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笑着流泪的滑稽小丑
生活是场游戏，老天爷是绝对玩家。
它最喜欢的大概就是在忙碌日子里不停设置关卡，抱手俯瞰弱小的人类如何通关。
陆心温拿起菜单走到魏雅的桌旁，围着魏雅的是她没在学校里见过的两张陌生脸孔。
菜单被其中一个穿着鼻钉的女孩夺了过去，力度大到她往前倾了倾。
“诶——可得小心我这几万块的包，压坏了你那点工资可不够赔哦。”
陆心温后退一小步，忍住想反驳的冲动。
“服务员，你给我们推荐推荐呗。有哪些招牌菜呀？”
女生的声音很大，引来了周围几桌人的侧目。
陆心温将今日主推的几道菜名报了出来。
“你们老板在哪儿啊？”
陆心温不明白她们想做什么。
“找我点菜就可以。”
穿着鼻钉的女孩起身走到里面，没一会儿就找到了老板。陆心温皱眉看着她笑着跟老板说了些什么，老板点了点头。
女孩走到她身旁：“坐吧，你老板准你跟我们这些同学一起吃了。”
“不好意思，我不饿。”
“让你坐就坐哪儿那么多废话呢？瞧不起我们是吧？”
陆心温看着周围顾客扫过来的目光皱眉：“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咱就别假装同学了吧？”
“我叫宋池娜，你记清楚了。坐。”
陆心温看着女孩不依不挠好像要当场掀桌的样子，忍住心里的怒火走向给她准备的空位。
刚走了一步肩膀就被人用力推离桌边，叶虎站到她前面盯着刚刚说话的女孩：“我陪你们吃？刚好饿了。”
宋池娜和魏雅对视一眼，魏雅看着叶虎皱起眉头：“扫兴！”
三个女孩起身，将椅子撞出强烈的声响，踩着高跟鞋走出了餐厅。
陆心温向叶虎道谢，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陆心温不知道叶虎有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秋零，只是从那以后，一直到开学，魏雅都没再来找过她麻烦。
拿着辛辛苦苦赚到的一千两百块钱，她给上午打给她的妈妈回去了电话。
那头依旧是麻将碰撞的声音。
“你爸这学期学费给你了么？”
陆心温握电话的手收紧。整个假期她只跟他通过一次电话，还是她主动打过去报的平安，说假期留在梧市不回淅舟。
“还没。”
“哼，自以为是的男人，还以为多了不起呢？”电话那头停了几秒：“吃了么？”
“嗯，刚吃。”
短暂的沉默，她没有主动提让妈妈再给她支付一学期学费的事情。电话那头像是有人在喊，匆匆跟她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没人挑明这该死的学费应该怎么办。看着手里的红票，她感到很无力。
她窝在沙发给爸爸打去电话，关机。
等了很久，她尝试着拨通了夏丽的电话。
如果承认拨通这个电话是因为在离开淅舟的前一晚，夏丽递进她手里的那几百块让她心窝暖了暖，那就不得不承受现在电话那头的夏丽给她带来的冰冷，宛如用冰刀将她满是窟窿心脏挖出丢进了结冰的湖里，瞬间失去活力。
“你知道你爸有多过分？连我的首饰都偷去卖了！”
“被骗了那么多钱还不死心！还以为那女人是真的能帮他赚钱，他心目中除了钱和女人就没别的东西了吗？！”
“我看他迟早有一点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你作为他的女儿你也得管管！我当初不顾父母反对跟了他，如今变成这样……我造了什么孽呜呜……”
电话那头骂着骂着就开始哭泣，陆心温盯着地上的书包一动不动，稍一动眼泪就会掉下去。
拖夏丽的福，她再次因为女儿身份的“权利”得知了这么多不堪的事实，也让她在心目中曾经伟岸的父亲形象上再多挂了一个丑陋的标签。
“阿姨，你走吧。”
陆家没有救了，她哪有什么能力可以救得了它呢？
夏丽什么时候挂的电话她没有注意，她只看见水泥地板被她的眼泪一遍又一遍地浸湿。她抓起钥匙，往秋零工作的便利店去。
走到便利店门口，她停在了台阶前。冷风吹过，带走了刚刚涌上心头想要倾诉的欲望。她提步走向市场，走去那天看见便宜卖的衣服摊，挑了一件摸起来很温暖，很舒服的外套。
秋零推门而出的时候，看见抱着衣服等在外面的陆心温愣了一下。
“听阿虎说你下午就结钱回了，特意来等我？”
“恩。”
秋零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排牙齿，不像那些抽烟的人，他的牙齿很白。陆心温看着他单薄的身子，打开手里厚厚的外套走到他跟前，轻轻给他套上。
秋零站在原地，感受她脑袋掠过自己脸颊的瞬间带来的温热，他捕捉到她还未散尽的红眼眶。
“怎么了？”
陆心温扬了扬嘴角：“看你穿那么少，总感觉一阵风都能把你带走。”
“我问你怎么了，眼眶怎么红红的？”
陆心温与他对视，被风刮走的委屈又重新注入了体内，她想用笑容掩盖不停往上涌的眼泪，却让自己变成了笑着流泪的滑稽小丑。
秋零皱眉，伸手轻轻抱住了她，陆心温拉着他身上想往下滑的便宜外套，将脸埋进他怀中，克制地抽泣着。
上一次被人这样安慰是什么时候呢？大概是某年冬天，她扔了被爸爸带回来的陌生女人的衣服被爸爸扇了一巴掌，年迈的奶奶将她抱入怀中一边骂爸爸一边轻吹她脸上的红印。
很奇怪，小时候被打也没哭，怎么如今长大了，听了几句话就忍不住想掉泪呢？
秋零落在陆心温背上的手缓慢而轻柔，他什么也没有说，就那样紧紧抱着她，感受她靠在自己身上颤抖的悲伤。
叶虎走到转角就看见了抱在一起的两人，秋零也看见了他。
他们隔着好几米的距离对视着，叶虎没有走近，秋零也没有招呼他过来。
叶虎揣在兜里的手碰到了陆心温今天下午离店时给他的糖果，说他老板着脸，多吃点糖就会笑了。
没人去看时间过去了多久。
陆心温抬起脑袋，看着秋零单薄外套上的那抹泪痕咧了咧嘴角：“还好给你买了一件。”
秋零低头，对上她扬起的脑袋：“合着你计划好的呢？”
陆心温笑了，从秋零那双澄澈的眼眸里，她看见自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