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时光正好
家庭存在的意义，也许就是走投无路之时，做那一根救命稻草。
陆心温盯着储物架上放得杂乱的工服，昨日领工资的喜悦已经被电话那头难以置信的询问拍得灰飞烟灭。
陆从贤的声音里听得出急迫和无可奈何，但听不出对她的愧疚。
“你妈不是给你生活费了吗？假期你打工也应该攒了些钱吧？先给我应应急，算爸借你的，行吗？”
她的确攒了钱，那是为了下学期不用卑微地向妈妈开口要学费留的退路。电话那头一遍又一遍地追问默不作声的她，她抠着手心，声音轻微：“用完了。”
先是一阵沉默，而后传来叹息：“算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你好好学习，挂了。”
手机随着无力的手臂垂在裤边，她在换衣间待了很久，直到外面同事敲门催促。
夜晚。
她辗转难眠，看了眼身旁睡着的林小蕊，她轻声起床出了房间。
看见抱手靠着卧室对面墙壁的秋零，她愣住：“你……怎么没睡？”
秋零扬了扬嘴角，松手轻抚她脑袋：“今天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吧？”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泄漏了自己的情绪，也不知道秋零因为担心她在卧室外站了多久。
她拉下他的手顺势握到掌心：“出去透透气？”
轻掩上房门，两人走下楼，凌晨一点的小区只有零星几个晚归的人走动，他们停在灯光下，坐在花坛边。
“我爸问我要钱。”
秋零顿了几秒轻笑：“果然是因为家人。”
“什么？”
“你一直很勇敢，只有面对家人的时候会完全不知所措。”
陆心温抿嘴挪走眼神，秋零揽过她靠上自己肩膀：“为什么问你要钱？”
陆心温将毕业时陆从贤被骗走几十万的事情告诉了他。
“不过现在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这么丢面地问我这个还靠别人养着的女儿要钱，想必是走投无路了吧……”
她以为离开淅舟，就离开了那些家庭纷扰，现在看来，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这种温热的天气，就该来一瓶冰冻可乐。”
“我不爱喝可乐，更喜欢冰淇淋。”
“我知道现在哪里还在卖冰淇淋。”
陆心温抬头望着他，他嘴角的笑意像是马上就要跑到他口中说的那个地方。
劝阻的话还没说出口，秋零便起身拉着她往外跑。她回过神来拉住他：“都这么晚了。”
“对于你的一生来说，现在时光正好。”
他松开她的手转身蹲下，一把背起发愣的她往外跑，陆心温条件反射地勾住他脖子轻叫，他嘴里发出欢呼的声音，丝毫不听她的劝阻。
保安亭里小憩的保安被掠过的欢呼声惊醒，伸头往外张望，看见是一个年轻男孩背着年轻女孩奔过，撇嘴摇了摇头，换了个姿势继续睡去。
夏天的风吹过秋零脸上的快乐，飘停在陆心温紧皱的眉头。被他欢快的情绪感染，陆心温张开双臂拥抱一世界的暖风。
“不开心都见鬼去吧——”
“对——别来烦我们——”
两个人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大声笑着，像两个刚获自由的疯子。
陆心温紧紧抱住秋零的脖子，靠在他有些微热的侧脸旁：“累吗？”
“累你就会少吃点吗？”
“说什么呢！”
秋零佯装疼痛缩了缩肩：“一点都不累。”
“哈哈哈……”
陆心温心中的烦闷，随着由心的欢笑散进风里，只要秋零跑得够快，它就永远赶不上来。
要多幸运，才能遇到明明没有直面你伤疤，却能让它神奇愈合的契合灵魂。
那晚，他们跑了好几公里才跑到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两支便宜的冰淇淋，坐在无人的路边慢慢吃完，而后牵着手跳着，跑着，走着……慢慢回到家中。
陆心温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再等几个小时，代表新的一天的太阳就会慢慢升起。
她拿出手机，将还未来得及取出来的工资全数打给了陆从贤。
调成静音，放在床头柜，闭眼睡去。
奔跑了一夜，失眠星人今晚没再找她。
到第二天下午，她才收到陆从贤回来的信息：谢谢女儿。
她抿嘴在心底为自己打足了气，扬起笑容面对眼前的客人。
看见白仁霖的时候，她扬在嘴角的笑容凝固了。认出她，白仁霖也愣了下。沈诺枳推了推他：“认识？”
“啊……嗯，学生。”顿了顿又补充：“陆心温。”
“白老师好。”
白仁霖点了点头，寒暄了几句走进里屋。沈诺枳看着陆心温露出笑容：“你好，我叫沈诺枳。”
名片上的那个名字浮上脑海，陆心温颔首：“您好沈老师。”
“我不是老师哦。”
陆心温看着笑着离开的女人，一袭白裙，浑身都透着艺术气息。她回过神，笑对着下一个顾客继续点单。
等到结束手里的工作准备换工服离开时，看见还等在最里桌的两位老师，陆心温直觉他们是在等自己。
她颔首走近，还没等自己发问，沈诺枳就淡笑着开口：“靠脑力挣的钱要比这个多很多哦。”
白仁霖碰了碰她放在桌面的手，转向陆心温：“这就是上次介绍给你的沈诺枳老师，听说你没联系过她，没想到今天在这儿偶遇了。”
“我……暂时没有什么问题就没联系沈老师。”
“我可有问题想问你。”
女人不太寻常的表情和问题让陆心温不自觉摩擦手心：“您问。”
“以后想从事什么行业？”
第一个问题就问住了陆心温，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这个……还没想好。可能……”
“如果想从事本专业对口的行业，我劝你花更多时间在自己的专业技能上。现在这个年头，专靠画画吃饭的人，不多。”
她瞥了眼陆心温的工服：“如果我是你，我选零工也会精挑细选。”
白仁霖轻拍她手背：“对学生说话不要那么尖酸。”
“没事的白老师，我明白沈老师的意思。谢谢老师们，我还赶时间，先不陪你们聊了。”陆心温颔首离开，她知道沈老师在提醒她未来如果要想靠画画养活自己，从现在开始就要打起十分的精神，做好准备。
沈诺枳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挑眉：“听懂了。”
“她经历比较复杂，你以后说话注意点。”
“谁不是摸爬滚打活起来的，别把好日子先过完了。”
“她不一样。”
沈诺枳白了他一眼，撇嘴不再说话。
陆心温走到店外，看见沈诺枳愣住，白仁霖不知道去了哪里。
“沈老师好。”
“你要愿意以后也可以叫我沈老板。”
陆心温看着她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的职位介绍，看了许久抬头：“这……”
“你的水平对我来说还不够，所以先从打杂做起。工资不高，但比你做这个强。开学以后没课的时候也可以来，按工时算钱。”
陆心温还在回味她刚刚的话，沈诺枳收回手机：“要觉得不喜欢就算了，我看你在寿司店也干得挺好。”
“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