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情绪怪兽
林小蕊放下碗筷打了个饱嗝，看着一旁默默收着西瓜皮的叶虎沉思。
“叶虎大哥。”
叶虎停住手回头，陆心温和秋零也看向她。
“能拜托你以后每晚绕过来接我下么？”
叶虎看着呼啦转的电风扇好一会儿，点了点头，拿起手里的西瓜皮往厨房去。
店长没有同意林小蕊调班的请求，那个奇怪男人也没有再来。叶虎如约定的那般，每晚九点左右便会出现在蛋糕店外，望着里面时而忙碌时而无精打采的林小蕊，什么也没想，直到她笑着跑出来，他才收回放空的灵魂，和她缓缓走回家中。
四人计划开学前的那个周末去露营，一切都收拾妥当的前一晚，陆心温接到了一通来自淅舟的陌生电话。
“陆心温是吗？”
电话里男人不友好的语气让她没有立刻回答，她脑子里划过一个十分不好的猜想。男人还在电话那头高声嚷嚷：“是陆从贤女儿么？怎么没声音呢靠。”
她张嘴要说话的瞬间，电话被秋零夺了过去：“找谁？”
陆心温望着秋零，听不见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
“打错了。”
秋零挂了电话，对着手机一阵操作后还给陆心温。
“他提到了我爸，会不会——”
“找你爸借钱的，不知道为什么打给了你，听起来不像善茬，我给你拉黑了。”
陆心温面露疑惑，秋零扬起嘴角揽着她走出厨房：“咱们出去买点零食明天带去吧。”
秋零想要隐瞒的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愿就那样过去。隔日，陆心温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有没有人问你要钱？”
陆心温想起昨日接的电话：“怎么了？”
“你爸真不是个东西！没钱还霍霍什么？借了钱还敢把我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前妻电话给人家债主？呵，我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他这么不要脸的！”
一把把尖刀刺在陆心温心上，她看着在草坪上笑闹着搭帐篷的三人，转身走到更远的地方：“会不会……是债主夺了他手机打给你的……”
“他什么德性我不知道？！”电话那头的声音尖锐得刺耳，怒火稍稍平息以后，女人也许察觉到了电话那头是同样无辜的女儿，放缓声音：“反正，如果有人让你替你爸还钱，一律不用管。你人也不在淅舟，他们找不上你。”
“那……”
爸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这句话她知道不该问妈妈，尽管他们曾是在神父面前发誓无论疾苦都会相伴一生的爱人。
“知道了。”
“学费我一会儿转你，自己在外面，钱不够用就告诉我。你爸出事，我不会不管你。”
人的感情就是如此复杂，前一秒还低到谷底，下一秒就被潮水般的感动包围。陆心温不懂到底是小孩们太过年少读不懂大人，还是大人们太过善变无法永远保持一种姿态。
大人的一句话，一次行为，都能瞬间让她快乐，轻松，或难过。这些不停变换的混杂情绪把她变得像个疯子，无法洒脱前行，更无法狠心抛下所有。
她走回打闹的三人面前，抱歉地开口：“我得回趟淅舟。”
火车上，她拨打夏丽的电话，关机。
秋零紧握着她的手，将她手机拿走，强迫她靠在自己肩上休息一会儿。陆心温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才一年没回家，就感觉像过了很久。
“他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不在家。”
秋零偏头看向窗外：“那就当他在好地方。”
他们碰见了那百分之一的可能。陆心温打开房门，就看见陆从贤背对着门趴在餐桌上，桌上还歪歪扭扭地放着几个空酒瓶。
她轻轻关上门，缓步走向餐桌：“爸。”
回应她的只有轻微的鼾声。她忍住难过转头朝秋零扬了扬嘴角：“帮我把他扛到床上吧。”
路过客厅，秋零看见了墙上贴着的海报上的两人，男人手揽着身着婚纱的女人，女人手搭在男人肩膀满脸幸福地望着镜头。
收回目光，他将男人搀到卧室轻轻放在床上。陆心温脱掉他的鞋袜，拉过薄被搭在他胸口。
掩上卧室门，收去空酒瓶，打扫肉眼可见灰尘的地板……
她一句话也没说，机械得像是定期来打扫的保洁阿姨。
秋零要帮忙，被她按坐在沙发上，他只好盯着她忙碌的身影，注视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那张早就失去粘性的便利贴被扫进簸箕的时候，陆心温注意到了上面的文字。她拾起展开，红了眼眶。
她唯一寄希望可以陪伴或改变陆从贤的人终于也放弃了。她将便利贴揉成团扔进簸箕，看向秋零扬起嘴角：“我学校外有一家炸土豆可好吃了。”
秋零站起身，走到她身旁揽她入怀：“那必须得尝一尝。”
陆从贤醒来的时候，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喝醉的前一秒在哪里。他“蹭”地起身跑出卧室，期待找到那个决绝离开的女人。
空荡的客厅除了那本不该出现在电视前的簸箕，没有别的变化。他长叹一口气卧进沙发，盯着满屋的寂寥，又动了喝酒的心思。
餐桌上只留了一个空瓶，和一张纸，不是夏丽的字迹。
读到最后，他一把揉捏成团，藏在纸张下的银行卡露出，他眼里闪了闪。
陆心温靠在秋零肩上沉沉睡去，车厢里人群走动的声响惊醒了秋零。他偏头看了看，轻轻揉去陆心温眉间的褶皱，握着她的手轻轻用力。
窗外是快破晓的景色，玻璃窗上映出了一个小孩的影子，好像在与他的影子对视。抱着他的男人背上背着个大包，另一只手上似乎还拎着什么，他们正排队等着下车。
在两人移动的刹那，秋零回头朝小孩扬起嘴角。
小孩盯着他的嘴角，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快走到门口时，小孩学着他扬起嘴角，直到消失在拐角。
离到梧市还有两个多小时，秋零靠上椅背，慢慢合上双眼。脑海里切换着陆心温客厅里那张笑得幸福的婚纱照，和她站在电视机前红着眼眶扬起嘴角的模样……
他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