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津古希腊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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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西俄德

第一个神话谱系作家是诗人赫西俄德,他也是希腊文学史上第一个名人。他的诗歌可能创作于公元前700年左右。荷马史诗的非个人风格,确定无疑地没有显示任何诗人个人的信息,但是赫西俄德通过他自己的方式告诉了我们一系列事实:他的父亲来自库麦(Cyme,小亚细亚岸边,莱斯博斯岛稍南),离开了家乡——


不是逃避富裕和幸福,而是为了逃离宙斯加给人们的可怕贫穷。他定居在赫利孔山附近的一个贫穷村落阿斯克拉(Ascra),这地方冬季寒冷,夏季酷热,风和日丽之日犹如凤毛麟角。[《工作与时日》(Works and Days),637—40]


阿斯克拉在波奥提亚,因此,赫西俄德的父亲居住在远离家乡的地方。赫西俄德还告诉我们说,当他在赫利孔山下遇见缪斯之时,他成了一个歌手。他们给他一根树枝,并把一种无声的音乐吹进他的心扉。然后他穿过海峡,去到优卑亚,参加卡尔基斯一个名叫安菲达玛斯(Amphidamas)的人的葬礼,并在歌唱比赛中赢得了一个奖品——三角杯,他将其献给了缪斯。他有一个兄弟叫佩尔赛斯(Perses)。然而,关于佩尔赛斯有一个问题,我们不得不回过头来看看他。除了给我们这些信息以外,赫西俄德有着强硬的个性——这一点也使他的作品有别于史诗。我们没有看到贵族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说话者,这个说话者喜争论、好怀疑、幽默讽刺、节俭朴素、喜爱箴言、不相信女人。

他的两部作品《神谱》(Theogony)和《工作与时日》传统上被归为教谕诗。像荷马史诗一样,它们都以六音步写成。赫西俄德将自己描述为一个歌手,因此,人们很自然地认为,这些诗歌也是从一种口头传统发展而来。一些人认为赫西俄德是第一个将自己的诗歌写下来的人。他的作品包含了诗话程度很高的段落;但是总体来说,M. L.韦斯特(M. L. West)对“赫西俄德的乡间六音步”的评价是非常精当的。《神谱》的创作在前。一开始赫西俄德就表明他受到了委托,说明了缪斯是如何激发他并且吩咐他“歌颂永生快乐的诸神的种族,但是总要在开头和收尾时歌唱她们自己”。赫西俄德践行了这个指示,开始吟唱最早产生的混沌卡俄斯(Chaos),其含义为“张着大嘴的空间”(Yawning Space),而不是混乱无序(Disorder);接下来是该亚/大地以及所有神灵和人类;然后是大地深处的塔耳塔罗斯(Tartarus),还有爱神。该亚/大地生了乌拉诺斯/天空,使用双重名称是为了表达这些存在的双重方面,它们既是自然界的事物,也是神人同形同性的人格化神。乌拉诺斯是“繁星似锦的皇天”,但是他又与该亚诞下子嗣;然而“刚一落地就被其父藏到大地的一个隐秘处,不见天日,并且天神十分欣赏自己的这种罪恶行为”。

神的产生就是世界的产生,神的谱系也包含了宇宙进化。大地是首要的必需之物,因为一切其他事物都要以大地的位置为参照,要么在其上面,要么在其下面。就像我们看到的,天空是次于大地的,但也是一个很好的伙伴,并且有着相当的大小。既然所有事物从大地产生,那么很明显,大地就是母亲,天空乌拉诺斯就必然是父亲。通过各种性的结合产生后代,从而完成了世界的构建——世界就这样建立起来。需要顺便解释一下的是,为什么爱神会在这么早的位置产生。爱神没有自己的孩子,但是她是创造这个世界的生产的基本原则。这是一个简单的观念,不过我们看到赫西俄德发展了这一观念:一个事物能够在诸多不同意义上成为另一个事物的“后代”。

夜神的孩子们就是一个极好的例证。夜神生了黑色的厄运之神(Doom)和死亡之神(Death),她还生了悲哀之神(Misery)、复仇之神(Retribution)和不和之神(Strife),以及其他令人不愉快的事物。她又生下了睡神(Sleep)和梦呓神族(the tribe of Dreams),继之,生了欺骗女神(Deceit)和友爱女神(Affection),生了白天(Day)和大气(Ether),还生了看管金苹果的赫斯佩里得斯(Hesperides)。死亡之神是黑暗的、不活动的,像黑夜一样,悲哀和复仇之神也如死一般黑暗;睡眠发生在黑夜;欺骗最开始可能只是一种简单的令人不愉快之事,但也意味着诱惑,比如做爱就发生在夜晚。很明显,白天是从黑夜产生,大气是黑夜离开以后天空产生的光亮;赫斯佩里得斯只居住在西方,即太阳落山之地。这些事物的大部分,无疑是赫西俄德自己的创造。纯粹的神话谱系观念,已经部分转变为富有智慧的设计,用以创造一个不同的世界秩序。

故事从该亚和乌拉诺斯开始,因此宙斯并不在这个场景里,实际上他是天空乌拉诺斯的孙子。他的父亲狡猾的克洛诺斯(Cronos)在他们之间取得了至高无上的地位。赫西俄德讲述了荷马所熟知的天空之神的演替。开始乌拉诺斯是至高无上的,但是他压制自己的孩子们,该亚鼓动她的孩子克洛诺斯阉割了乌拉诺斯。克洛诺斯后来也吞食了自己的孩子们,直到他的妻子瑞亚(Rhea)用一块石头代替宙斯、给他吃下去。克洛诺斯的孩子宙斯在克里特被抚养长大,强迫他的父亲吐出他的兄弟姐妹,在他们和其他力量的帮助下,打败了克洛诺斯和他的提坦巨人(Titans),并将他们扔到塔尔塔罗斯。这个野蛮的传说一直是一件令人感到奇怪的事情。宙斯自己的名字(类似于拉丁语中的dies,“天”)意思是“天空”。尽管古典时代的希腊人忘记了这一点,但是很奇怪他有这样一个祖父,其名字显然就是希腊人对“天空”最常见的称呼。并且,乌拉诺斯和克洛诺斯都没有在祭仪中真实存在过。这个世纪对一系列古代近东语言的释读表明,这个故事是对一个非常古老传说的翻译。赫梯人在公元前1200年就知道了,胡里安人(Hurrians)和腓尼基人也知道,巴比伦人一年一度朗诵的《以利玛·以利斯》(Enuma Elish美索不达米亚的Enuma Elish史诗,也称作“创世的七块泥板”(The seven tablets of creation)。Enuma Elish是将楔形文字转化为英文字母后的头两字,其意义为“其时居于上之物”,来自于石板上的第一句“其时居于上之物未为天,居于下之物未为地”。此史诗是由奥斯丁·亨利·莱亚德于1848年至1876年在尼尼微亚述巴尼拔图书馆的遗址(位于伊拉克摩苏尔)中发现的。另外在基什及巴比伦亦可找到有关泥板,部分泥板残破不全。1876年,史诗由乔治·史密斯出版。——译注史诗中可能还要早了600年。其最初的源头可能属于苏美尔人。在这些东方故事中,我们发现了神灵的演替、阉割、吞食等主题。以及石头复生的主题,尽管有着不同的表现形式,但是表明了这些与赫西俄德作品的相似之处并非偶然。我们看到,尽管宙斯的前辈已经处于模糊状态,实际上仅存于这个神话中,但是在美索不达米亚,一个城市确实崛起了并从另一个城市那里夺取了至高无上的权力;然后把自己的神尊为最高的天神。因此巴比伦的马杜克(Marduk)古代巴比伦人的主神,原为巴比伦的太阳神。——译注取代了尼普尔(Nippur)的恩里尔(Enlil)苏美尔神话中,恩里尔是大地和空气之神,尼普尔城邦的保护神。他还可能拥有战神和风神的神格。洪水灭世的祸首就是恩里尔。——译注。这个神话的背景似乎是美索不达米亚,而不是希腊。

如此看来,对赫西俄德作品中的一个重要神话来说,东方的影响是确实存在的。这就引出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赫西俄德作品的整体风格,包括其天体演化论和某种在近东广泛流行的、可以被称为“智慧的”的文学。除了美索不达米亚以外,我们还在埃及发现了它,包括在腓尼基人和迦南人(Canaanites)那里,当然在希伯来人那里亦是如此。《工作与时日》中的大量语句,在《箴言书》(Book of Proverbs)中都能找到与之相似之句。《创世记》以世界的创造开篇而非在人类的谱系和不同民族产生。早期希腊人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包括远古而深邃文明的世界中,他们还没有准备将这些文明斥之为“蛮族的”。既然宙斯即位的故事如此深入荷马和赫西俄德的作品中,那么东方的影响或许能够追溯到迈锡尼时代。

《神谱》没有任何地方涉及男人的创造。然而,和《创世记》以及其他传说一样,《神谱》也想象着有某个男人存在而女人不存在的时间。女人的创造大约来自以下途径,是希腊特殊的献祭仪式的产物。曾经,聪明的普罗米修斯(Prometheus,一个神而不是人,但是他的行动永远惠及人类)巧妙地分割了一头屠宰的公牛哄骗宙斯。其中一堆里面是牛肉,但是摆得不显眼,看起来很少,并用牛的肚子盖上;另一堆骨头则摆得很好看,用肥腻的牛油盖上。宙斯注意到两堆不平等的祭品,攫取了牛油和骨头——这就是为什么从此以后,神得到骨头和油,而人类享用了肉的原因。牺牲献祭的原初场景根本不是给神食物,而是献给他们动物的骨架——这可能是作为巫术性的策略,使他们将来不会禁止猎人获取动物。后来,可能需要对这一习俗加以解释,这种解释能给崇拜者所有的好处。这一解释比赫西俄德要早,是这样说的:


智慧无穷的宙斯看了看,没有识破他的诡计,因为宙斯这时心里正在想着将要实现的惩罚凡人的计划。宙斯双手捧起白色脂肪时,看到了普罗米修斯巧妙布置、用以欺骗他的白骨,不由得大怒起来。(《神谱》,550—5)


我们看到,以赫西俄德的风格,确实试图维护宙斯的全知全能,尽管这个故事明显表现出神上当了。

赫西俄德发展了这一故事,安排了世界上另外两种富有特色的事物:火和女人。宙斯受骗以后,恼怒之下不愿给人类不灭的火种;但是普罗米修斯用一个中空的管子带回了火种。宙斯更加生气,他创造了第一个女人,她是一类可怕的妇女的起源,这类女人和男人生活在一起,就像雄蜂依靠工蜂供养一样,寄生享乐;然而女人又是不可或缺的,否则一个男人到了晚年就不会有孩子供养他。当我们将阿喀琉斯对普里阿摩斯所描述的宙斯给人类的两个土瓶与赫西俄德的话相比,我们会看到这种农夫对女人厌恶和《伊利亚特》悲剧性的清醒认识。宙斯给人类的两个土瓶,一只装福,一只装祸,或者给人混合的命运,或者给人悲惨的命运:“诸神就是这样对待我的父亲佩琉斯……至于你,老人家,我听说你从前享受幸福,在阿凯亚人到来之前……”(《伊利亚特》24. 534ff)赫西俄德说,如果一个人娶了称心如意的妻子,他就有了某种抵消悲惨命运的事物;如果他娶了个不好的妻子,他就会烦恼痛苦得没完没了。(《神谱》607ff.)

诗歌将宙斯作为统治者,往下延伸(其最初的源头已不可考)就是一系列神与凡人结合、生了后代的故事。公元前5世纪希罗多德这样说赫西俄德与荷马(就是这个顺序):“是他们把诸神的家世教给希腊人,把他们的一些名字、尊荣和技艺教给所有的人。”从某种范围来说,赫西俄德在这些事物方面是后世希腊人的典据,但是这些典据并非被普遍接受。尽管他声称有九位缪斯,但此举并不能阻止不同的人在谈到她们时有三位、四位、五位、七位或八位之说;赫西俄德笔下的赫卡特(Hecate)也与我们在其他地方看到的形象大不一样。

《工作与时日》明显是稍后的作品。在《神谱》中,他将斗争看作是令人害怕的暗夜的孩子;然而在这部作品中他思考得更多,现在他认为毕竟还是有两种斗争。一种是坏的,第二种,直率地称其为“更老的”、意为“更好的”,是一种具有竞争的精神财富,能促使人们去工作。他的兄弟珀耳塞斯就表现出坏的方面,要求比应得的份额更多的遗产,并且贿赂当地的“王”判决给他。他认为,珀耳塞斯应该改掉这些缺点,去认真工作:


出身高贵的珀尔赛斯啊,要时刻记住我的忠告,无论如何你得努力工作。这样,饥饿或许会厌恶你,头冠漂亮、令人崇敬的德墨特尔或许会喜爱你,用粮食填满你的谷仓。(299—300)


诗歌以道德劝诫开篇。赫西俄德穷其所能,以一种或多或少体系化的方式——中间夹杂着各色规则——来描绘一年的农务,甚至还谈到了农业和葡萄酒,以及一长段关于航海的附录。“如果你渴望并不舒适的航海,”诗人直率地说,“……我将告诉你大海的节律。”


我没有航海和驾船技术,因为我还从未乘过船(穿过宽广的海域),仅仅有过一次从奥利斯去到优卑亚的最短行程。(649—50)


这段航程只有约100码(1码等于0.914米)。关于道德的思考、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谋生之道,以及珀耳塞斯抢夺诗人土地的思考,逐渐明确而转移到一年的农务上面——这并不是我们一开始所期望的。

珀耳塞斯这位恶劣的兄弟,一开始出现就欺骗过赫西俄德,企图依靠肥沃的土地生活:“让我们用公正的审判来解决这个争端吧。”(35)“但是后来他穷困潦倒,还要向赫西俄德行乞。努力耕耘、努力播种,以免你不得不乞求于别人,就像你现在来找我一样,但是我也不会再给你什么了。”(396)这种前后差距,导致一些人认为珀耳塞斯是一个虚构的人物,仅仅是串起诗歌进程的一条线索。在一个叙述性的框架中,通常会有一些道德说教的内容。《传道书》(Book of Ecclesiastes)出自一个幡然醒悟的以色列国王之口;我们在近东文学作品中发现一部作品以一个父亲对其浪荡儿子的抗议形式写成,埃及的贤者书由大臣或受到不公正待遇的祭司说出,等等。叙述往往是为说教而吸引读者的注意力。

但是如果每个人都知道珀耳塞斯只是一个虚构的人物,那么很难想象赫西俄德能游历到乡村来吟唱这样一首诗歌,控告阿斯克拉当地的要人“贪婪地受贿”,而且整个乡村遭到了上天的惩罚。关于其父的细节,看起来也是可信的:很难相信赫西俄德为何要为自己编造这样一种背景。因此,可能的解释就有双重性了:诗歌在他头脑中形成并扩展,这样,赫西俄德和他兄弟的地位就能得以发展和改变;并且这种改变在于使诗人在诗歌中的某些时刻,让他兄弟的表现符合自己想要说的内容。

赫西俄德一直思考的另一件事就是普罗米修斯神话。在《工作与时日》中,他试图对生活的艰辛和工作的必要性作出一个普遍性解释,这也同样适用于这个神话。这里的情绪甚至更为沮丧。当诸神和人类的父亲决心要给人类一定的惩罚时,他“大声地笑了”(59),这个女人——这时她的名字叫潘多拉——不仅仅自己是一个灾难,在她那诱人的外表下面,藏着“一颗不知羞耻的心和欺诈的天性”(67)。她打开了那一直锁着、装满灾难和瘟疫的盒子的盖子。现在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悲哀和不幸,“没有任何可躲避宙斯意志的办法”。我们想到了夏娃,她也要为世界所有的不幸承担责任。

这个故事尽管某些时候有着明确的指向,整体来说却是摇摆不定的。赫西俄德的典型特点,是在故事的结尾临时增加一条线索来使他的诗歌继续下去。他只能说“现在,如果你愿意,我将告诉你另一个故事”,这次,从失落天堂的黄金时代的衰落,逐渐被次一级的白银和青铜时代所取代,然后到了我们生活的、灾祸不断、可怖的黑铁时代。这又是另一种东方的观念:赫西俄德不客气地将其借用于希腊人关于过去的观念,并且插入了英雄时代——英雄时代是不可或缺的,处于青铜时代和我们这个时代之间。英雄们就像他们不得不以这样的面目出现一样,比粗暴、狂野的青铜时代人“更好也更善良”——这个传说的成形就是对优雅的破坏。但是我们认为,赫西俄德发现很难使他的思想成形,因此他被迫接受了这种不协调。

赫西俄德的典型特点还体现在《工作与时日》的开篇300行里,他在劝谕珀耳塞斯和劝谕“老爷们”之间摇摆。他有事情对他们说,“我要给老爷们讲一个故事。”他说,然后讲述了鹞鹰抓捕夜莺的故事:


夜莺因鹰爪的刺戮而痛苦地呻吟着,但是鹞鹰轻蔑地对她说:“不幸的人啊!现在你落入了比你强得多的人之手,等待和哭泣都没有任何用处,你得去我带你去的任何地方,尽管你的歌声是如此甜美。我可以放你远走高飞,也可以以你为餐。(205ff.)


到了这个程度,赫西俄德告诉他的兄弟:“不要希求暴力,暴力无益于贫穷者”。这是暗示做坏事的普遍危险后果,这种危险会扩展到整个群落。因此,他劝谕当权者,告诉他们要进行公正的审判,宙斯的眼睛能看见一切。然后又转向珀耳塞斯,要他倾听正义,完全忘记暴力。“宙斯制定了这个法则,由于鱼、兽和有翅膀的鸟类之间没有正义,因此它们互相吞食。但是宙斯已把正义送给了人类……”这里对鸟类的强调有助于展现这个故事的道德因素:当权者对待我就像动物之间相互对待一样,没有考虑对与错。但是,由于难以同时针对两个靶子,最后实际是珀耳塞斯承担了当权者该受的道德审判。

诗歌的某些部分要更有条理。有些段落表现了赫西俄德思想的转移。“虔诚并献祭……邀请邻居来进餐……邻居是重要的……回请那些请过你的人……给予那些给予过你的人……给予是善,夺取是恶……即便其物甚微……小的也会一点一点增加……贮藏放在家里比较好……早做打算……用错地方的节约也是不好的……不要克扣报酬,信任和猜疑同样有害于人……不要相信妇女……要孩子的时候,一个最好……不过子女多的人家,宙斯也易于多给你财富……如果你想要财富,你就得按照农夫的日程去做。”这就是从第336行到第383行思想转移的大致概要。这些思想就在这里,但是我们可能看不见它们。

还有些段落有着更加用心的诗化色彩。两部诗歌都将普罗米修斯的故事讲述得十分生动。诸神与提坦(Titans)的战役,宙斯与妖怪堤福俄斯(Typhoeus)的战斗(《神谱》674—712,820—868),都试图烘托宏伟场景;对大多数读者来说,更具吸引力的是对冬天的描述(《工作与时日》504—35):这时野兽都冻得发抖,老年人冷得缩成一团,少女却能待在屋里,保持她的美貌;“无骨的动物畏缩在自己没有生火的屋里或没有欢乐的家里”(这里的哑谜指的是章鱼);在夏天,这时“妇女最放荡,男人最虚弱”,但是可以在一块岩石的荫蔽下享受一次野餐。(《工作与时日》,482—96)

这些诗歌与其说没有定形,毋宁说是处于自然状态;尤其是结尾,很容易增添内容。《工作与时日》在一些散乱的宗教禁忌中逐渐离题(724—759),然后是一系列每月的吉日与忌日(765—828),这之后又是古代处理鸟卜的一些方法。我们很难知道有多少内容是属于赫西俄德的。我们看到的《神谱》直接导致一些其他作品最重要的事物有时候也被归于赫西俄德,如《名媛录》(Catalogue of Women or Ehoiae)。这首诗歌有不少残篇流传至今,其中将英雄的希腊人谱系上溯到丢卡利翁(Deucalion)丢卡利翁,传说是普罗米修斯和克吕墨涅之子,皮拉的丈夫;宙斯发洪水毁灭人类时只留下他们俩。——译注和大洪水。这首诗歌不可能是赫西俄德的作品,比如其中提到昔兰尼的故事,而昔兰尼直到公元前630年左右才建立。一些段落也颇具特色,但是就神话叙述来说,还难以与荷马相提并论。其主题是公元前5世纪诸如阿修西劳斯(Acusilaus)和菲瑞塞德斯(Pherecydes)等神话历史学家的写作向散文的转变。另有一首名为《赫拉克勒斯之盾》的短篇史诗也以赫西俄德的名义流传下来,这是一部更加苍白的作品。还有10首归于赫西俄德名下的诗歌,属于某个古代作家之作,可能都没有什么坚实的基础;我们也对此知之甚少,无法说出任何有意义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