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金佛寺
丙午年二月初二，龙抬头，冲蛇、煞西。宜祭祀订盟，忌伐木作梁。
光绪三十二年，梅山脚下合谷县。
洪城以北百十里有片山脉，山脉延绵五百里纵横三省，在洪城境内的山峰叫做梅山，合谷县城就座落在梅山脚下。
在合谷县里有一座寺院，叫做金佛寺。刚出正月，就有不少磕头许愿烧香还愿的香客和虔诚礼佛的居士前来拜祭佛祖。
金佛寺大殿中有两个少年站在殿柱后面，正鬼鬼祟祟地盯着佛像前供桌上的供品。
这两个少年看上去都只有十二三岁年纪，一个白白胖胖叫做张宝山，是合谷县大商户张浩谷家的少爷。另一个偏瘦的少年，是光绪二十一年武举人王耀庭的儿子王祖梅。
“不就是些果子吗，你想吃多少？去我家我拿给你。”张宝山满脸的不屑，但神色间却带着一丝激动。他家里条件殷实，从小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所以像偷拿水果的这种事情，对于张宝山来说就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好玩。
王祖梅鄙夷地看了张宝山一眼说道。“你懂个什么，这供尖带着灵气，吃得多了就会像《商周列国传》里的神仙一样，陆地飞行降妖除魔。”
两个少年在那里嘀嘀咕咕，眼看着大殿里的和尚将几名香客领到殿堂一侧福禄延生牌前说着话，此时背对着他们。
就见王祖梅对张宝山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便立即冲到供桌前，拿起供品最上面的供果就向大殿外跑去。
寺庙里的供品摆放在最高一层的叫做供尖，吃供尖则象征着被佛祖赐福吉祥如意。僧人一般都会将供尖赠与虔诚的香客，而香客也会多添一些香油钱。
张宝山身体圆敦，没几步便被从小习武的王祖梅落在后面。忽然一只大手将张宝山衣领抓住，然后有一个声音喝到。
“你干什么？”
张宝山从小娇生惯养惯了，偷拿供品被人抓住，却一点都没有做贼人的觉悟。转身就又踢又打，嘴里还大喊。
“敢抓小爷，给小爷松手！”
王祖梅听见张宝山喊叫，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壮实的和尚抓住了张宝山的衣领，张宝山正在那里徒劳反抗。
同伴被抓自己逃跑有违侠义道，王祖梅一指那和尚，大声喊道。
“慧能你放开他，我是主谋，有什么本事冲小爷来。”
慧能笑道。“王祖梅，你数次偷吃供果，这次还拉着张掌柜家的少爷一起来作案？你以为你是孙猴子吗？”
“好你个秃驴，知道少爷是谁还不放开你的狗爪子？我爹每年往你寺里添了多少香油钱？我拿你几个果子又怎么了？快放手！”张宝山一听这和尚原来认识自己，更加恼了，跳着脚的大骂。
本来事情正如张宝山所说，张家每年都是金佛寺里供牌烧香的大户，吃几个水果根本不算什么。但指着和尚骂秃驴就不怎么好了。
慧能怒极反笑。“好好好，咱们现在就去找张掌柜理论清楚。”他一边说着一边拎着张宝山的衣领便准备往寺外走去。
告家长？哪怎么可以。罪魁祸首王祖梅立刻横在慧能面前，冷笑指着他说道。
“慧能大师好厉害，佛祖心中坐喜怒行于色。今日我王祖梅偷吃供果被你抓到，算小爷倒霉，不过那供果也不是你寺里长出来的。你来，与小爷大战三百回合。小爷若是败于你手便任你处置。”
王祖梅以前曾多次到金佛寺里偷吃供果，被这慧能和尚也抓到过几次现行。慧能怎么说也是早晚礼佛诵经的出家人，哪能对孩子当真。可王祖梅偏偏凭着自己会几下功夫，便每次都拒捕。
不过王祖梅再怎么练过他也还是个孩子，慧能一力降十会，陪年少的王祖梅戏耍几下后也就放过他了。
但慧能毕竟不是得道高僧，只是个普通和尚，做事也是看心情的。只听慧能冷笑道。
“你小子倒是义气，不过今日佛爷心情不好，不能饶你。”
果然，两人一上手只一个照面，王祖梅的神龙摆尾便被慧能破了。慧能一只手抓住王祖梅的脚踝将他摔倒在地，抬起一只脚就要向他胸口踩去。
不过慧能的这一脚可没敢打算踩实，毕竟是个淘气的孩子，慧能也就是吓唬吓唬王祖梅罢了。
“住手！”
慧能顺声望去见是监寺慧广，于是放开王祖梅对慧广合十道。“师兄，此子辱佛。”
慧广见是王祖梅，便双手合十口诵佛号。“阿弥陀佛，少年人气盛，无心之过师弟不可动嗔。王小施主可受伤？”
王祖梅此时早就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说道。
“没有。”
“那就好，既如此请自便。”
王祖梅和张宝山离开后，慧能看四周无人便问慧广。
“师兄，这小子数次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偷供尖吃，不少居士已有怨言。”
慧广叹道。“师弟啊，居士皆有佛心，是你有怨言吧。再说打了小的自然会出来老的，那王耀庭你惹得起吗？”
金佛寺对面是片林子，在林子边有个茶摊。王祖梅和张宝山来到茶摊坐下，两人对刚才发生的事还耿耿于怀，完全没考虑到是自己犯案在先。
“少爷！可找到你了。”
两人抬头看去，原来是张宝山家的管家张褔和王祖梅的堂兄王祖承。
王祖梅看见张福身边站着王祖承便问道。
“你们俩怎么跑一块去了？”
王祖承先坐下喝了一碗茶才说道。“老叔听说你没去学堂，便叫我找你回去打板子。出来正好看见张福也在找他家宝山，我就猜定是你俩一起出来玩儿了。”
“少爷，老爷急着找你，快跟我回去吧。”张褔虽然也是满头大汗，不过他和王祖承的身份不同，可不敢一起坐下喝茶。
张宝山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不回去，不就是没去学堂吗，难道也要回去打板子？”
张福急忙摆手。“不是学堂的事，老爷说要带着少爷去趟洪城，说是关系到少爷前程的事。”
张宝山一愣，问道。“那是什么事？”
“不知道，反正说是极其要紧的事，少爷你还是快跟我回去吧。”
王祖梅也说道。“那你就回去看看吧，正经事要紧。”
张宝山跟着张福走了，王祖梅也只得跟着王祖承慢悠悠地向家走去。待走到河边时看到桥头围着一群人，王祖梅便拉着王祖承去看热闹，用王祖梅的话说“反正板子挨定了，也不急于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