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梁龙[1]历险记》:遭遇角鼻龙[2]的鼻子
小梁龙铁桑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出壳了。
蛋壳内,尚未出世的小梁龙铁桑已经逐渐有了模模糊糊的意识。三天了,出于本能,铁桑在蛋壳内发出只有同在蛋壳中的其他小梁龙才能听得到的声波,一刻不停地呼唤着自己的兄弟姐妹们。
可是,没有谁回应它。蛋壳内的氧气越来越少,几乎要令它窒息。
此时,银白色的满月刚刚升起。
在恐龙世界中,生存策略是多种多样的。不同的生存策略,出于不同的缘由。
梁龙从来不会去照顾它们的蛋,它们产下的蛋总是处于缺乏看管、疏于保护的状态,因此时常会遭到捕食者的袭击。许多小梁龙还没出壳,就已经成了捕食者腹中的食物。
梁龙蛋在孵化过程中,尤其容易引起捕食者的注意。为了争取更多的生存机会,小梁龙们必须在蛋壳内相互约定好出壳时间。在捕食者的注视下,兄弟姐妹们争先恐后地从蛋壳里爬出来,利用数量优势分散捕食者的注意力,使对方来不及将它们全部杀死。这样一来,总是有少数幸运的小梁龙能够成功活下来。
不会有兄弟姐妹回应铁桑的呼唤了。
因为,它们都已经不在了。
三个月前,铁桑的爸爸妈妈在森林边缘地带,清扫好了一个往年曾用过的巨大的孵化巢。在沙土松软的孵化巢里,梁龙妈妈先用后脚刨出一个小洞,然后蹲下身,产下了第一枚蛋。然后,以第一枚蛋为圆心,梁龙妈妈缓缓地转着圈,为第一枚蛋盖上薄薄的一层土,随后,很小心地将更多的蛋产在了里面。
就这样,梁龙妈妈将一百多枚梁龙蛋[3]生在了孵化巢里,呈环状分布。铁桑是妈妈产下的第一枚蛋,因此处在环状分布阵形的中心位置。
梁龙没有孵蛋的习惯,更没有照料小梁龙的传统。因此,产完蛋之后,梁龙妈妈就离开了。
梁龙妈妈刚刚走远,窥探了梁龙妈妈整个产蛋过程的角鼻龙夫妇就急匆匆地带着它们的孩子,搬到了距离梁龙的孵化巢不到十米的森林里。几乎每天晚间,角鼻龙夫妇都会带着它们的孩子——大鼻、二鼻、三鼻、四鼻、五鼻、小鼻,来到梁龙的孵化巢内,趁其他捕食者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挖出六个恐龙蛋,每个孩子一个,以补充一天所需的营养,就像人类的孩子每晚睡觉前饮用一杯热牛奶一样。
到了小梁龙们该出壳的日子时,铁桑的一百多个兄弟姐妹已经被小角鼻龙当作睡前营养补充品统统消灭了,只有位于孵化巢中心的铁桑,由于一层薄土的遮挡,暂时还没有被角鼻龙们发现。
满月静静地挂在天空的中央,角鼻龙夫妇外出打猎去了。大鼻趁机带着它的五个弟弟开始了狩猎游戏。
虽然大鼻知道梁龙孵化巢内已经没有梁龙蛋可吃,更不可能有小梁龙存在,但它还是喜欢带着它的五个弟弟,把这个孵化巢当作游戏场所,练习如何埋伏、如何突袭、如何杀死猎物。
小角鼻龙们自动分成了两方:大鼻带着两个弟弟埋伏在了梁龙孵化巢周围的蕨类植物丛中,充当猎手;二鼻领着两个弟弟藏在了孵化巢内,充当猎物。大鼻目不转睛地盯着孵化巢,不放过任何一丝轻微的响声——如果让二鼻它们中的任何一个成功跑出孵化巢,充当猎手的大鼻这方就算失败了。
孵化巢的中央微微地动了一下。
大鼻并没有在意,它不会那么轻易地被二鼻它们声东击西的战术骗过。它早已瞅准了三个弟弟藏身的位置,准备随时出击。
铁桑挣扎着从蛋壳内爬了出来,用力顶开蛋壳上浅浅的土层,踢了踢四肢,伸展开长尾,甩了甩。
铁桑伸长脖颈,向远处望了望,准备以最快的速度跑进森林深处,把自己藏起来。
如果梁龙妈妈能够把小梁龙生在森林深处,那是最好不过的。但是,梁龙妈妈的体形太大了,无法进入森林深处,只能将蛋生在森林的边缘。刚出壳的小梁龙体形非常小,对于它弱小的生命而言,在空旷的地面上实在太危险了。出壳后的小梁龙必须尽快到森林深处去,它们需要繁茂的森林作为掩护。
在同一时刻,四个身影冲出了孵化巢。
大鼻使劲摇摇脑袋,以为出现了幻觉。咦?三个弟弟怎么变成了四个弟弟?大鼻一愣,错过了抓住三个弟弟的最佳时机。
还未等大鼻搞明白情况,铁桑已经和三只小角鼻龙一起跑出了孵化巢。铁桑的奔跑速度比小角鼻龙要慢许多,三只小角鼻龙已经迅速从大鼻眼前消失了,铁桑却刚刚跑到巨大的红杉树下茂密的蕨类植物前——这里恰好是大鼻埋伏的地方。
大鼻努力地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发现一只年幼的小梁龙正在向它靠近。仓促之间,大鼻忘记了用它锋利的牙齿去撕咬猎物,只是伸出短小的前爪,像狩猎游戏中制服弟弟们那样,抓住了铁桑。小梁龙铁桑感受到了危险,它凭着本能,竭尽全力地将尾巴甩向了大鼻,正好打中了大鼻脆弱的鼻角。
角鼻龙的鼻角是刀片状的,这种脆弱的鼻角并不是用来打斗的,而是像公鸡的鸡冠一样用来炫耀的。大鼻小小的鼻角才刚刚长出,如同一株柔弱的春笋,任何一点儿外力都会使它受到损伤。
等角鼻龙夫妇狩猎归来,再看到它们引以为傲的大儿子时,大鼻已经变成“歪鼻”了。
铁桑趁机一头扎进了森林边缘的蕨类植物丛中,它的屁股和尾巴还暴露在植物丛的外面,但它不敢把头从植物中拔出来调整一下身体。它的头在不停地摇摆,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它紧紧地闭起眼睛,屁股牢牢地贴在地面上,尾巴也一动不动地挨着地面,唯恐弄出任何一点儿响动。
满月微微斜向西边的天空,安详地俯瞰着大地。柔和的光晕笼罩在铁桑紧闭着的眼睛上,让它有了一种安全感。
铁桑试探着睁开眼睛,它的眼前清晰地现出了梁龙的家园:广阔的大平原上,覆盖着郁郁葱葱的森林。林中巨大的红杉树下,生长着厚厚的蕨类植物,一群群小梁龙正采食着鲜嫩的蕨叶。在森林边缘的河边开阔地带上,一队队体形庞大的成年梁龙缓缓走过,前往未知的远方。
这种壮观的景象,印刻在了铁桑的记忆深处。许多年后,铁桑小小的脑袋里忘记了许多事情,但每当满月当空之时,它就能回忆起眼前的景象,这是梁龙生命中最重要的记忆——对家园的记忆。
有梁龙聚集的地方,就是梁龙的家园。
铁桑昂起头,走进了蕨类植物丛。它轻轻挥了挥尾尖,张开嘴巴,信心满满地吃下了它出生以来的第一片蕨叶,开始了它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做的事情——吃。
铁桑是一只幼小的梁龙,它没有角鼻龙锋利的牙齿,没有剑龙[4]能抵御天敌的尾刺,也没有鳄鱼坚硬的盔甲。铁桑什么都没有,它甚至跑得也不快。此时的它只有半米长、两公斤重,却独自处在一个到处都是强大的捕食者的世界。
它需要快速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