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被“运作”成山东巡抚
1899年5月,在毓贤刚刚上任一个半月之后,在荣禄的运作下,袁世凯率领刚刚整编为武卫军右军的小站新军离开小站,去山东境内搞了一场军事演习。这场演习一方面自然有向当时企图侵占山东的德军展现武力的意思,但在另外一方面,这也是汉党集团为日后的“以袁代毓”埋下伏笔:只有我们的人才有维护山东地区政局稳定的实力。
两个月后,袁世凯干脆向朝廷上了一个折子(《强敌构衅侵权亟宜防范折》),进一步提出了对山东问题该怎么办的构想,而第一条就是“慎选牧令”。
什么意思?毓贤不正在山东巡抚的位置上干得好好的嘛,还要“慎选牧令”,这是明摆着说毓贤不行?
袁世凯是荣禄的心腹,他既然敢这么说,必定是荣禄同意的了;而荣禄既然同意袁世凯这么上奏折,说明他也同意把袁世凯安插到山东去取代毓贤。有了荣禄的暗中撑腰,原本只负责在小站练兵的袁世凯才敢对山东问题十分“热情”:他左一个建议、右一个提醒,出谋划策,指指点点,看来他俨然认为自己就是下一任的山东巡抚了。
关键时刻,还需要汉党“大佬”李鸿章出手。此时毓贤“招安收编”义和拳的想法已经引起了汉党集团的严重不安,李鸿章动用了他的洋人幕僚,暗中联络德国驻北京公使克林德,希望克林德出面代表各国政府向总理衙门施压,让毓贤赶紧下台!
最后洋人这边出面的是美国公使康格。12月5日,康格向总理衙门提出:“应该撤换毓贤,派一个能干的人去替代他的职位,以平息山东民教纠纷。”接下来,康格甚至不点名地把推荐袁大人的意思都说出来了:“假如没有足够武力的话,可把天津操练得很好的军队调去协助。”
12月6日,上谕颁布。汉党集团(主剿派)对山东巡抚的“以袁代毓”从毓贤上任不久后便开始酝酿,通过几个月的操作与行动,此时已成定局。
毓贤知道自己错了。现在看来,无论是对于“主剿派”还是“主抚派”,山东巡抚这个职位是这两派都必须拿下来的,因为只有掌握了山东巡抚,才能掌控义和拳的走势,才能尽量清除或者扩大“灭洋”的势力。所以一个山东巡抚之职,朝中两派必定死争;而毓贤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朝廷党争激烈之时,毓贤不是错在“积极站队”,而是错在没有“站队”,他还是在自作聪明地当“中间派”,自作聪明地骑墙。
事实上在党争激烈之时,根本就没有多少“骑墙”的空间,所谓的“中间派”才是最危险的,经历了戊戌政变之后的袁世凯肯定会同意这一点。无论原本是希望明哲保身还是置身事外,到了某个时刻,就只能站队,别无选择,越当机立断,站得越鲜明、越彻底越好。不然,反对你的那一派会将你视为眼中钉,而倾向你的那一派也不会死保你,两面三刀的结果一定是你自己挨三刀——一刀会是这派捅的,另一刀会是那派捅的,而第三刀呢?那会是你自己后悔捅下去的!
那么站错了怎么办?其实也不能怎么办,认输,有的时候还得认命,大家都是赌一把。
这就是专制王朝中官场权斗的残酷。为什么大家一定要拼个鱼死网破呢?为什么到最后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是成王就是败寇呢?这是因为王朝的官场斗争从源头上就决定了没有多少缓冲余地,就注定了你不是这派就是那派,很难独善其身,除非你退出官场。
做官何其难也!
1899年12月底,袁世凯带着武卫军右军从小站开进山东,这是他首次成为“方面大员”,自然得小心谨慎。不过还没等他在山东好好喘口气,之前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在南方督办税务的刚毅就迅速回京了,他回京就是来采取补救措施的。在刚毅的组织下,各路言官御史开始密集地上折子参袁世凯,试图把这个新任巡抚给弄回来。
正在这个关键时刻,袁世凯遇到了一个大难题。
哥哥袁世敦自然希望弟弟能帮他“运作运作”,让他官复原职。他是在山东丢的官,而袁世凯又是新任署山东巡抚,这也并不是什么难事,袁世凯原本也是打算这么做的。
但是,当端王集团向他集中开火之后,袁世凯立即意识到此事万万不可为,他帮不了哥哥了。袁世敦最终丢官,并且被驱逐回河南原籍,从此他对袁世凯记恨了一辈子。1902年,袁世凯扶生母刘氏灵柩回河南项城老家安葬,此时刘氏已经被慈禧封为一品诰命夫人,袁世凯也只有一个心愿:让母亲风光下葬。没想到袁世敦以嫡子的身份拒绝刘氏葬入祖坟,如果一定要葬入,也只能葬在他们父亲的脚边(袁世凯的母亲是庶妻)。袁世凯苦苦求情无效,河南巡抚亲自出面调解也无效,说起来这也是符合宗法伦理的家事,不论袁世凯官做多大,也只能听他老兄的。最后袁世凯只得将他母亲葬在了别处。从此,袁世凯不再回项城老家,死后也不葬在项城老家。
这是后话。现在,面对义和拳问题,袁世凯必须拿出他的一套,不然,刚毅等人绝对有借口、有实力让他步前几任山东巡抚的后尘——“顶戴还未热,又被摘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