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银齿兄妹
鹤州城内，繁华热闹的太平桥附近，另有一处怀远学堂。
府衙之中礼曹参军兼领着学堂山长，每日给学子们授课的，却是几个女塾师卢瑶、吕蓉、俞灵等人。
她们都是年轻姑娘，个个秀外慧中，深受学生们爱戴。尤其是卢瑶，她是当朝礼部尚书卢道明的孙女，气度高华，姿容俊雅，走路却风风火火，恨不得将学问一股脑都传授给弟子们。
学子皆为十五六岁之少年男女，分开授课，弦诵之声每日相闻。卢瑶期望着他们都能考入京城的麓山书院，她对前来巡视的靖王说道：“若是殿下能设法，从京城等处延请名师来此授课，就更好了。”
卢瑶一身白色窄袖锦袍，显得很是利落，靖王瞅着她严肃神情，有些感慨：“此事孤会嘱咐行台曾司马。不过，似卢夫子这等不计名利之人，鲜矣。”
他转头告诉齐墨云：“这位是礼部卢尚书宅中女公子，甘愿舍却京中繁华，来此边城授学，甚可钦佩。”
齐墨云微觉惊讶，肃容抱拳：“失敬，不过齐某瞧卢夫子形貌，乃是文武兼修？”
“奴也是学宫弟子。”卢瑶简洁回话，“不过如今只是观海之境。”
“了不起。”齐墨云伸出大拇指，又转头对靖王说道，“咱们几个，闲暇之时，也可帮着她们，一块来此讲学。”
卢瑶清亮的大眼注视齐墨云：“早知齐公子大名，愿往后能得公子指点一二。”
齐墨云同样回答得十分简洁：“好说。”
“可。”靖王点头，“不过还是要先往矩阳一行。西南地界，历代皆为蛮荒之地，未服王化。直到大周皇朝建立之后，才开始设立州县，并将各部落首领授予官职，施行羁縻治理。是以诸蛮之地，刀耕火种，贫民生活艰难。我南楚立国之后，才始着手分官设任，助其教化。辰州、鹤州、静阳等城池，也是迁都麓安之后所建造。所谓根基未固，万不能掉以轻心。”
“辰州距离蛮山，还是过远，”齐墨云点头，“是以为长治久安，移署鹤州，乃是必行之事。而且，往后巡视矩阳等处，亦当设为制度，一以贯之。”
卢瑶停下脚步，注视着两人边走边说，渐渐走远。
从鹤州至矩阳，近九百里路途，皆为高山深谷。浮桥天梯，羊肠小道，行进甚为艰难。
靖王留曾辰曜留守鹤州，与齐墨云一道，由霍文龙等人率一哨军士扈卫，向西跋涉。
一听还要西赴矩阳，朱南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齐墨云也不介怀，与军士们一道骑马行进。
两个女将骑在海雕背上，兼做斥候，白化龙则上蹿下跳，嗖地奔出五六里，又嗖地闪回：“还是没有驿站，不过小的瞧见一处小村寨，可以歇宿。”
骑兵们都气恼地瞧着这个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的怪人。那哨长忍不住说道：“这个人就该送到兵部去，专管驿铺急递。甚么火急军情，都交与他来送，保管不会误事了。”
白化龙很是不乐，低声咕哝：“每日跑个二三百里，那我又何必修炼为人？”
齐墨云没有理会他的抱怨，只皱眉瞧着天空。
靖王与霍文龙两个，也察觉异常，仰头望去。
秦霜雪驾着海雕，跟着朱雀鸟飞落下来，禀报说道：“前方有一支兵马。”
齐墨云立即转头瞧着白化龙。
白化龙缩缩头：“小的的确没有瞧见啊。”
朱南在骑兵们好奇的目光之中，化为人形。秦霜雪却说道：“卑职过去瞧个仔细。”
靖王于是吩咐大伙就地歇息等候。
齐墨云扫视一眼朱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朱姑娘行事，当真叫齐某捉摸不透。”
“你哪里会来捉摸我的心思，”朱南撇嘴，伸手指向天空，“主公眼里，就只有那个不会飞的任轻羽。”
靖王与陈策二人，相视而笑。
过不多久，秦霜雪赶回来说道：“是银齿部银齿雍、银齿湄兄妹二人，领着部落精壮子弟，前来觐见殿下，并愿为沿途扈卫。”
骑兵们都欢呼起来，各自上马，队伍继续前行，不过半个时辰，就见银齿兄妹领着部落子弟，在山道之旁等候。
银齿雍二十六七岁模样，银齿湄瞧来不过十八九岁，兄妹俩都穿着部落服饰，哥哥一身左衽黑袍，黑布裹头，腰佩长刀，妹妹则穿得极为华丽，惹得海雕背上的秦霜雪和任轻羽两个，频频注目。
银齿湄也好奇地打量着队伍中这几个少女，心下暗自比较。
靖王下马扶起兄妹两个，彼此寒暄，银齿雍便说道：“小的已经遣人往矩阳城报信，想必王太守和吴将军，也会遣人过来接应。”
“有劳众位，既如此，便请银齿首领，随孤王一道往矩阳城。”靖王拱手吩咐，“西道民情，孤王尚有不明之处，正要请教。”
于是靖王一路仔细询问部落情形，银齿雍也是知无不言，又顺嘴说起矩阳北面情形：“白岩部落首领，自从被朝廷封了司蛮校尉，便十分凶恶，到处欺辱别部。殿下，你们这事，可是做得糊涂。”
“此事孤王也听说了，后来黑风部落因此，与白岩部大战一场？”
“是，黑风部呼利兄妹，得了一位天元境大宗师相助，将白岩部杀得大败。”银齿雍说道，“连前来助阵的秘境蜘蛛也都被杀了。白岩部青木父子，和那个严戒派和尚都战死，白岩部被黑风部一下子全给吞并了。呼利盘雷和风炎两兄弟，推妹妹兰英做了首领，据说处事很是公道，白岩部落，倒也心服。”
“听说那位天元境大宗师，年轻俊俏，手段惊人。”银齿湄在两人身后插嘴说道，“青木家两兄弟本事其实不差，却被那位大宗师，一箭一个，连同严戒派那个了空和尚，眨眼间就全给杀了。”
靖王和陈策、霍文龙等人，无不转头瞧向齐墨云。
白化龙哈哈大笑：“那位大宗师，正是我家老爷！”
银齿兄妹原本就觉着齐墨云身份有些奇怪，听得此语，无不变色，银齿雍慌忙又向齐墨云行礼：“小人不知，还请宗师恕罪。”
“银齿首领此前不曾见过齐某，何罪之有。”齐墨云摆摆手，“如今靖王节度西道，还请两位，鼎力助之。”
银齿雍神色恭敬：“是，小人谨记吩咐。”
银齿湄惊奇打量齐墨云，又仰头瞧着在他头上盘旋的朱雀神鸟：“怪道这只鸟来历奇怪，奴心下就一直在嘀咕。大宗师既然去了黑风部，为何当初不来咱们这里瞧瞧呢。”
“齐某只是凑巧路过，顺手帮他们一把。”齐墨云神色不变，“那佛宗严戒派，在西南山地兴风作浪，此事不可大意，这回去矩阳，必须果断处置。”
靖王面色凝重起来，他转头望向陈策，陈策轻轻摇头：“下官也不大明白此中情形。”
“佛宗兴起于中瀚大陆西面之云雷部洲，后来渐有僧人经狭窄的西地峡进入中洲，弘法传道。大多数僧人往往直赴澜江和谷河流域，这些地方是中洲最为繁华之所在，丁口繁密，府县富庶，因此很快流传开来。”
齐墨云解释说道，“然而也有心志不凡者，不畏艰难，过西地峡之后便深入盘山万山等蛮荒之地，向山地之民宣讲佛法，劝人向善。经历代僧侣数百年不懈传道，如今诸夷部落，皆奉三宝，俨然佛国。”
“大宗师说得没错，最初来西南万山传道的和尚，都是古籍派僧人。”银齿雍附和说道，“后来严戒派僧人渐多，与南羌部落互为倚赖，强迫各部改信，甚至常有流血之事。殿下、大宗师，这事还真的要凭两位做主了。”
“明白了，”靖王点点头，“咱们先赶至矩阳城，再详细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