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弥勒寺
昆明有许多出租房屋的地方,比如双桥村、金刀营、关上、和甸营、小街、大树营数不胜数。而我第一次在昆明租房子选择了弥勒寺,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原因,或者根本没有什么原因,只是在那里听别人说起过弥勒寺,很可能在德克士兼职的时候听同事随口一说,租房子嘛弥勒寺最近,房租又便宜。由此留下印象。
同事们都在外面租房子住,对这一块很熟悉,我初来昆明不久,住东木的大学宿舍自然不是常事,便有意识打听那里好租房子。也许还问过某个同事昆明哪里租房子好使,同事肯定提到了弥勒寺。
具体怎么样,现在记不住细节了,好像我背着一个蓝色牛仔包坐在公交车上,眼睛望着窗外可以租房的地方,耳朵注意听站名,坐着一路一路的公交车,在昆明城里转圈,这样的想法多么孤独和悲伤,这样的想法只是后来的想法。也许第一印象昆明多么的平静陌生,便借找出租房的借口坐在公交车上呆呆地注视着这座城市,怎么也看不够。
至于怎么住到弥勒寺并不重要了,倒是这个名字有些歧义,我告诉昆明外面的人,我住在弥勒寺。他们很惊讶,总问弥勒寺是个什么地方,一座寺庙吗?我解释说离南屏街不远的一个小村庄或者说就是一片民房。
不管我怎样解释,这个名字总有一种我已远离凡尘的错觉。或许说凡尘里太多欲望不能满足太多杂念不能清心,而我早已看淡,过着极简单极满足的生活。这种感觉别人听说便认为我这人不够上进,没有方向。仔细想想还真说对了,我确实不够上进,因为一直以来我都有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坐在弥勒寺出租房里过着寒碜的生活,把寒碜想成简单,简单是一种主义,便认为多年以后我比这里住的每一个人更有思想。
有这想法的时候总是在我特别孤独的站在窗边的时候,眼光被对面一面墙挡住。这面墙和我住这边一样开着许多窗户,窗是老旧红色铁窗,可以向外支开,颜色已经变淡或者变黑。如果对面窗里的人,用一点时间观察我,看见我站在窗边双手掐着腰精神抖擞,一定以为我这人有病。看这人身后一间矮床一把椅子别的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没有竟然还那么开心。我看他们的房间真是对比强烈,里面塞的满满的,高床厚褥桌椅板凳沙发衣柜鞋架厨房柴米油盐锅碗瓢盆男男女女大大小小吵吵闹闹哭哭啼啼,他们才是所谓的物质生活,而我简直没有生活,只是活着,身体不死的状态,吃喝拉撒没有问题,我的生活完全在精神层面上,从校园带出来的那股倔强还在燃烧。
如果“弥勒寺”还存在,那么以这座寺庙命名的村子会有不一样的风景。住在这里的人将听到晨钟暮鼓,闻到袅袅香烟。那么当我登上出租屋楼顶,平时楼顶可以上去晾晒衣服,看到一片片同样的房顶以及每家房东的太阳能热水器,太阳能热水器朝东方向像房屋的一片铠甲闪闪发光,除此还将看到一座红色寺庙,屋顶升起香烟,诵经声朗朗传来,许多香客来此跪拜,住在弥勒寺村的人也常去烧香。有一座寺庙对这些漂泊昆明的人也是一种安慰。现在我看到的只是高高矮矮的屋顶,屋顶上面的天空流云。往下看是深深的巷道,很是阴冷潮湿,尽管屋顶上晴空万里,巷道看起来也是这个样,每天我从这条巷道走过几次,模样一定很孤独。巷道两边耸立着灰色砖墙,巷道里有的地方铺石板有的地方是灰色水泥路,我走出去走到通道上,通道连着许多巷道。早上我和别的人一起离开弥勒寺。晚上回到巷道,巷道里没有路灯,光线从楼上窗户透出来,黄黄的四方形,东一盏西一盏,仿佛中元节依稀放的河灯。我站在巷道里看着,任晚风吹拂脸庞吹拂衣袖,瘦瘦的站着,影子爬的很高,似乎要钻进某家窗户。站一会,走向我出租屋墙里的大门,开门,很快回到出租屋里,开一盏河灯,坐着或者躺下去面对我自己。
我怎么会在这里。抛弃学业后有许多城市可以选择,广州深圳上海BJ,许多工厂需要我这样的人,我本可以奔赴世界工厂成为一名流水线工人,按时领工资。但我却来了昆明,跟一个人有莫大关系,这人便是南西。南西长着一张英俊潇洒的脸,很吸引人,谈吐不凡,讲起话来滔滔不绝。我十分欣赏他,他讲的话我几乎完全赞同。因为他的优点正是我的缺点,我长像普通很容易被别人忽视,不善言谈,不会交际,跟人说话没有底气,脑海里一堆道理讲出来一地鸡毛。这些可怜的道理是我没有离开学校的时候读过一些地理经济社会历史的书,读了死书,自以为了不起,到社会上懵了,现实可不是这样。而南西却没有读过这些书,他在学校就是四处浪荡的人,我时常羡慕他却学不来一点,我只有打开一本书才觉得安全。南西在学校吃喝玩乐什么人都能结交,而我小心谨慎很多事情看不惯很多人不屑交往,像一个愤怒的人终究把自己烧成了灰烬,书算是白读了。南西是带着毕业证离开学校的,当时我们一致认为这毕业证一点用没有,或许受了当下时代的影响,一个个富豪雨后春笋般的冒出中国大地,富豪们的生活穷奢极欲,动辄消费十万百万,报纸网络上经常大肆报道。那个时代许多单位工作人员如跳水青蛙,纷纷辞职下海,许多人变成了这样的富豪。由此得出一个结论如果我们拿上毕业证按照正常步骤走,参加考试,参加大海捞针般的省考国考,中靶,去某个单位上班,工资收入外加五险一金,不高不低,稳稳当当,娶妻生子,过上中产。那时候我们觉得这样的日子没有意思,我们生下来就是不安分的人也要做不安分的事。那个时代真是拜金主义十分就行,什么都是钱说了算,大师在精神里沉默小丑在金钱里上窜下跳,我们也中了这样的毒,或者只是我中了,我的内心渴望平静外表却被诱惑吸引。或者我也想变成南西那样的人,照镜子我就知道这辈子我这张脸永远不可能像他那样俊美了,但我的欲望可能跟他一样大。所以当南西来找我邀我一起回昆明做一番事情时,我便爽快的答应了。南西在昆明上过一年高中比我熟悉,我第一次经过昆明是个大雾的早晨,白雾蒙蒙的什么也没看到。那天他穿一套蓝色牛仔服,在校园里遇到我,作为老乡,我们经常见面,早已成了朋友,他看见我郁郁寡欢的走着,我已经告诉过他自己放弃了学业正在思考将去那里?他说我们一起回昆明吧……等到南西一毕业,我坐在远处的草地上看着南西和同学们一起照毕业照,每年毕业季一连几天都有毕业班在这块草地不远处的标志学院楼前拍毕业照,草地上一些人在看,将来的毕业生或者一辈子没有参加过这仪式的人。我想南西一定很开心,他们把学士帽往天空上抛,三三两两学生抱在一起拍照,像一群彻底解放的孩子一样喧闹。晚上毕业班吃散伙饭或者最后的晚餐,各展示才艺祝各位前程似锦,仿佛他们在学校学的是唱歌跳舞。晚会上学生频频向教授敬酒,感谢授业解惑,教授一脸堆笑,仿佛教他们的正是唱歌跳舞,看后生今天发挥的多好,后生可畏啊。晚会上南西喝醉了,几乎所有同学都喝醉了,这是他们即将踏入社会的第一次酒场,表现不错。第二天中午南西告诉我晚会场面。我悠悠听着,觉得将来自己毕业也是这般熊样,放弃学业也似乎提前经历了毕业,虽有些不舍更多的是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