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桥①夜泊

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②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③，

夜半钟声④到客船。

① 枫桥：亦名封桥，在今江苏苏州市枫桥镇。

② 江枫：宋李昉《文苑英华》、龚明之《中吴纪闻》及明赵宧光《万首唐人绝句》作“江村”。清俞樾书《枫桥夜泊》诗碑云：“唐张继《枫桥夜泊》诗，脍炙人口，惟‘江枫渔火’四字颇有可疑。宋龚明之《中吴纪闻》作‘江村渔火’，宋人旧籍可宝也。此诗宋王郇公（即王珪）曾写以刻石，今不可见；明文待诏（即文徵明）所书亦漫漶，‘江’下一字不可辨；筱石中丞（即陈夔龙）嘱余补书，姑从旧本，然‘江村’古本不可没也。因作一诗附刻，以告观者：‘郇公旧墨久无闻，待诏残碑不可扪。幸有中吴纪闻在，千金一字是江村。’”按宋王安石《唐百家诗选》、计有功《唐诗纪事》、洪迈《万首唐人绝句》，明高棅《唐诗品汇》及《全唐诗》均作“江枫”。

③ 姑苏句：姑苏，即苏州，因西南有姑苏山，故名。寒山寺，在枫桥镇，始建于南朝梁时，相传寒山、拾得二僧曾居于此。

④ 夜半钟声：宋欧阳修《六一诗话》谓：“句则佳矣，其如三更不是打钟时！”致后人议论纷纭。实则唐人诗中言夜半钟者甚多，不特此诗也。

【集评】

胡应麟《诗薮》：“张继‘夜半钟声到客船’，谈者纷纷，皆为昔人愚弄。诗流借景立言，惟在声律之调，兴象之合，区区事实，彼岂暇计？无论夜半是非，即钟声闻否，未可知也。”

陈继儒《唐诗三集合编》：“全篇诗意自‘愁眠’上起，妙在不说出。”

何焯《三体唐诗》评：“愁人自不成寐，却咎晓钟，诗人语妙，往往乃尔。”

沈德潜《唐诗别裁》：“尘市喧阗之处，只闻钟声，荒凉寥寂可知。”

黄叔灿《唐诗笺注》：“‘客船’即张继自谓。本云夜半钟声，客船初到，而江枫渔火，相对愁眠，则已月落乌啼。客情水宿，含悲俱在言外。文法是倒拈，并非另有客船到也。不然，‘夜半’与上‘月落乌啼’，岂不剌谬乎？”

俞陛云《诗境浅说续编》：“作者不过夜行纪事之诗，随手写来，得自然趣味。诗非不佳，然唐人七绝，佳作林立，独此诗流传日本，几妇稚皆习诵之。诗之传与不传，亦有幸有不幸耶？”

刘永济《唐人绝句精华》：“此诗所写枫桥泊舟一夜之景，诗中除所见所闻外，只一‘愁’字透露心情。夜半钟声，非有旅愁者未必便能听到。后人纷纷辨夜半有无钟声，殊觉可笑。”

【评解】

写旅程孤寂，以闻钟反衬不寐，情景皆极真切，迥不同于虚构。胡氏谓“区区事实，彼岂暇计”，亦故为调和之说，非诗人即景言情之意也。（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