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光
医生的话犹如一道光砸进秋零的脑海，瞬间又被一层乌云盖住。他微张着口想要说些什么又停住，低头垂眼随着医生的嘱咐频频点头。
他站在病房外迟疑，透过门上的玻璃可以看见床上的陆心温睡得安宁。搭在门把手上的右手松开，他转身出了医院。
他就那样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悠着，路过冰淇淋店，路过奶茶店，路过书店……
他停在了那家看起来很温馨的母婴店外。
透过橱窗玻璃，他看见了很多娇小精致的幼儿用品，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推着他往前，他走进店里，轻轻拂过一件件透着对新生命喜爱的物品。
“做丈夫的，怎么能妻子怀孕了都不知道呢？怀孕初期情绪非常重要，稍不注意就宝宝就会有危险。多包容，别吵架，知道吗？”
医生的话一遍遍地回荡在他脑海，他轻摇着那个顶部挂着月亮星星的婴儿床，仿佛里面正睡着他的孩子。
嘴角的弧度渐渐落下，他停下手里的动作，低头走了出去。
他走到了梧市最有名的祈福寺。过了开门时间，大门紧闭着。
他站在门外望着金碧辉煌的建筑，好奇里面的神，是不是也会跟着工作人员时间，按时下班呢？
他闭眼，双手揣在裤兜中暗暗用力：神，让我活到七八十岁，可以吗？
……
再回到医院的时候，陆心温依旧熟睡着。
秋零坐在床边，伸手轻抚她的脸颊。
许是睡足了，许是他的动作唤醒了她。陆心温睁眼看着他，慢慢扬起嘴角。
医生说这次没有什么大碍，醒来之后就可以回家。
秋零勾着嘴角凑近她脑袋：“睡饱了吗？”
“嗯。”
“那我们回家。”
陆心温拉住他扶自己起身的手臂：“我生病了吗？你的表情……？”
秋零看着她，故意沉默了很久。久到陆心温眉头逐渐皱起，低头掀开被子慢慢下床。
双脚还未接触到地面，她就被秋零拦腰抱起。
“可不能让两个宝贝累着了。”
陆心温勾着他的脖子，看着他愈发瘦削的下颚，一眨不眨。
“两……个？”
秋零扬起的嘴角在陆心温心底漾起了暖风，包裹着她逐渐加快跳动频率的心脏，一阵酥麻。
她双手用力，嘴巴靠近他耳朵，张开嘴又缓缓闭上，。
秋零感受耳边的微热时强时弱，传达着陆心温的迟疑。
“我们……”
她终于开了口。
“嗯。”
奶奶去世以前，陆心温曾在她面前斩钉截铁地发誓，在她有足够的能力和时间抚养孩子以前，绝不会生孩子。说这话的时候奶奶笑了，她却盯着地面将在爸爸那里受的委屈狠狠憋了回去。
秋零抱着她的手臂温暖而有力。她想起上个月刚还给妈妈的一笔钱，想起晕倒前被她放在茶几上的便当盒，也想起了自己多次避开“结婚”这个话题的场景。
这些似乎都不满足她心中“足够的能力和时间”的条件。
可很奇怪，此刻她的心中正被巨大的喜悦和感动包裹着，恨不得立马与这个神奇的小生命见面，陪TA玩，陪TA长大……
原来奶奶的笑，是有道理的啊。
她趴在秋零的肩头，看着医院里来来往往神色忧愁的人们：“秋零。”
“嗯？”
“我们可以好好养好TA的对吧。”
秋零缓缓走向医院外刚下了客的出租车：“TA一定会幸福的。”
……
自得知自己怀孕以后，陆心温似乎就忘记了那件不开心的事。陆从贤也没有再打来电话，她也没有将自己怀孕的消息告诉爸妈。
都说怀孕期间的人情绪时好时坏，她却感觉自己每天都跟喝了蜜一样，除了期待与欣喜，再无其他。
她看上了吃家旁边那个老妪卖的凉面，以前觉得不卫生，现在看着却诱人得紧。秋零抵不过她的撒娇，破例买了碗给她，吃过之后，她就天天嚷着要再吃。
“不行。你得多吃点补的，清淡的。”
秋零从没想过自己还会拒绝陆心温的请求。
“哎哟～求求你嘛，我真的特别特别特别想吃……”
也许陆心温自己都没有发现，怀孕以后，她比以前更爱撒娇了。
看着她可怜兮兮的神情，秋零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买回来做给你吃吧。”
“你会吗？人家那老婆婆不知道放了些什么调料，就是比别家的好吃……”
她带着怀疑的目光小声嘟哝着，秋零轻轻捏了捏她脸蛋，拿起钥匙出了门。
陆心温得逞地笑着窝进沙发，摸着自己日渐圆滚的肚子，耐心地和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聊着天。
“我决定了，你爸爸再向我求婚我就答应！”
“虽然现在爸爸妈妈挣得钱不多，但我们也很努力哦……妈妈前几天还刚画了几幅作品投出去，希望能得奖……”
没有回应，她也笑得开心。
卖凉面的老妪看着站在自己摊位前好一会儿的年轻人，终于停下动作询问他的来意。
“婆婆，我爱人特别喜欢吃您这儿的凉面，您能教教我吗？我想在家也能随时给她做。”
年迈的老妪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堆到了一起，看着秋零真诚的模样，她拉开柜子将自己准备好的调料品一一讲给他听。
秋零低头在手机上记录每一个步骤，不知是对着辣椒凑得太近，还是路边经过的小车扬起了尘土，他偏向一旁捂着嘴猛地咳嗽。
若不是看见那丝血迹，他差点忘了自己不久于人世的这件事情。
“最后一步就是放些糖对吧？”
“嗯，喜欢甜一些就多放点。”
“明白了，谢谢婆婆。”
老妪看着年轻人离开的背影，颓然得就像刚刚他咔在手心的血迹。她望着他，直到他消失在转角才收回眼神，将调料品推入柜中，继续对着路过的每一个人吆喝。
淅舟。
宋池娜看见来电显示，想了几秒接起。
梧市。
秋零推开门走进屋里，看见陆心温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他放下面条蹲在沙发旁，轻轻抚摸她肚子：“嗨。”
手心突然传来的轻微震动让他惊住，一只手不知道该不该拿开。
像是为了证明刚刚他不是产生了幻觉，小生命再次用力踢了踢妈妈的肚皮，传到秋零手心，让他瞬间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