。到今朝在这里看起来,方才觉得这个严严巍巍的气象,真是可望而不可即了。”帝喾正在那里乱指乱说,姜嫄一面看,一面听,一面口中答应,一面脚步慢移,不知不觉,一脚踏到那大人的脚迹上去了,所踏的恰恰是个拇指。哪知一踏着之后,姜嫄如同感受到电击一般,立刻间觉得神飞心荡,全身酥软起来,那下身仿佛有男子和她交接似的,一时如醉如痴,如梦如醒,几乎要想卧到地上去。这个时候,不但帝喾和她说话没有听见,并且连她身子究竟在什么地方,她亦不知道了。帝喾因为她好一晌不答言,回转头来一看,只见她两只眼睛饧饧儿的,似开似闭,两个面庞红红儿的,若醉若羞,恍惚无力,迎风欲欹,正不知她是什么缘故,忙问道“汝怎样?汝怎样?汝身体觉得怎样?”一叠连问了几句,姜嫄总不答应。帝喾慌忙道:“不好了,中了风邪。”连忙叫宫人过来扶着,一面将自己所穿的衣服脱下来,披在姜嫄身上,又叫宫人扶抱她上车。上车之后,帝喾又问道:“汝究竟怎样?身上难过么?”姜嫄刚才被帝喾连声叠问,早经清醒过来,只是浑身酥软,动弹不得,只能不语。这次又见帝喾来问,想起前头那种情形,不觉羞愧难当,把一张脸统统涨红,直涨到脰颈上去了,却仍是一句话说不出,只好点点头而已。帝喾也不再问,吩咐从人,赶快驱车下山。过了一会儿,到了客馆,下得车来,帝喾又问姜嫄道:“现在怎样?觉得好些么?要不要吃点药?”姜嫄此时,神气已经复原,心思亦已镇定,但是终觉难于启口,只得勉强答道:“现在好了,不用吃药,刚才想来受热之故。”帝喾听了,亦不言语,就叫她早去休息。哪知姜嫄这夜,就做了一梦,梦见一个极长大的人,向她说道:“我是天上的苍神,宫前面的大脚迹,就是我踏的。你踏着我的大拇指,真是和我有缘。我奉女娲娘娘之命,同你做了夫妻,你如今已有孕了,可知道么?”姜嫄梦中听了,又羞又怕,不觉霍然而醒。心里想想,越发诧异,但是不好意思向帝喾说,只得藏在肚里。
到了次日起来,身体平复如常,帝喾便吩咐动身,向西北进发。一路地势,都是沮洳卑湿,湖泽极多,人烟极少。到了大陆泽,改坐船只,渡到北岸,百姓较为繁盛。听见说帝后来了,纷纷都来迎接。帝喾照例慰劳一番,问了些民间的疾苦,一切不提。过了几日,忽见随从人等来报说,外面伊耆侯求见。帝喾大喜,就命召他进来。原来伊耆侯就是伊长孺,自从他的养女庆都做了帝喾妃子之后,帝喾见他才具不凡,就封他在伊水地方(现在河南汝阳县)做一个侯国之君。哪知他治绩果然出众,化导百姓,极有方法。适值共工乱民平定,急需贤明的长官去设法善后,帝喾便又将伊长孺改封在耆的地方(现在山西黎城县)做个侯君,叫他去化导冀州的人民,所以就叫伊耆侯。当下伊耆侯见了帝喾,行礼已毕,帝喾便问他道:“汝何故在此?”伊耆侯道:“臣前数日来此访一友人,听见驾到,特来迎接。”帝喾道:“汝友何人?”伊耆侯道:“臣友名叫展上公,是个新近得道之士。”帝喾道:“就是展上公么?朕久闻其名,正想一见,不料就在此地,汝可为朕介绍。”伊耆侯道:“可惜他昨日已动身去了。”帝喾忙问道:“他到何处去?”伊耆侯道:“他本是个云游无定之人,这次听说要往海外,访羡门子高和赤松子诸人,一去不知又要隔多少年才能回来。便是臣此次前来,亦因为知道他将有远游,所以特来送他的。”帝喾道:“天下竟有这样不凑巧之事,朕可谓失之交臂了。”说罢,不胜怅怅。当下帝喾就留伊耆侯在客馆夜膳。因为伊耆侯是有治绩的诸侯,特地隆重地设起飨礼来。到那行礼的时候,姜嫄亦出来陪席,坐在一边。原来上古之时,男女之间虽然讲究分别,但是并没有后世的这样严,所以遇到飨礼的时候,后妃夫人总是出来陪坐的。后来直到周朝,有一个阳国的诸侯,到一个缪侯那里去,缪侯设飨礼待他。照例缪侯夫人出来陪坐,哪知阳侯看见缪侯夫人貌美,顿起不良之心,竟杀却缪侯,夺了他的夫人去。从此之后,大家因为有了这个流弊,才把夫人陪坐这个礼节废去,直到清朝,都是如此。人家家里有客人来,主人招待,主妇总是不出来见的。现在外国风俗流到中华,请客之时,主人主妇相对陪坐,大家都说是欧化,其实不过反古而已。闲话不提,且说当日帝喾设飨款待伊耆侯,礼毕,燕坐,姜嫄也进内去了。帝喾便问伊耆侯:“近来汝那边民情如何?共工氏遗民颇能改过迁善否?”伊耆侯道:“臣到耆之后,确遵帝命,叫百姓勤于农桑,以尽地利;又叫他们节俭用财。有贫苦不能工作的,臣用货财去借给他,赈济他。到现在,他们颇能安居乐业,无匮乏之患了。而且风俗亦渐渐趋于仁厚,颇能相亲相爱。遇到饮食的时候,大家能够互相分让;遇到急难的时候,大家能够互相救助;遇到有疾病的时候,大家也知道彼此扶持;比到从前已觉大不同了。至于共工余民,在臣所治理的耆国地方,本不甚多。有些住在那边,现在都已能改行从善,请帝放心。”帝喾听了大喜,便说道:“朕此番北来,本拟先到汝处,再到太原,再上恒山。现在既然与汝遇见,那么朕就不必再到汝处了。朕拟从涿鹿(现在河北省涿鹿县)、釜出(涿鹿县东南),转到恒山,再到太原,似乎路程较为便利些。”耆侯道:“帝往恒山,臣拟扈从。”帝喾道:“不必,朕与汝将来再见吧。”伊耆侯只得退出。过了几日,帝喾起身,伊耆侯来送,说道:“臣妻近日渐老多病,颇思见臣女庆都。臣拟待帝回都之后,遣人来迓臣女归宁,不知帝肯允许否?”帝喾道:“亦是人情之常,朕无有不允。待朕归后,汝饬人来接可也。”说罢,彼此分散,伊耆侯自回耆国去了。
帝喾和姜嫄于是先到涿鹿,游览了黄帝的旧都,又到釜山,寻黄帝大会诸侯合符的遗迹,流连景仰一番,然后径上恒山而来。那恒山是五岳中之北岳(现在河北省曲阳县西阜平县境内),山势非常雄峻,只见一路树木多是枳棘檀柘之类。帝喾暗想:“怪不得共工氏的弓箭厉害,原来做弓的好材料柘树这里独多呢。”正在想时,忽听得远远有人呼救命之声,那前面随从人等早已看见,都说道:“那边有个野兽伤人了。”说着,各掣兵器,往前救护。那野兽看见人多,就舍弃了所吃的人,向后奔逃,嘴里发出一种声音,仿佛和雁鸣一般。随从人等怕它逃去,赶快放箭,一时那野兽着了十几支箭,但是还跑了许多路,方才倒地而死。众人来看那被吃的人,早已面目不全,脏腑狼藉,一命呜呼了。只得随便掘一个坎,给他埋葬,然后将那野兽拖来见帝喾。帝喾一看,只见它形状似牛而有四角,两目极像个人,两耳又像个猪,看了半日,实在不知它是什么野兽,且叫随从人等扛着,同上山去,以便询问土人。哪知刚到半山,恰恰有许多人从上面下来,看见了野兽,一齐嚷道:“好了,好了,又打死一只‘诸怀’了。”随从人等将众人引至帝前,众人知是君主,慌忙拜过了。帝喾就问道:“方才那只野兽,汝等认识么?叫什么名字?”众百姓道:“叫作‘诸怀’,极其凶猛,是要吃人的。我们这里的人,不知被它伤害多少了。上半年我们打杀一只,如今又打死一只,可是地方上大运气了。”帝喾道:“这个诸怀,生在这座山里的么?”众百姓应道:“是的,这座山的西面,有一条水叫诸怀水,水的两旁,森林山洞均极多,这个野兽就生长在那里,所以名字叫诸怀。”帝喾又问道:“另外有没有什么异兽呢?”众百姓道:“另外不过虎豹豺狼之类,并没有什么异兽。只有那诸怀水里,却有一种鱼,名叫鱼,它的形状,身子是鱼,头却同狗一样,叫起来的声音又和婴儿一样,颇觉奇怪。但是这鱼可以治惊狂癫痫等疾病,倒是有利而无害的。”帝喾听了道:“原来如此。”又慰劳那百姓几句话,就上山而来。只见最高峰上,有一座北岳祠,祠门外有一块玲珑剔透的大石,高约二丈余,矗立在那里,石上刻着“安王”两个大字,不知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何人所刻的。帝喾研究了一回,莫名其妙,亦只得罢休。礼过北岳,与姜嫄各处游玩一遍,就下山往太原而来。早有台骀前来迎接,帝喾问起地方情形,台骀所奏大略与伊耆侯之言相同。帝喾随即向各处巡视一周,只见那堤防沟渠等都做得甚好,汾水中流一带,已现出一块平原来了。帝喾着实地将台骀嘉奖一番。时正炎夏,不便行路,帝喾就在太原住下,闲时与台骀讲求些水利治道。台骀有个胞兄,名叫允格,也时常来和帝喾谈论。台骀因为自己做诸侯甚久,而胞兄还是个庶人,心中着实不安,遂乘势代允格求封一个地方。帝喾道:“汝兄虽无功,但汝父玄冥师有功于国,汝现在亦能为民尽力,仗着这些关系,就封他一个地方吧。”当下就封允格于鄀(现在河南内乡县)。允格稽首,拜谢而去。
过了几日,帝喾忽接到握裒的信,说道:“次妃简狄父母,思念简狄,着人来迎,应否准其归去?”帝喾看了,立刻复信,准其归宁。来使去了。又过了多日,已交秋分,帝喾吩咐起身,沿着汾水,直向梁山(现在陕西合阳县北)而来。帝喾告姜嫄道:“朕久闻梁山之地,有一个泉水,无冬无夏,总是常温,可以洗浴的。此次经过,必须试验它一番。”姜嫄道:“妾闻泉出于山,总是寒凉的,为什么有温泉?真是不可解。”帝喾道:“天地之大,何奇不有。朕听说有几处地方,那个泉水,不但是温,竟热如沸汤,可以鸡豚,岂不是尤其可怪么!照朕看起来,古人说,地中有水、火、风三种,大约此水经过地中,受那地心火力蒸郁的缘故,亦未可知。”过了数日,到了梁山,就去寻访温泉,果然寻到了,却在西南数百里外(现在陕西澄城县境),有三个源头,下流会合拢来,流到漆沮水(现在叫上洛水)中去的。当下帝喾就解衣入浴,洗了一会儿。哪知这个泉水,自此之后,竟大大地出了名,到后来大家还叫他帝喾泉,可见得是地以人传了。闲话不提。
且说帝喾知姜嫄有孕,将近分娩,就和姜嫄说道:“朕本拟从此地北到桥山(现在陕西黄陵县西北)去拜谒曾祖考黄帝的陵墓,现在汝既须生产,恐怕多绕路途非常不便。朕想此处离汝家不远,就到汝家里去生产,并且预备过年,汝看好么?”姜嫄笑道:“那是好极了。”当下帝喾便吩咐随从人等,到有邰国去。哪知走不多日,天气骤冷,飘飘扬扬地飞下了一天大雪,把路途阻止。到得雪霁天晴,重复上道,已耽搁多日。一日正行到豳邑地方(现在陕西彬州市),一面是沮水,一面是漆水,姜嫄忽觉得腹中不舒服起来。帝喾恐怕她要生产,就立刻止住车子不走,于是就在此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