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招义之战
安兴王楚浩桐,乃是南楚先皇次子,其人性情疏朗豪迈,不拘小节。其人在京中之时,虽授了个宗正卿的闲职,其实并不理事,只安心过着悠闲日子,很是快活。
及至被皇帝署为镇东道都督,这位王爷也是每日打猎游玩,逸兴不减昔时。
至于马踏庄稼、误伤家畜等事,自然也是难免。镇东道巡查使陆惠仁为人严正,数次劝诫,安兴王哪里听得进去。
及至北燕大军犯境,陈安、梁安等处失陷,镇东军副统领苗正贵弃山阳南逃,百姓大恐,这位王爷却毫不畏惧,当即下令将苗正贵革职锁拿,又吩咐统领韩振荣等,要一道领兵,北上迎敌。
韩振荣铁面虬须,仪表非俗,抱拳说道:“殿下坐镇南康,以主持全局便是,陷阵杀敌,自有某领着儿郎前去,殿下何必犯险焉?”
“甚么全局,击破北贼,收复城池,这个便是全局。”安兴王身躯高大,留着一部长须,显得很是英武,“孤王年少之时,亦曾跟随王师,杀过贼寇,行军打仗之事,孤王不怕!”
韩振荣劝阻不得,只好请他与自己一道同行,召集各府驻兵近七万之众,渡过浩浩澜江,赶赴招义、临水,与北燕军对峙。
临行之际,韩振荣又吩咐师将伍敬思,率部逆江西去,往赴黄鹤城,以接应镇北军。
军资支应等事,则由镇东道观察使李正麟、巡查使陆惠仁等,一道办理。
招义城池狭小,楚军在城外筑营,与城墙相接,连营数里。
澜江北面,地势平坦,河网密布,安兴王担心无有地利,不能阻挡北狄快速推进,因此才至招义,便催促韩振荣遣兵出战。
从润安率部赶来的师将呼延乾,抱拳劝阻:“诸师才聚,部伍疲敝,北贼连克名城,士气正是极盛之时。都督只可固垒坚守,贸然出战,咱们并无胜算。”
“呼延师将素有勇名,今日怎地这等畏战?”安兴王冷冷说道,“孤王受任方面,有安民守土之责,自当亲率骁锐迎敌。尔既无报效之志,那便摘了这兜鍪,辞官回乡去罢。”
呼延乾深吸口气:“明公不必这等激将,既是明公执意要战,某为前部便是。”
韩振荣侍立楚浩桐身侧,面色铁青,一语不发。
见安兴王凌厉眼神扫来,他不为所动:“卑职镇守大营,为诸军殿后。”
韩振荣乃是南楚国第一名将,声望素著,安兴王不好发作,便冷哼一声,长身而起:“传令下去,各部出营击贼!”
诸将齐声应命,跟随安兴王一道出了帅帐。一直避在屏风之后的女将云华英这才出来,对丈夫小声说道:“王爷轻敌躁进,料难应敌。还请夫君下令,妾率一支兵,藏于侧后,随时接应。”
“你说得是,”韩振荣点头,“我教高玉恭随你同往!”
呼延乾、宋棱、殷文举、秦横等将,各率本部出营,随安兴王列阵于怀水南岸,五万余兵马,连绵近十里,声势浩大。
镇东道诸府县,丁口繁盛,出产丰饶,当年大周东道经略楚盛便是以此为根本,肇始开国,创下南楚国百余年基业。由是朝廷也在此处囤积名将锐卒,以十万大军镇守,防备虏寇入侵。
北燕方面也知道镇东军是难啃的硬骨头,东道行台经略、泰平王单于韬亲来督战,东道军总管贺鲁洪、副总管图里牙俱都披挂上阵。两军会战于怀水南岸之文家滩,从午至暮,战况十分激烈。
眼见战局僵持,单于韬遣身边护卫之将冉元雄率二千余骑涉过浅滩,从侧翼猛冲,直突入安兴王中军本阵,楚军登时嚣乱。秦横等身中数箭,拼死护住安兴王,向招义城墙退却。
单于韬身披甲胄,亲自来追,眼见楚军纷纷败退之际,云华英身骑海雕,高玉恭催动异虎,率五千兵从斜刺里杀出。两人率先接敌,弓矢连发,阻住北兵,以使安兴王率部顺利撤入营垒。
韩振荣也与师将徐仲文一道,率数千人马出营接应,又与北兵厮杀一番。贺鲁洪见楚军已有后着,遂下令退却。
初战失利,楚军折损了近三千人马,呼延乾、秦横等将领皆负伤,安兴王既恨且愧,愤愤摘下兜鍪:“倒是孤王小觑了北贼,为今之计,当如何破敌?”
“北贼大兵压境,又胜了这一战,必有轻我之心,如今咱们不必焦躁,只闭垒不出,以待敌弊。”韩振荣沉声说道,“如今,就到了比耐性之时。”
楚浩桐眉头紧皱,迟疑难决。
他还是担忧皇帝在京城等不得许久,坚持还要再次领兵出战,这回却被众将苦苦劝住。
两军小股游骑数次交锋,互有胜负,主力却一直没有再决高下。
单于韬已经知道康王遣使入东都借兵之事,他对贺鲁洪说道:“待楚云鹏夺了麓安城,当面楚军必退,将江北之土拱手让出。咱们又何必急于一时,白白耗费部伍性命?”
“怪道至尊突然吩咐某等出兵,原来有如此后手。”贺鲁洪咧嘴笑道,“若是能教韩振荣连那南康城也让给咱们,就再好不过了。”
“咱们得了南康城,那楚云鹏就不怕咱们一路向西,杀至麓安去?”单于韬拈着微翘的唇髭,踌躇满志,“且不用急,咱们若能尽得江北之土,这横渡大江,殄灭南朝,岂非指日可待。”
于是两军皆固守不出,虚张声势,静等局面生变。
紧接着,康王叛乱,借兵围逼京师的消息,从南康传至招义大营。
安兴王闻讯,大惊失色,韩振荣却将密报置于灯火之上,付之一炬:“此事切不可走漏消息,咱们只管以不变应万变。”
安兴王一时也失了主张:“当真不用分兵勤王么?”
“此时分兵,北贼必定大举而进,则不但招义,只怕永阳、高州、东台一线,皆会落入敌手。”韩振荣其实也是满腔怒火,但是他强令自己镇定心神,“非是韩某忍心坐视京城危局,咱们这里,千万不能自乱方寸!”
“若是那逆贼当真破了京城,咱们又当如何自处?”安兴王来回踱步,甚觉彷徨,“当日某怎地就没瞧出来,此子竟这等丧心病狂!”
“等,”韩振荣斩钉截铁,“殿下勿忧,咱们再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