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鹿王城下
“为什么要我来安顿她,”朱南有些不服,“我往树上一挂,便可安歇,哪里还能料理旁人。”
她说着便四处张望,觑着远处马群之中的白化龙吩咐道:“那白管事,你给这位白夷贵女,再搭设一处营帐罢。”
“小人还要喂马,”白化龙瞟一眼齐墨云,慢慢说道,“还请这位贵女,耐心等候一会。”
“不用,行军打仗,凡事简便为好。”阿玛兰吉也不娇气,轻轻摆手,“我骑了这只白象来,夜里就在它身上眯一会,不必这般费事。”
她一面说着,一面向白象做着手势,那白象轻轻叫唤一声,四肢跪地,神色很是恭顺。
阿玛兰吉跳上象背,竟然就这么躺了下去。
军士们又是一番低声称赞。
齐墨云扫视众人:“不用都聚在这里瞧热闹,各自回去歇着罢——值夜之人,务必警醒,不可大意。”
说着,他便负手转身,回了自己帐幕之中,在草毡之上躺下。
离鹿王城越近,吴氏兄弟两个,连同队官、哨长、伍长们,心中愈是不安。可是说来也奇怪,一连数日,他们都没有遇到过伏击刺杀等事。
沿途村寨百姓,对他们避而远之,用畏惧而仇视的目光瞅着在空中飞翔的朱雀和海雕,然后紧闭寨门,任凭官兵呼喝,却拒不理会。
吴奉礼不禁对齐墨云深为佩服:“怪不得将军在益宁城外便嘱咐咱们多备米粮,不然,这一路吃喝,都是大麻烦。”
齐墨云转头问朱南:“靖王殿下可有回书?”
“没有,他只说请主公不妨等候几日,待他率兵赶来会合。”朱南摇摇头,“不过他又说,估摸着主公也不会听命。”
齐墨云轻笑一声,转头吩咐:“继续向西,今夜咱们在英武镇留宿。”
几个队官大声应命,呼喝着兵丁们各自上马,跟着海雕行进。
英武镇位于群山之中,秋日的阳光直晒下来,天气依然炎热。镇中屋舍紧闭,街道之上空无一人,就连寺庙,也是山门落锁,无人应答。
十字形的街道正中,是一座用白石雕成的南羌部初代首领之人像。朱南怒气冲冲瞧着那个跃马执刀的首领:“本姑娘一把神火,将你化作齑粉。”
齐墨云立即伸手捂住她的嘴:“不要惹事,咱们去镇外,寻个去处歇息便是。”
朱南眨着大眼,将他的手掰开:“你还怕了他们不成?”
“怕自然是不怕的,可是也不用这般意气用事,咱们走。”
队伍过龙马沟、石庄镇、骨甸庄,沿途再没有收集到一颗粮食。吴奉礼有些焦躁:“这么下去,到得鹿王城,咱们就得断粮,难道要跟索达智去讨米?”
齐墨云转头吩咐白化龙:“去捉一群野山羊来。”
“是。”白化龙嗖地一声窜出去,消失于山坳之中。
直到天黑,也没有见他回转来。
任轻羽有些担心:“会不会出了意外?”
“能有什么意外,”齐墨云不以为然,“这条毒虫逃命的本事还是有的。再者,我在他体内种下了剑气,就算遇险,也必然会有感应。我再去救他,也是不迟。”
他摸着下颌,思索不已:“眼看就要到鹿王城,这索达智与法戒寺两个法王,倒也沉得住气。”
吴奉礼正要说话,任轻羽忽地跃起,飘上树梢,张弓搭箭,在夜色之中,遥望远处密林。
阿玛兰吉饶有兴致地瞧着她:“身手很是轻巧呀。”
不一会,任轻羽从树枝上跳下:“来人已经遁走,夜深林密,妾不敢贸然追过去。”
齐墨云点点头:“不必理会,咱们就地扎营。”
半夜里,忽然下起大雨来,阿玛兰吉跳上大树,瞅着用树枝搭窝挡雨的任轻羽:“那个白管事,当真不用理会么?”
“不用,”任轻羽静静瞧着她,“白管事不是寻常人,凶禽恶兽也会避他三分。若是遇见修炼高手,齐大哥自然会去相救。”
“我瞧着,你也不是寻常人。”阿玛兰吉忽然说道。
“贵女独自跟着咱们,令尊不会担心么?”任轻羽不愿回答,岔开了话题。
阿玛兰吉嫣然一笑,衣衫在大雨之中白得发亮:“我是偷溜出来的,阿爹并不知道我跟着神鸟跑啦。”
任轻羽先是愕然,然后也笑了:“靖王殿下想必已经到了贵部领地,令尊或许已经猜着了。”
“猜着了也不怕,”阿玛兰吉大气地摆摆手,“若是你的主人当真有他吹嘘的那么厉害,白夷部自然会跟随,要出兵要出粮,只管吩咐便是。”
她说着便往任轻羽身边挤:“咱们凑一处,让我也躲一躲雨。小将军,你告诉我,这位齐大人究竟厉不厉害?”
那只海雕立在大树顶上,歪着头,瞧着两个少女挤在一处,喁喁细谈,几至天亮。
次日,队伍继续进发,行至围锅山,白化龙终于追了上来,还赶着几十只野山羊,和一只花斑巨豹。
巨豹毛色灰暗,神色却很是温驯,四处嗅着,瞧见那只白象,远远避开,又朝着齐墨云四肢跪下,硕大的脑袋趴在地上,一副臣服模样。
军士们都喜笑颜开,吴奉义好奇问道:“白管事,这只豹子是怎么回事?”
“想吃羊肉,所以就一直跟着我了。”白化龙笑嘻嘻说道,“不多说了,咱们赶紧宰羊腌肉。”
有了肉食,队伍士气大振,他们翻过围锅山,前面是大片的平原,远处是雄壮绵延的白鹿山,山脚之下,便是土墙夯筑的鹿王城。
“这就是鹿王城?”齐墨云负手远眺城中宫殿、寺庙,又吩咐部属:“山脚水源处扎营,小心戒备。”
城墙之上,南羌部将沙比库等人,领着军士,远远瞅着朝廷兵马如同细小的黑点,翻过围锅山山坳,在山脚设立营垒,他嘴里咕哝道:“就这么点人马,首领和法王还让他们大摇大摆冲到城下来了!照我的脾气,点起三千勇士,半道杀他个片甲不留,那京城里的南楚皇帝,自然不敢再对咱们指手画脚。”
立在他身边的一个僧侣轻轻摇头:“这伙人之中,有骑白象的,有骑海雕的,还有一只朱雀神鸟,到底不能大意。总之,咱们以静制动,瞧瞧他们有何说法。”
许多士兵都跑上东面墙头,指指点点,眼瞧着官军一个时辰之内,设栅扎营,很快建起一座营垒。沙比库面露不屑,大声笑道:“我率五百骑兵出城,只消一刻工夫,便可踏破敌营!”
翌日清晨,南羌首领索达智由一伙军将护卫着,亲自往东面城墙来观看。沙比库跟随在旁,双手比划,大声说笑。
索达智二十八岁年纪,脸型狭长,身躯雄健,眼神精芒四射,蓄着八字唇髭,一副气概俾睨模样,登上城头之后,却面色大变:“石垒?”
“什么?”沙比库愕然转头,但见东面围锅山脚,昨日那座木栅营垒,外面严严实实围了一圈坚固的石壁,高逾二丈的石壁之上,旌旗飘扬,俨然一处兵镇。
“这,一夜之间怎么就变了样?”沙比库有些愣神,“早知如此,昨日就该出兵去将他们杀个干净才是!”
“使者来了。”索达智皱起眉头,微微眯眼,瞧着一只海雕从营垒之中展翅飞来。
几个军将立即掣起大弓,遥遥对准那只巨鸟。
三百步之外,海雕背上那个蒙面少女忽地射出一箭,然后掉头回返。
那只羽箭之上卷着一封书信,飞得很慢,摇摇晃晃飘至众人面前,凝住不动。
一个武将上前,将羽箭拿住,解下书信,转身恭敬递给索达智。
索达智展开读过,面色愈发阴沉。
齐墨云负手立于望楼之上,眼见任轻羽飞回,心下才松一口气。
朱南扇动翅膀,悬停在他身旁:“你也真是胆大,就这么叫她一人前去送信?”
齐墨云没有理会她,只微微皱眉:“这鹿王城中,不止两个天元,还有一个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