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千里追郎

自从跟随齐墨云去了西道首府鹤州，任轻羽便挂了一个西道军亲卫营副营将的头衔，其实并不领兵，只跟在未婚夫和靖王殿下身侧，充作扈卫。

麓安城平乱之后，内忧外患仍多，百官忙碌，齐墨云将她打发回暮云小镇的茶坊，自己只身去了招义大营。

但是他知道，这小姑娘一定会赶过来。

果然，齐墨云前脚才消失离去，任轻羽后脚便装束停当，从马厩里引出了自己那只海雕。

白化龙连忙劝她：“以老爷的本事，哪里用得着任校尉跟随，咱们只管在这里安心等着便是了。”

可是任轻羽只瞅了他一眼，翻身骑上了海雕。

那只任劳任怨的海雕一声不吭，展开翅膀升上天空，盘旋了几圈，便向东面疾飞而去。

白化龙跺脚叹气，转头瞧见上官雨虹一袭橙黄色裙衫，兴致勃勃地靠上了齐墨云那张竹躺椅，便凑过去：“任校尉追随老爷往东道去了，上官姑娘，要不你也骑白鹤赶过去，路上也好照应于她。”

“奴虽是齐公子的俘虏，到底家父乃是大燕国之宰相。”上官雨虹不满地瞟他一眼，“如今两国交战正酣，奴去做什么，替你们杀我大燕国官兵么？不去。”

眼见白化龙还要再说，她挑眉说道：“你再聒噪，本姑娘便一刀一剑，将这院子里所有人，杀个干净。”

白化龙这才回想起来，眼前这少女乃是天元境人物，他只好立即闭嘴。

程青柏将他拉过一旁：“不用理会这女人，齐公子既然肯将兵器还与她，想必料定她不会在此行凶。依小道说，任校尉好歹也是腾龙境之高手，那海雕一日千里，两日工夫便到了南康州，哪里用得着咱们担忧。”

白化龙尚未答话，那厢上官雨虹又慵懒说道：“白管事，你去雇两个使女来，侍奉本姑娘平日起居，要那等文静伶俐的，赶紧去罢。”

“这里可不是北燕宰相府，没有丫头供你使唤，”白化龙瞪她一眼，“你自家有手有脚，穿衣用饭，都凭自家！”

上官雨虹撇撇嘴，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他。

任轻羽撇下茶铺众人，昼夜不停向东飞往南康州。抵达之时，人和坐骑都累得筋疲力尽。

得知齐墨云并未在此处现身，她只得咬紧牙关，继续飞往招义大营。

云华英见着小徒弟面色苍白，愈发娇弱模样，又是意外，又是心疼：“都帅说你必定会赶来此处，只是如今他也不在大营，这回你不许再跑了，就安心在此处等着罢。”

任轻羽微微蹙眉，云华英便沉下脸：“为师的话，你也不听了么？”

“徒儿不敢。”任轻羽垂下眼帘，想了想又拽住她衣袖，“师傅言语间，声音有些不对，可是受伤了？”

云华英本想说不要紧，一转念又改口：“正是，前日里被北燕天元境高手击伤，你来得倒好，便帮着照应为师罢。”

任轻羽神色惶急，连忙起身：“弟子真是百死莫赎。”

“不要胡说，”云华英拉着她重新坐下，“有你陪着，为师自然就好得快了。如今你和霜雪两个，都晋了腾龙境，为师很是高兴，听说，她跟着靖王殿下，去了黄鹤城？”

数日之后，齐墨云独自从北境返回，他挽着任轻羽的手，听了安兴王禀报东道军收复固阳、符阳，便开口问道：“虚清道长可是跟随韩统领，一块去了符阳？”

不料安兴王却摇头：“道长恢复之后，便返回了玉柱山。”

张雍见齐墨云沉吟不已，又开口询问道：“如今我师已经夺回符阳，是吩咐兵马继续北往，攻取陈安、梁安两府，还是就地驻屯？”

安兴王神色有些振奋：“若是韩统领率部收复陈安、梁安，孤王愿往山阳，领偏师再往彭山！如此，可与韩统领会合于高阳城下，一举夺了那北虏东道行台。”

齐墨云轻轻摇头，沉声说道：“固阳、符阳之兵，就地驻屯，召韩统领回招义大营坐镇。陈安、梁安两府，容后徐图，东道战事，就到此为止。”

安兴王有些错愕，齐墨云解释道：“此番干戈，燕楚两国都是大伤元气，可是仔细瞧来，彼此也都无力一口吞掉对手。如今形势，不如休兵安民，以待来日。另有一事要问殿下，齐王那边，可有了消息？”

“孤只知道虚和道长下山相助齐王，搜拿南杉岭等处偏僻地方。”安兴王摇头，“至于有何结果，邸报之上，无有消息。”

就算有了消息，邸报之上只怕也不会泄露。齐墨云于是思忖说道：“殿下可先行返回南康州，齐某则打算往玉柱山走一趟。”

玉柱山？安兴王心下一凛，沉声抱拳：“孤王知道了，此间战事首尾，张长史会详述分明，呈给都帅过目之后，便飞报朝廷。”

用过晚膳之后，云华英瞅着齐墨云、任轻羽两个并坐一处，甚觉赏心悦目。

她心下欢喜，嘱咐徒儿：“为师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也不用再淹留此处，就跟着都帅一块往玉柱山去罢。”

任轻羽默默点头，齐墨云却瞅着女将军问道：“此前一直是齐王遥领东道行台都督，韩将军与夫人，回京述职之时，想必也曾往齐王府去？”

“拙夫返京之时，的确曾往齐王府。”云华英站起身来，神色却依旧从容，“奴一女流之辈，并不曾四处走动，是以从未进过王府。不过，拙夫官职，乃是至尊擢拔，非干他人，都帅行事，无需顾忌。”

任轻羽有些困惑不解，抬头瞧瞧心上人，又瞧瞧师父。

“贤伉俪皆是国之干城，光风霁月，齐某自然明白。”齐墨云笑了笑，起身抱拳，“夫人不必多想，如今天色不早，咱们就先告辞了。”

他们出了营房，任轻羽才后知后觉：“齐大哥往玉柱山去，是为了靖王？”

“不错，靖王不愿去争，那么我来替他做这件事。”齐墨云停下脚步，神色有些不耐，“楚云鹏认贼作父，做下不齿之事，如今败亡，那也是他咎由自取。只是麓安解围，靖王居功至伟，实乃众望所归。然而齐王亦有根底，至尊若不早做决断，只怕又有阋墙之祸，于国家百姓，大害无益。”

任轻羽想说，解救国家，首功之人其实是你啊。但是她沉默地垂下眼帘，没有开口。

就着望楼高挑的灯笼烛光，齐墨云注视着少女全无瑕疵的面容，声音变得很是温和，“飞奔千里，一定很是辛苦罢。”

“不辛苦，”任轻羽螓首轻摇，“妾身耐不得思念之苦，只想早日赶至大哥身旁。若不是师父受了伤，妾一定就赶往山阳去了。”

“是你会做出来的事情。”齐墨云不顾过往军士来回巡视，轻轻揽她入怀，“只是我这一番奔忙，就算顺遂，也不过是为他人辛劳，于自家并无半分好处。想来你也不会介意罢？”

“不介意的，可是，齐大哥，你别抱得这么紧呀。”任轻羽靠在他的肩膀上，有些娇憨地说道。

巡逻而过的军士们都忍不住转头瞧着他们，领头的哨长只好低声吩咐道：“非礼勿视，都给老子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