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难童学校
难童学校离救火会不远，设在梧桐路上，是所新开学校。
三个人转到梧桐路上。
路上已经挤满大人小孩，能听得到暴戾的呵斥声，能听到极力的辩驳声，也能听到孩童的尖叫声。
难童学校出事啦！
徐美如的双手手腕刺痛，脉搏突跳，她赶紧伸出右手按住左手脉搏，再伸出左手按住右手脉搏。
信息系统正在通知徐美如：待定，是好运，也是危险。
原来，在难民营内进行的任何活动，比如开办学校，新设工厂，均需提前向当地日军和警察局备案。
政治性活动一概禁止。
如果开设学校，必须增设日语课程。
今日难童学校新开，一个日本兵和三个警察按正常的惯例前来检查校务。
不知是疏忽还是故意，难童学校课程表上没有日语安排，学生手中没有日语教材。
这种情况不能容忍，必须禁止。
日本兵和警察的处理办法非常简单，当场将老师和学生赶出教室，关门停课，稍后处理。
老师和家长顿时群情激愤，仗着人多势众，和警察轮番吵架，却没人敢上前与日本兵说理。
其实日本兵才是主谋。
但是因为日本兵双手持枪，无人胆敢挑衅。
和警察吵架，也是当面向日本兵示威。
这是很危险的行为。
到现在为止，警察还没有动手打人，但是肯定会打人，只是还没有得到日本兵动手打人的命令。
校门已经大门紧锁。
日本兵双手持枪站在门前。
警察一手提警棍，一手叉腰，站在日本兵前面，一声不响地看着上前争论的老师，任由老师说理。
如果听得不耐烦，作势挥起警棍，要向老师砸过去。
好凶残。
这时有人突然大声喊道，“神父来啦！”
众人寻声寻人，又让出道路，迎请罗贝尔走到前面。
罗贝尔先让大家安静下来，然后质问警察，“学校已经早已报备，何故查封？”
警察认得神父，但是不理神父，“按规定，不上日语课，查封！”
神父不能认同此言。
他立即辩解，“学校早已从虹口日语书局订好课本教材，约好昨日送到，书局并未及时送到，错不在学校。”
昨日学校教务主任通知罗贝尔，日语教材未到。
罗贝尔不想原定的开学耽搁，喜事延后，当时决定明天开学照常。
因为开学时间是一个难民法师选定，感觉不能延后。
引来不大不小的麻烦。
警察不屑，轻蔑地回应，“这不是我们管的事，我们听日本人的，不上日语课，学校不能开。”
罗贝尔指着持枪的日本兵，问着警察，“你们是听他的吗？”
警察并不理睬。
罗贝尔就想往前，走到日本兵面前继续说理，刚刚动步，就让警察伸手拦住。
警察不停地警告，“神父，他手里有枪！杀了你，你可不能怪我们！”
稍有良心的人都敬佩神父在难民营的所作所为。
警察也是如此，拦住神父，劝他不要冲动。
既然今天教材未到，可以等到教材送到再开学！没必要惹恼日本兵。
我们认得你，日本兵可不认得你！
罗贝尔强壮有力，稍稍使劲就拨开警察。
他走到日本兵跟前，用中国话质问，“为什么不让学校开学，没有日语教材，那是你们日本书局的原因！”
日本兵看到罗贝尔人高马大，站在自己面前，叽叽咕咕说着听不懂的中国话，觉得面临危险。
日本兵赶紧后退，退到门前，拉开枪栓，眼睛盯着罗贝尔。
罗贝尔危险。
可是罗贝尔并不惧怕，他再用法语质问，接着用英语质问。
日本兵不懂法语，英语。
他站在罗贝尔高大身形之下，听在罗贝尔不明言语之下，深感恐惧。
日本兵提枪在手，瞄准神父，大声用日语呵斥，“快点滚开，不然我开枪啦！”
看到日本兵做出射击姿势，罗贝尔并未胆怯，并未后退，慢慢高高举起双手，做出投降姿态。
他接着诚恳地用中国话说道，“我们学校早已报备当局，是日本书局没有将教材按时送到。”
日本兵听不懂中国话。
但是徐美如听得懂中国话，也听得懂日本话。
她看着日本兵的面孔，右手腕立即刺痛，脉搏突跳，她赶紧伸手设法按住脉搏。
信息系统正在通知徐美如：此人是坏蛋。
定位！
她眼见事态紧急，立即大声地对日本兵说道，“学校已从虹口书局采购教材，是书局没有按时送到。”
近卫也跟上来，三个人站在一起。
日本兵并没有因为听到日本话而放松警惕，托着长枪指着徐美如，指着近卫，喝道，“你们都不要过来！”
徐美如看到日本兵持枪而立，想到最近遇到的场景：在汇山码头，在陆军俱乐部，在梅机关，在宪兵司令部监狱。
场场能看到持枪的日本兵。
这些日本兵都是凶蛮无礼的人，他们是不会和你讲道理的。
如果讲道理，涩谷就不该在汇山码头抓捕卢师傅；如果讲道理，中村就不应该在上海火车站欺凌近卫和徐美如。
无礼的人需要更加无礼的人来收拾。
徐美如连忙凑近近卫，低声耳语，“不要讲道理，赶紧说说影佐叔叔，赶紧说说林木课长，赶紧找人帮忙。”
近卫脑袋反应极快，立即大声对日本兵说道，“这是罗贝尔神父，和松井将军，谷川将军，影佐将军是老朋友。”
松井乃日本驻上海派遣军司令，谷川日本海军第三舰队司令。
近卫编辑的故事里面是令每个日本军人尊敬的将军。
听到近卫说出三个响当当的名字，日本兵稍稍顾及，虽然枪头稍稍落下，还是不敢大意。
他拨动长枪对近卫发出命令，“快点让这个外国人滚开。”
日本兵忍受不了罗贝尔的高大，和自己的矮小，担心罗贝尔冲上来将自己捏死。
近卫不敢让场面继续僵持，连忙劝道罗贝尔，“请您先退下去，眼前的事情就让我来处理！”
罗贝尔听从近卫，退到人群前面，日本兵也放下长枪。
近卫看到局面安定，接着说道，“昨天书局没有如约送书过来。学校早上已经派人过去取书，今天应该拿到。”
“请你明日带人再来检查。如果发现学校明日还不上日语课，你们再行查封可好？”
能不能商量商量？能不能通融通融？
就算是在中国领土上，不上日语课是不行的，这是日军强行规定。
近卫明白这个道理，罗贝尔也明白这个道理。
僵持到现在，如果日本兵不松口，今日难童学校必定开不出来。
好霸道。
另一边日本兵渐渐松软下来。
本来今日当差派活，检查难童学校，原以为很轻松，偏偏遇到这件事情，真得麻烦。
眼前不可能当场开枪：一群中国人，一个外国神父，两个日本人。
谁要杀谁？
不行就后退一步！
日本兵连忙对近卫提出后退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