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想一直唱戏
“儿子!”
何佳人在门口就听见吕嘉航的声音,一想就是两兄弟又吵架了,赶紧冲进来制止。
她生气的瞥一眼吕嘉航,把他拉去身后,转而笑着对吕丛说:“那个,吕丛你别生气,大伯母给你买辆新车啊。”
“新车?”吕嘉航嗤笑道:“妈,你给他买车有用吗?你问问他,他敢开吗?”
“你给我闭嘴!”何佳人从牙缝里狠狠咬出这句话,叹口气又道:“吕丛是弟弟,你就不能让着点他吗?!”
这句话无疑刺激到了吕嘉航,他又反过来冲着母亲咆哮:“我把他当弟弟?妈,你问问他,他有把我当哥哥吗?有把您当长辈吗?有把这个家当家吗?”
说完他又继续转向吕丛:“我就弄不明白了,你爸妈的死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们家害死的。”
吕嘉航一说这话,何佳人顿感后背发凉,拉住儿子呵斥他闭嘴。
却被吕嘉航无视。
“你说说你,一天摆副臭脸,怎么着,我们家欠你吗?我在最后说一遍,你爸妈是被你害死的,要不是你一天嚷着找爸妈,他们能死吗?哼。”他冷笑道:“说起来,也是他们活该,要不是…”
话还没说利索,伴随着何佳人的一声惊叫,吕嘉航眼前一黑直接摔在硬邦邦的地板上,感觉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吕丛的愤怒已然写在脸上,他扑上去死死摁住吕嘉航,毫不吝啬的挥动着拳头,打的吕嘉航嗷嗷直叫。
何佳人眼看着吕嘉航的嘴角渗出了血,心疼的上前去拉吕丛:“别打了吕丛,大伯母求你别打了,你哥哥知道错了!”
何佳人拼了老命的抱住吕丛,吕丛不想伤及无辜,在心里一忍再忍之后终于住手。
指着狼狈不堪的吕嘉航狠狠的一字一字咬道:“吕嘉航,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拿我说事可以,再拿我爸妈说事,我一定送你去见他们,让你当面跟他们赔礼道歉!”
何佳人知道吕丛的脾气,趁着吕嘉航还没反击,跪在地上用力捶了两拳儿子,吕嘉航倒也识相,一声不吭。
说完,吕丛起身,掸了掸衣服转身上了楼。
“吕丛!你个王八蛋!”吕嘉航指着他的背影大骂一句。
吕丛闭了闭眼,捡起掉在楼梯上的外套用力一抖,三步并两步的上了楼。
回到房间,仍依稀能听得见楼下吕嘉航的鬼哭狼号,他烦躁的带上耳机,将自己与世隔绝。
吕丛坐在书桌前,看着桌上一张他与父母的照片默了。
他也曾怪过父母,怪他们完全不顾及自己,但现在,他愿意回到那个小镇乖乖的不在吵闹,即使父母不来看他,他也不会抱怨,只要他们活着就好。
那场车祸之后,吕丛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三个月,每一天都像是活在无尽的黑暗里。
唯独父母的样子清晰可见,仿佛他们就站在自己眼前,笑着跟他讲了许多话,却又总是在自己想要挽留他们的时候转身离开。
……
所以他每天都在努力,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也许就能看见他们了。
三个月后,吕丛终于在某个夜晚如愿以偿的醒了过来,却发现,父母的转身离开是真的。
再之后的很长一段子里,他都不愿开口讲话,吕大鹏一度认为吕从是不是因为受到刺激,变成哑巴了。
为了以防万一,他特意找来了心理医生帮吕从治病,直到心理医生站在吕从面前,他这才突然开口道:“我没病。”
然后又接着做回“哑巴”。
其实想想,他也挺感谢吕嘉航的,要不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挑衅,怎么会逼的他先是开口说话,而后又选择了继续学习京剧。
一切,都只为了躲他们远远的。
耳机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吕丛烦躁的皱了皱眉,拿起手机一看,关机了。
将耳机扯下来,他起身走去床头给手机充上了电,而后又去到衣帽间,打开灯,从架子上取下一套干净的睡衣,进浴室洗了个澡。
出来时,手机已经自动开机,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时间,半夜一点多了,楼下早已没了吕嘉航的喊叫声,夜静的渗人。
等他吹干头发收拾完,时间定格在两点一刻。
他躺上床,翻来翻去睡不着,一把拽过手机,插上耳机继续听歌。
那晚,吕从梦见了十岁的任真。
她穿着一身绣花盘扣纱衣,梳着两只麻花辫,站在巷口等他出来。
而他已经是二十四岁的模样。
任真看见他后,笑着跑过来牵起他的手,仰着脑袋说:“吕丛,我们做朋友吧。”
梦里的她,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会对他笑,然后给他讲许多无聊的故事。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任真在吕丛的心里,变成了隐隐的痛。
他想要找到她,却又不敢面对,也就只有在梦里他才敢那样肆无忌惮的与她对视,像从前那样。
沉沉的梦境让吕丛睡了个相对安稳的觉,醒来时,七点的闹钟刚响。
吕丛仍坚持着每天喊嗓的习惯。
一开始,吕嘉航总是抱怨他鬼哭狼号,后来被吕丛收拾了几次,便再也不敢当面叫嚣,只能把自己捂在被子里,闷闷的骂上一句吕丛王八蛋就算了事了。
下午,任真按时按点的出现在玲珑院门口,还好自己昨天出去时边走边画了张地图,不然今天就是走到太阳落山,估计也到不了。
任真进去后发现屋内有了很大的变化,张灯结彩过年似的,看的出杨老板是真心在乎这间戏院。
跟着伙计到了后台,化妆间里已经坐着七八位演员,大家正闲聊着,见任真进来,突然安静下来。
伙计忙介绍:“这是杨老板找来的,顶替玲姐。”
说完,伙计还有事情要忙,便离开。
一一跟大家打过招呼后,任真去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大家又继续刚才的话题。
“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一位女演员问身边的人。
旁边的女生耸了耸肩:“谁知道呢,我妈让我回家,说在那边给我找了份办公室的工作。”
……
“哎,我也是,已经被我爸妈安排好了,现在唱京剧,前途渺茫啊。”任真身后的一位花脸演员附和道。
此时一屋子的人都表示,自己不会再干这行。
任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有默默叹气的份。
“那你呢?”
突然被身边的人问了一句,任真顿了一下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回复对方:“我想一直唱戏。”
说完,大家都朝她这边投来不可思议的目光。
她身后的花脸演员又开口了:“那你真的是有毅力。”
任真咬了咬下唇,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安静的打开了面前的工具箱,不再参与他们的讨论。
“你好,我叫水苗。”
任真正摆放着化妆工具,对面忽而探出一只小脑袋。
女生长相恬静,笑起来两只眼睛弯弯如月,像极了未成年少女。
任真放下手里的画笔,笑道:“你好,我叫任真。”
水苗点点头:“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找我就好。”
傍晚,斜阳染红了整片天空,酒吧街里已经渐渐热闹起来。
平常这个时候,戏院早就打烊了,可是今天不一样,虽然没坐满,但也还是被前来听戏的观众占去了是近一大半的座位。
在众多中老年中,吕丛年轻的身影显得稍微有些突兀,那表情,看起来就像是被长辈强行叫来听戏似的。
周围的人都乐呵呵的相互打着招呼交换名片,唯有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带着耳机,脸色稍显阴郁。
他仍坐在昨天的位置上,那个位置算是一块风水宝地,不会因为离得太近而让脖子受累,也不会因为太远而被嘈杂声影响了观感。
后台,任真和其他演员早已化好妆换上戏服,正候场。
大家瞅着空子有闲聊起来。
“你们说咱们那个神秘的东家到底是谁啊,这几年,真的是没少沾他的光。”其中一女生好奇道。
“我猜应该是一位,喜欢京剧的,事业有成的,多金大叔。”另一位一字一顿的打趣。
又一女生憋了憋嘴:“那真是太可惜了。”想了想她突然又神秘道:“万一不是大叔呢?万一是个多金又帅气的阔少爷呢?”
三个小女生忽而慢慢聚拢,眼中带光,发出只有春天的时候小动物才会有的声音。
之后,她们继续围绕着这个话题,分别讲述了一段大型都市情感奇遇爱情狗血剧。
任真对这个话题不怎么感兴趣,一个人正坐在角落里默默背戏,距离上一次登台演出,已经…十年了。
这次要是出丑,眼泪流成河也不会有江河出现,更不会有吕丛陪在她身边帮她一雪前耻。
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任真正默戏,一瓶水突然出现在眼皮子底下,她抬起头,是水苗。
突然被小小的惊艳了一下。
水苗唱的是刀马旦,任真还挺意外的,毕竟她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小脸蛋,没想扮上的她还真有几分巾帼女英雄的样子。
任真接过水小声说了句谢谢。
水苗:“不客气,我见你都没怎么喝水,上台前润润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