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来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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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童年的暑假

我的记忆里有无数个相似的夏天,那些故事都层层叠加,我已经记不得了事情的先后顺序。虽然多年以后,有些事情连我自己都要质疑,但我还是知道的,那些都是我的童年,是在我的生命里真真切切发生了的事情。

当最后一堂考试的收卷铃声“叮铃铃”地响起,窗外终于没有那么燥热。还没等老师把考堂上的试卷都收完,同学们就按耐不住了内心里的那份激动和期待,小小的脸上那双大大的眼睛,总忍不住地频频地往窗外看去。

终于,老师收完了试卷且密封了起来。就在此时,大家仿佛脱离了某种力量的控制般,争先恐后地朝着教室门口一拥而去。只是一瞬间,操场上便人满为患,喧闹无比。

我抬头望了望远处的天空和山峦,夕阳还没有来,树枝也是青翠欲滴的模样。但是我十分清楚地知道,我的夏天它又来了,我的暑假,它已经开始了。

从第二日起,当太阳高照,热风吹过来的时候,这个世界便有了蛐蛐儿,知了,田野,稻谷,螳螂,蚱蜢,虾蟹,晚风,竹林,星空……啊!其实还有好多好多,是我怎么数都数不完,怎么数也数不尽的。而今我唯一能表达出来的,也就只有一句:“啊!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我跟随着风跑过山间,越过田野,与一群小伙伴过家家,捉迷藏,嘻嘻哈哈,打打闹闹。

我们去地里偷胡豆,把人家的庄稼地弄得一片狼藉。此刻大人们刚好干完了活凑在一起打麻将,自然没有空管我们。于是,我们跑回家去拿起了大弯刀和大锯子,用大弯刀在竹林子里砍了竹子,再用大锯子把竹筒锯成一节一节。

“咦?我们是不是没有佐料?”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

“那我回我家偷一点出来分给大家?”我回答到。

“好的,你记得多偷点来,要我们大家都够分的。”另一个人附和着。

“那我去捡笋壳和竹叶了,等会烧火。”又一人说到。

“我也去我也去,我们再找几块转头来砌灶。”

“我在这里看东西,你们快点回来呀!”

我们一群人分工明确,大家都很自觉。

灶台一砌好,胡豆也被撒上了调料装进了竹筒里。当竹火生起,我们便一人守着一个竹筒围成了一圈全神贯注起来,眼巴巴地就等着开吃。

终于,香味冒出来了,跟吹过竹林间的风一起扩散开来。一瞬之间,豆香与轻烟齐缭绕,仿佛我们都是来自于神话故事里的小小仙童。此时此刻,我们也顾不得烫不烫手了,大家都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竹筒,掏出了那香气四溢的胡豆径直就往嘴里送。

我最是喜欢漫山遍野地跑,跟着风和鸟一起。那些长在山坡上各种奇怪的果子,不管是趴在地上长的还是挂在树上长的,只要我听到有人说那是能吃的,我都不会放过。只要有能吃的被我寻到,都会送进我的嘴里去。那些野桑椹啊,野葡萄啊,野柚子啊,红蛇果啊,草莓啊,还有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反正我都下过肚。我甚至还会偷别人家的果子吃,虽然我向来就胆子小,特别害怕被告状后挨打挨骂,但也是要先吃了再说的。

我很是讨厌那些路人偷我自家的樱桃!只要樱桃开始红了,我看谁都像偷樱桃吃的贼,于是盯着他们的眼神始终都不太友好。

后来我发现,那些大部分无缘无故消失掉的大红樱桃,原来都是被飞来飞去的鸟儿给吞掉了。于是,我瞬间就讨厌小鸟了。我是记得的,一年级上册的第一课里是这样写的:

鸟叫啦,花开啦,

鸟儿花儿可多啦。

我们爱鸟不捉鸟,

我们爱花不摘花。

可那一刻我是真的不爱鸟啊!因为它抢了我的樱桃吃。那可是连我自己都不够吃的樱桃啊!

说到这篇课文,我突然想起一件特别好笑的事情——

在那篇课文里,最后一句写的是“我们爱花不摘花”,因为我们四川人不分平翘舌的,再加上刚上学的我实在是识字有限(其实也根本不太认识课本里的那些字),所以我一直都特别疑惑,为什么我们要爱花却不zāi【栽】花呢?不zāi花哪里会有花呢?并且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好长时间,长到我自己都忘了到底是几年级解开这个疑惑的。

还有一件事,那是在某一回看电视的时候,出现了“卧底”一词,而不识字的我总听大人们说着“饿滴”(四川话,意为饥饿的,饿着的)。于是我又不明白了,问他们“饿滴”是什么?他们告诉我说,那是打入坏人内部的警察。

于是我又问了:“那为什么一定要‘饿滴’呢?”

那时候的我实在是以为他们是一群饿着的人,只有饿着的警察才能打入敌人内部。于是我一边心疼警察叔叔,一边还是没有明白为什么一定非要让他们饿着才行。

我向来都不是只有饿了才吃东西的,不饿的时候也想吃。

如今每年樱桃一成熟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哦,原来我还有一个弟弟。故事要从小学时期的某一天下午说起。

吃完午饭休息前,我们已经分好了樱桃装瓶子里泡水带学校去,可他趁大家午睡关了门,拿着他的小瓶子跑到樱桃树下去加量,结果我并没有睡,他“做贼”的事被我和爸爸透过木窗看在了眼里,然后我们一直不做声地盯着窗外,看他笨拙又努力地“偷”着樱桃🍒。

十几年过去了,他肯定忘了他背着我加餐的事情,他依旧不知道其实我看到了全过程,他还让我们失去了中间那颗最大的樱桃树。

等到上学临走前,爸爸问他为什么瓶子里的樱桃看着多了呢?他脸不红气、心不跳地说到:“樱桃被水泡大了。”

到了夏季正浓的时候,暑假天的田野里不仅有稻谷,还有桑葚,鸭蛋,折耳根,蝗虫等东西。等到稻谷都熟透了,我们就有新的米吃了,把桑葚拿来当零食和水果,把鸭蛋用来包皮蛋,折耳根洗干净了凉拌,生活还真是安逸。至于蝗虫嘛,我们一群小伙伴是捉来很多后,都拌了佐料烤熟了的,香味是有的,我却是万万不敢吃的;即便是被他们骂怂我也不敢。哪怕多年后,我在山东,看到他们山东人喜欢吃蝉,我也是不敢下手的,更别说下嘴了。

说起夏天就少不了荷花,那一池粉的,白的,都生得亭亭玉立,宛若仙子她不在尘世里。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果真是好看至极。看着那莲叶何田田呀,我真想立马摘下两张来蒸粉蒸肉吃,那可是真的很好吃呀!

虽然我们一群小孩子总爱去有水的田边和池塘里摸鱼、捉虾、抓螃蟹,但夏天终归是炎热的,所以我有时候总是望着天空,等待着暮色的来临。我喜欢傍晚时分的夕阳和夜晚庭院上方的星空,还有竹林间柔软的风。

当一天里夕阳来临的时候,也是一天里的农忙将要结束的时候。不管是山间还是田野,那些劳作的身影都陆陆续续地归家去了。我们一群小孩子就聚集在院子里等着,等着大人们归来后洗去一身的泥土与尘垢,然后到街上去买烧腊和名叫“七个小矮人”的冰糕给我们吃,这是我们一天里又一件幸福和期盼的事情。

等我们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再吃罢晚饭,大人小孩便都坐在了院子里乘凉。当我摇着蒲扇驱赶着蚊蝇时,就很是期待大人们把电视和凉板床搬到院子里来,如若再开一把电风扇的话,那就真的是舒服且惬意呀!

晚风总是时不时地从远方吹过来,摇晃着“沙沙沙”的竹林。漆黑的天空上也渐渐布满了点点繁星,我顺着天空望了过去,直到目光看尽,也望不到那尽头啊、它到底在哪里?

那时候的我睡眠还很好,那时候的我梦也也很欢愉。于是我只听见远处近处,渐渐弱下去的虫叫与蛙鸣,然后便一觉到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