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怪物的结局
通往莎娜女爵领地尸坑的小路上。
盘着栗色长发，身穿黑白女仆装的莎莉领着一个浑身血红的怪物，慢悠悠的行进着，清晨的阳光并不毒辣，但是依然让她浑身燥热，暴露在外的脸和和双手更是火辣辣疼，但肉体上的不适可以减轻她心理的愧疚。
她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那个怪物，之前那个小男孩的上半身保留了下来，小脑袋无力的垂下，毫无生气的双眼盯着地面，两条短小细嫩的腿被一个巨大的野兽躯体取代，拖着一条长长的老鼠尾巴，前腿根部还长着两只畸形的大手。
“如果当时我不笑的话，你今天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吧……”她双眼微合，脸上露出难受的神色道。
莎莉还能清晰的回忆起五年前的事情。
一个八岁小男孩在两百多成年人的队伍中实在是显眼，他被推在最前面，穿着一身破旧却干净整洁的衣服不停颤抖，莎娜女爵吩咐她去把那个男孩领进城堡，其他女性眷者则拿着特殊的容器去收集其他人的血。
当时他也是这样跟在她后面，缓缓踱步进入城堡大厅，宽敞的大厅里铺着一条鲜艳的红色地毯，一侧的长桌上整齐的摆放着十一套华美的银质餐具，四周的墙壁上还有数十副挂画，小男孩的紧张被眼前从未见过的景象冲淡了不少，他发自肺腑的感慨道：
“姐姐你住的地方真气派，那些碗和盘子都亮晶晶，好漂亮啊！姐姐穿的衣服也好漂亮！当然，姐姐你更漂亮……”
男孩天真无邪的话语融化了莎莉脸上的坚冰，十五年了，父母离开了十五年，她被自己一奶同胞的亲姐姐变成眷者整整十五年，所有人都用畏惧的眼神看着她，即使她温柔的向别人搭话，得到的回答也只有语气颤栗，带着敬语的疏远。
姐姐……曾经她也这样亲切的称呼那位女爵，可是自从上一任领主格里芬林塞经过她家门口时一切都改变了，姐姐被带走了，五年后她再一次回到一家人眼前时已经摇身一变，顶替了曾经的格里芬林塞。
父亲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咒骂着自己的长女离开了人世，悲痛欲绝的母亲恳求女儿杀了她和妹妹，莎娜照做了一半，她杀死了母亲，留下了妹妹莎莉，把她变成了自己眷者，变成了怪物……
曾经自己对另一个人的称呼被一个初次见面的男孩用在了自己身上，久违的，她再一次感觉自己是一个人类，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一切似乎回到了曾经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的时光。
她微笑着回过头去，想回应两句，可是十五年没和别人好好说过话的她张开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但脸上的笑靥依旧……
还在楼梯上的女爵看见了妹妹久违的笑容，欣喜若狂的她飞速移动到二人面前，女爵拉起男孩的手，笑靥如花，轻声细语地问道：“你想留在这里吗？留在城堡里，和姐姐们生活在一起……”
女爵开了很多条件，光是吃饱吃好这一样就已经可以确定结果，小孩子是经不住诱惑的，尤其是连饭都吃不饱的孩子，他们不成熟的脑瓜还不能思考太复杂的问题，更多的时候还是在依靠本能。
男孩点头的同时，莎娜女爵的一个男眷者被变成血奴扔到了尸坑，一个年龄非常小的孩子顶替了那个倒霉鬼的位置。
女爵留下男孩是希望自己的妹妹再次展露笑容，可是她的妹妹只觉得这对男孩的家人太残忍，就像当初格里芬林塞带走她姐姐一样，女爵没有如愿，她决定留下那个男孩时就彻底夺走妹妹最后一点幸福——被人当作人的幸福。
莎莉从蔷薇堡拿了一大包普通人能用得上东西，交给了带男孩来的那个人，让他带给男孩的家人，希望多少能补偿他们一点。
成为眷者的男孩也没有按照女爵的意愿去陪伴她的妹妹，因为成为眷者需要主仆之间建立血契，被奴役的一方身体会被改造成血族，虽然变得更加强大，并且能使用一点魔法，但是以后只能食用生肉和鲜血。
这个过程并不轻松，男孩稚嫩的身体虽然承受住了，但是他的意识几乎被摧毁，他不再是当初那个那个天真无邪男孩，他变成了一个头脑简单，只知道讨好女爵的舔狗。
思绪翻涌之间，她离尸坑已经非常近，甚至已经听见从尸坑里传来的异响，还有站在外围的几只行尸，这让莎莉瘦弱的身躯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并不是害怕那几具行尸，虽然她平时极少进食，偶尔吃一点都是她姐姐强行喂下，导致实力极弱，但作为更高位格的眷者，再弱也不是几具行尸能杀死的。
今日晴空万里，不可能有尸鬼和血奴主动暴露在阳光下，除非是像她和身后那个血奴一样，被更高级血族驱使，这也就代表尸坑中有其他血族或是血族眷者，抑或是两者都有。
血族相互吞噬的很常见，她姐姐也是趁格里芬林塞极度虚弱的时候杀死对方并将其吞噬，取而代之。
莎莉先是后退了两步，犹豫一下后又停下，杵在原地，紧紧咬着下嘴唇，双手死死攥着洁白的围裙……
过了好一会儿，她缓缓松开了手，长叹一声，久违的再次露出笑容：“姐姐她常常让我离开城堡，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不知多久以前，莎莉总是回想起母亲临死时的场景，她本来就应该和母亲一起离开人世，可是她太懦弱，她不敢也不愿意就这么离开这个世界，父亲曾经给她描绘过不受血族控制的人类土地，她一直想去看看。
父亲说外面的城堡里住的品行端正的贵族，还有专门对抗邪恶、保护弱小的骑士，他们与各种各样的怪物战斗，其中就包括血族，父亲还讲过很多故事，多是讲骑士如何对抗邪恶，打倒怪物，救下无辜的人。
故事的最后，骑士也许伤痕累累，也许永久沉眠，但总是会收获一份爱情，总会有这么一个被他拯救的女子默默陪伴他，她和姐姐在听这些故事时都会幻想自己成为女主角，姐姐被掳走那一天她多希望出现一个骑士，可是平日里最疼爱的她们父亲也只是跪在地上默默流泪……
莎莉转过身去，微笑着看向已经变成怪物男孩，语气平静的说着：“以前爸爸讲的故事里，像我们这样的怪物最后都会死的……”
“不过杀死那些怪物的骑士和英雄，而今天杀死我们两却是和他们一样的怪物”
莎莉心里有些难受的想到，至少在最后，她还是希望亲身参与自己喜欢的故事，哪怕是个怪物……
下定决心的莎莉继续朝着尸坑走去，男孩变的血奴依旧垂着脑袋跟在她后面，微风吹动了她的裙摆，单薄的身体依旧朝着她认为的死亡之地行进。
莎莉觉得很轻松，就像回到当年，和姐姐一起跟着父母走进农田割麦子的那段时光，有这么一刻，她似乎忘记了自己正走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