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兵法与三十六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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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金蝉脱壳

孙膑疯癫不已,不知情,也不知爱。钟离秋愁眉不展,不吃不喝,呆呆地躺在睡榻上,无论钟离春如何劝慰,钟离秋都听不进去。是日,公孙阅带着贵重的礼物来到钟离家,对钟离春道:“我久慕钟离秋姑娘的美貌与贤惠,欲娶她为妻,故送聘礼,请钟离姑娘收下。”

钟离春对公孙阅素无好感,冷言相对,请他离开。

公孙阅悠悠道:“钟离秋若嫁给我,我可以让她忘记疯子孙膑。”

公孙阅的话触动了钟离春,当务之急是让妹妹忘记孙膑。她语气缓和了许多,对公孙阅道:“公孙阅,你身为庞元帅的谋士,应该懂得礼仪,聘礼应该由父母或兄长来送。”

公孙阅笑道:“钟离姑娘有所不知,公孙阅本是齐国人,齐国内乱,父母身亡。我只身游遍天下,最后来到魏国,庞元帅收留了我,庞元帅就是我的兄长,这些聘礼是庞元帅叫我送来的。”

钟离春也是齐国人,也是因为内乱离开国家,听公孙阅如此一席话,打算收下聘礼。钟离秋怒气冲冲从内室走出,对公孙阅道:“公孙阅,把聘礼拿回去!”

公孙阅满脸是笑,道:“钟离秋,聘礼你姐姐已经收下了。”

钟离秋仍是怒气冲冲:“她收我不收,要娶你娶她!”说完转身进了内室。

钟离秋的举动让钟离春在公孙阅面前无法下台,她对公孙阅道:“公孙先生,实在对不起,你先回去吧,我劝劝她。”

钟离春送走公孙阅,回到内室。她坐到钟离秋身旁,和颜悦色地劝道:“妹妹,公孙阅仪表堂堂,又是庞元帅的谋士,哪点配不上你?”

钟离秋反唇相讥:“你不是说过嘛,这些兵家谋士,惯于搞计谋,他们的话不可信。”

“我说的是庞涓,他让你嫁给孙膑,有自己的目的。公孙阅不同,他对你爱慕已久,娶你为妻是诚心诚意。”

“我不相信他的诚心诚意,我就相信孙膑。”

钟离春欲火又止,说道:“孙膑是个疯子,香臭不知,人畜不辨,你怎么能嫁给他呢?”

“我等他,等他病好了再嫁。”

“如果一辈子好不了呢?”

钟离秋眼里含着泪道:“好不了,我也不嫁别人!”

钟离春顿时火了:“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你的婚事我说了算!”

钟离秋很认真地对姐姐道:“你逼我嫁,我就死,这次不是开玩笑!”说罢,趴在床上嚎啕大哭,伤心至极。

钟离春心疼地看着痛哭不已的妹妹,说:“妹妹,别哭了,我不逼你,我这便去回绝公孙阅……”

钟离春带着公孙阅的聘礼来到公孙阅住处,不无歉意地对公孙阅道:“公孙先生,实在对不起,我妹妹死活不同意,我只好把聘礼送回。”

公孙阅沉默了一会儿,缓声说:“钟离秋的心情我理解,我可以等她……五年,十年,二十年,我等一辈子!”

钟离春见公孙阅如此痴情,不好再说什么,只有告辞。

钟离春为了断绝妹妹的恋情,决定杀死孙膑。她在街上找到漫游的孙膑,说她是来救孙膑的,把孙膑带到郊外人迹罕至的树林中。钟离春绷起脸,对孙膑正色道:“孙膑,我带你到这里来,不是为了救你,而是为了杀你!”她说着抽出剑。

孙膑一愣,颠跛着回头就跑,边跑边叫:“先生救救我,魏王要杀我!”钟离春飞身跳到孙膑面前,拦住他的去路。孙膑转身向左,钟离春再次拦在他面前,手中剑指向孙膑咽喉处,冷笑道:“就凭你这两条废腿,还想跑?”

孙膑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面对钟离春,前额不停地磕碰在拱起的双手上:“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小人再也不跑了,再也不请天兵天将了……”

“别磕头了!我不是大王。”说着钟离春踢了孙膑一脚。

“你是大王,小人的命全在大王之手,请大王饶命。”孙膑一脸憨样,说着又向钟离春磕头。

钟离春用剑背使劲拍了孙膑肩膀一下,厉声道:“你磕头也没用,我照样杀你!”

孙膑立刻坐直了身子,呆呆地看着钟离春,问:“你为何杀我?”

钟离春恨声道:“为了我妹妹钟离秋!她对你一往深情,如今你疯了,但她还惦着你……只要你活在世上,她就终身不嫁。我不能让你害了我妹妹,我必须杀了你!”

孙膑恢复常人神态,仰天长叹道:“孙膑空有《孙子兵法》,不但不能驰骋疆场,建立功业,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这是天意呀……”

钟离春闻此,愣愣地看着孙膑,疑惑地问:“你是真疯还是装疯?”

孙膑苦笑道:“当然是装疯。”

“你为什么要装疯?”

“庞涓要杀我,为了躲避杀身之祸,我不得不装疯。”

“庞涓与你情同手足,他怎么会杀你呢?你是不是又在说疯话?”钟离春仍是不解。

孙膑把庞涓陷害他的前后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了钟离春。钟离春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侠义女子,她气愤地痛骂庞涓笑里藏刀,陷害兄弟,不得好死!她劝孙膑逃出魏国。孙膑叹道:“我双腿不能疾走,又无人相助,如何逃走呢?”

钟离春说:“我给你找辆车,帮你逃出魏国。”

孙膑摇头道:“不行,你一个人不行,如果庞涓发现我失踪了,会立即派人追赶,凭一个人的力量,我们逃不出去,即使逃出去,也很难找到落脚之地。”

钟离春问:“你说怎么办?”

孙膑沉声道:“必须依靠一个国家的力量,最好是齐国。”

钟离春为了解救孙膑,女扮男装,日夜兼程,来到魏国东方的齐国。她听说齐国大将军田忌为人正直坦率,又掌握军权,便去拜访田忌,把孙膑遭受庞涓陷害的事告诉田忌,请求田忌解救孙膑。田忌担心孙膑是魏国的要犯,如果救出孙膑,魏国必兴兵问罪,他无法向齐王交代。

钟离春道:“孙膑可以让齐国摆脱魏国的威胁。”

田忌微微一笑,道:“你言过其辞了,一个孙膑,没有这么大的力量。”

“孙膑的才能远在庞涓之上,而且他还拥有可以使人百战百胜的《孙子兵法》。”

“《孙子兵法》随着吴国的灭亡,已经失传了。”

“还有一套副本,在鬼谷先生手里,他已经传给了孙膑。”

“你这种说法,很难使我相信。”

田忌的谋士禽滑是一个很有见识的年轻人,钟离春请求田忌解救孙膑时,他一直在观察着女扮男装的钟离春。这时他对田忌说:“将军,这位……”他看了钟离春一眼,接着道:“这位后生说的不是没有根据,几年前我听墨翟先生说过,《孙子兵法》的副本在鬼谷先生手中,鬼谷先生从不将这套兵法传给别人。而孙膑是孙武子的后代,鬼谷先生将兵法传给他不是没有可能。”

田忌知道禽滑是想让他解救孙膑,为难地道:“救出孙膑势必得罪魏国,此事重大,应该禀告大王。”

禽滑道:“正因为此事重大,才不能禀告大王。齐国屡屡败给魏国,如果大王知道此事,决不会因为一个孙膑而得罪魏国。”

田忌虽然认为禽滑说的有道理,但仍是犹豫不决。

禽滑看出田忌是怀疑孙膑的才能,不想冒如此大的风险,便说:“将军,我以齐国使者的身份到魏国走一趟,见见孙膑,当面考考他,如果是人才,我就想办法救他出来,如果不是,我就打道回国,如何?”

田忌思索再三,最终答应了禽滑。钟离春由此对禽滑十分感激。

禽滑亲往郊外送别钟离春,他有意点破钟离春的姑娘身份,并说正因为钟离春为救朋友女扮男装,坚持不懈,才打动了他,他一定要帮钟离春的忙,解救孙膑。钟离春对禽滑更为感激。

禽滑作为齐国使者来到魏国,先按礼节觐见魏惠王,向魏惠王表达了齐王愿两国和好之意。随后,禽滑又去拜见庞涓,将贵重的珠宝献于庞涓,说是田将军想和元帅交朋友。庞涓微微一笑,道:“我是田将军的敌人,怎么可能和他交朋友呢?”

禽滑气定神闲地说道:“当今天下,诸侯争霸,强者胜,弱者亡,君王将相,为了各自国家的存亡,今日是敌,明日可为友,哪怕只是暂时的朋友。”

庞涓有意难为禽滑,又道:“如果我不愿意和田将军交朋友呢?”

“齐国数次败在魏国手下,已无力和魏国争霸,楚国也臣服于魏国,如今唯一能与魏国争霸的是秦国,魏国要战胜秦国,应该和田将军交朋友。”

“这是两国之间的事,只要两国君王为友,我和田将军交不交朋友,就无所谓了。”

“元帅此话差矣。魏国不是因为魏王而强大,而是因为有了元帅才所向披靡,元帅如果不答应做田将军的朋友,寡君和田将军将寝食难安。”

庞涓哈哈大笑道:“禽先生,你很会说话。”命人收下珠宝,禽滑向庞涓施礼致谢。庞涓不解,问道:“禽先生,你送我珠宝,我应该谢你,你为何谢我呢?”

禽滑回答道:“我听人说,愿意送元帅珠宝的国家很多,但元帅很少会接纳。只要元帅肯收下,就是打算与这个国家做朋友。今日元帅收下我们齐国的珠宝,说明打算与齐国做朋友。庞元帅与齐国做朋友,其他国家就不敢小视齐国,作为齐国的使者,当然应该感谢元帅了。”

庞涓很欣赏禽滑,亲设酒宴款待禽滑。

钟离春得知禽滑来到魏国,立刻赶到禽滑住的宾舍,从太阳下山一直等到月亮爬上树梢,仍不见禽滑归来,钟离春不免着急。禽滑的随从说禽滑是一个爱交往的人,如果兴起,常彻夜不回,让钟离春明天再来。

钟离春正打算离开,禽滑回来了,钟离春要带他立刻去见孙膑。禽滑看看窗外天色,说:“这么晚了,还是等明天吧。”

钟离春道:“孙先生说,兵贵神速。”

禽滑眼睛一亮,道:“兵贵神速……好,这句话好。走,我们去见他。”

自从庞涓对孙膑的疯癫信以为真,孙膑便早出晚归,有时乞讨,有时给人算卦,有时谈笑自如,有时悲哭不停。开始庞涓还派人盯着他,后来也就松懈了,他时常混宿市井之中,几夜不归。这夜,他按照和钟离春的约定,蓬头垢面侧卧在街旁,等待钟离春。

公孙阅乘坐马车从街上经过,正巧看到了卧在路边的孙膑,跳下车,让车夫驾车先走。公孙阅来到孙膑身旁,劝道:“孙膑,还是回府歇息吧。”

孙膑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回府?天府还是地府?”

公孙阅冷笑道:“孙先生,在我面前不要装疯了。”

孙膑坐起,看看周围,道:“公孙先生,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的事你不管,你的事,我也不问。”

“我想得到钟离秋,可她至今不答应,我想让你帮我想个办法。”

“女人的事,我没办法。”

公孙阅冷冷一笑:“如果得不到钟离秋,你的事我无法继续为你保密。”

孙膑预感钟离春快到了,想快点打发走公孙阅,便道:“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公孙阅走了,孙膑重新卧倒街旁。钟离春从一间屋后闪出,走到孙膑身旁,低声道:“孙先生,跟在我的后面。”

孙膑爬起,看了看四周,远远跟在钟离春身后。

公孙阅并没走远,他躲在一间店铺的阴影处,看着远去的钟离春和孙膑,脸上露出一丝阴笑。

孙膑跟着钟离春来到一所简陋的客栈,见到了商人打扮的禽滑。孙膑和禽滑相互施礼后,钟离春扶孙膑坐在席垫上。

禽滑看着孙膑残疾的双腿,开门见山道:“恕我直言,孙先生双腿如此无力,以后如何征战疆场?”

孙膑淡定地说道:“征战疆场的是将军,我只想做一个谋士,为将军疆场获胜出谋划策。”

“一个谋士可能一辈子都会默默无闻。”

“我是一个废人,不求有名,但求有功。”

禽滑想了片刻,问:“有两个国家,一强一弱,你身为弱国的谋士,你有什么办法使弱国的军队打败强国?”

孙膑回答道:“首先使国政盛明,使百姓与君王一心;其次作战时具有天时;其三占有地利;其四让具备智、诚、仁、勇、严的人作为将领;其五严明军制与粮草的掌管。这就是《孙子兵法》上所说的道、天、地、将、法。”

禽滑微微颔首,继续问:“战胜敌人的上策是什么?”

“孙子曰:上兵伐谋。挫败敌人的作战谋略。”

“其次呢?”

“其次伐交。挫败敌人的外交。”

“再次呢?”

“伐兵。打败敌人的军队。”

“其下呢?”

孙膑回答:“攻城。”

禽滑击掌道:“妙!回答得太妙了!孙先生,禽滑就是肝脑涂地,也要救先生脱离险地!”

孙膑感动至极,道:“禽先生,孙膑终生不忘你的大恩大德……”说着起身欲跪在禽滑面前,钟离春抢前一步,拉住孙膑:“孙先生,你的腿,不能跪。”

“不跪无法表达我对禽先生的感激之情。”

“现在不是感激的时候,赶快商量一下怎么离开魏国才是。”

禽滑对孙膑道:“钟离姑娘说的对,孙先生,我要救你出去,但又不能惊动魏国,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办法倒是有一个……”

客栈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一群士兵推门而入,他们是来找孙膑的。钟离春欲上前阻拦,被禽滑拉住。禽滑低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钟离春长叹一声:“如此英才,竟受这样的侮辱,我实在忍不下去。”

“为了孙先生不再受侮辱,忍不下去也得忍……”

钟离春和禽滑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士兵把孙膑带走了。

孙膑被重新关进猪圈,一连数日不能出去。孙膑感到有些意外,他怀疑公孙阅把他装疯的事告诉了庞涓。孙膑对前来猪圈看望他的公孙阅威胁道:“把我的事告诉庞涓,对你没什么好处,是你泄漏了他的阴谋。”

公孙阅并不介意:“得不到钟离秋,我宁可铤而走险。”

孙膑也毫不示弱:“你敢走险,我这个无牵无挂的疯子又有何不敢?”

公孙阅微笑道:“你不敢,因为有钟离春,还有那个齐国使者。”

孙膑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

公孙阅答道:“你们一起去客栈,我都看见了。”

孙膑非常气愤,骂公孙阅卑鄙。

公孙阅并不生气,他对孙膑说:“你不要生气,如果不是我看见,别人也会看见,那样更糟。孙先生,庞涓对你并没有放松警惕,每天都有人盯着你。你没有别的路可走,只有帮助我得到钟离秋,换取我的帮助。”

孙膑沉默片刻,道:“过几天我再答复你。”

公孙阅冷冷一笑,道:“几天之后,你就不在魏国了。”

孙膑道:“正因为我不在魏国,才不会妨碍你。”

公孙阅一想,孙膑说的有道理,便答应帮助孙膑离开魏国。

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钟离春和禽滑的一个随从翻过庞府院墙,悄悄来到猪圈旁。早已等候在猪圈外面的公孙阅从黑影中闪出,打开猪圈的门。钟离春和那个随从走进猪圈。孙膑和随从相互换上对方的衣服,随从将自己的脸弄脏,头发弄乱,像孙膑一样,侧躺在猪圈里。公孙阅带着孙膑悄悄离开了庞府。

第二天一早,孙膑躲在禽滑的马车里,向东方齐国急驶而去。他感到东方的太阳是那样灿烂美好,感慨道:“真没想到,我孙膑竟还有出头之日。”

话音未落,远处有数辆兵车向他们追赶过来。禽滑连忙让孙膑藏在车内麻布下。

疾驰的兵车追上来,第一辆车上坐着庞涓。庞涓对禽滑高声问道:“禽先生为何不辞而别?”

“昨日我去府上告别,元帅不在。”

“禽先生,你不能离开魏国。”

禽滑一愣,心想难道庞涓发现了孙膑……他很快又镇静下来,对庞涓道:“我乃齐国使者,为何不能离开魏国?”

庞涓笑道:“我曾经说过,禽先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我很欣赏你,你如果能留在魏国,我一定让大王重用你。”

禽滑暗自舒了一口气,道:“将军如此看重禽滑,禽滑感激不尽,可是禽滑答应过田将军,为他效力三年,禽滑不敢背信弃义。”

“三年之后呢?”

“我将跟从天下最杰出的兵家。”

“好,三年之后我等你。”

庞涓的马车闪到一旁。

禽滑点头致意,驾着马车,载着孙膑向东方齐国飞奔而去。

按:“金蝉脱壳”为三十六计中的第二十一计,原意是保持原来的形态,迷惑敌人,隐蔽转移。孙膑等人按照此计,让齐国仆从装扮成孙膑,假作其壳,隐蔽脱身,逃离魏国。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李代桃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