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成欢之战
一 日军进犯牙山
早在7月23日,日本混成旅团长大岛义昌少将即接到大本营发来的讨伐牙山清军的电令。本来,大岛就要率队出发,因需执行包围朝鲜王宫的任务,故将进攻牙山清军的日期推迟。到25日,大岛收到中国援朝部队将集中于忠清道牙山县和平安道平壤府的报告,深恐再行推迟中日军事冲突的时间,对日本颇为不利。乃决定不等朝鲜政府的委托书到来,即率混成旅团主力由龙山出发,向牙山进犯。大岛所率混成旅团主力,包括步兵第十一联队和第二十一联队的4个大队,共15个中队;炮兵第五联队第三大队,携山炮8尊;骑兵第五大队第一中队,有战马47匹;工兵第五大队第一中队,以及辎重兵和卫生队等,合计兵力有4 000余人。大岛以第二十一联队第三大队为前锋,由古志正纲陆军少佐率领;自率混成旅团本队为后军。但是,朝鲜官民对日本军队皆抱敌视态度,“拒绝供应食物和人马”,给行军带来了困难。于是,大岛义昌“决定采取非常手段,从军队中选拔二十名机警的士兵,加派二十名警察,把守通往汉城近郊的要道龙山、鹭梁、铜雀津、汉江、东门外等处,凡路过的牛马,不管是否载有货物,尽行扣押”(75),以备军用。这样,大岛混成旅团才得以开拔。当天,前锋宿于京畿道的水原府,后军宿于果川。
日军前锋宿水原后,原计划26日继续前进,但因前日所征集的朝鲜夫役全部逃走,大队长古志正纲少佐“大愤,虽百方苦心征发,韩民多避不应”。(76)因此,日军前锋不得不在水原滞留一天。26日下午3时,大岛义昌率混成旅团本队亦抵水原。古志正纲是日本山口县人,19岁入伍,在军28年,参加多次战役,从未陷入如此困境,深觉失职和贻误军机,于是自杀。大岛遂命第三大队第十二小队长松崎直臣大尉代理大队长。
是日下午4时半,大岛义昌先派出的探兵一队,在丰边新作骑兵大尉带领下,进至振威以南的七原,与聂士成的探兵相遇,双方交火片时,即均撤回。日方记载称此为“日清两国军队交战之始”(77),其实这仅是少数骑兵的相互枪击,尚不能称之为两国军队正式交战。据聂士成《东征日记》:“二十四(7月26日)……探报倭大队已逼振威。”(78)清军探骑在七原与日军探兵相遇,误认为日军大队已离水原南进,因而作出了“倭大队已逼振威”的错误判断。27日,大岛义昌率混成旅团本部进至振威,全军在此露营。直到此时,大岛还不知道清军大部已移守成欢。
28日凌晨4时,日军从振威出发,经七原开赴素沙场。上午8点半,大岛混成旅团本部到达素沙场。这一带沼泽很多,水田相连,到处丘陵连绵起伏。日军前锋军官登上高丘瞭望,始发现前方有中国军队扎营,便下令停止前进,在树阴下露营。并立即挑选五六名军官改着朝鲜服装,到清军营盘附近侦察。到黄昏以后,奉命侦察的军官回报,大岛始知中国军队大部已撤离牙山,而移驻于成欢驿。
于是,大岛混成旅团便以素沙场为总营,进行攻击的部署。当天夜间,旅团长大岛义昌少将、参谋长冈外史少佐、福岛安正中佐、武田秀山中佐等召开会议,讨论作战计划。会议认为:“敌军占领成欢驿,其右翼以一高地为依托,在此筑成正方形营垒,树立旗帜,中央设炮台两处,可向正面及侧翼前方射击;左翼以步兵占领。有一条道路由素沙场直穿敌阵中央。两翼之间相距约一里半地,其间全为水田,两条小河由东向西流去,与阵地恰好平行。敌阵地势如此,故白天不利于进攻,须先利用夜幕掩护接近敌阵。敌之右翼,与一高地相连,多少有可隐蔽之处,且正面十分开阔;敌之左翼,虽亦为山冈,但正面开阔不大,且难隐蔽接近。因此,主攻方向应放在敌之右翼。”(79)于是,决定将全军分为左右翼两队:右翼队以步兵4个中队和工兵1个中队组成,由武田中佐率领,担负牵制清军左翼的任务;左翼队以步兵9个中队、炮兵1个大队(缺1小队)和骑兵1个中队组成,由大岛亲自率领,采取攻击清军右翼侧后之策。
日军连夜讨论制订作战方案之后,便于当天午夜发起了攻击。
二 安城渡伏击战
牙山清军本来仅2 000余人,到7月24日江自康率仁字营抵达后,总兵力始达到3 880人。见下表:
是日,叶志超接李鸿章来电,谓“和议决裂,速备战守”。(80)下午,聂士成亲自驰往成欢驿,察看地势。先是在7月13日,聂士成获悉日军在汉城分兵扎各要隘,其探骑已至水原,便请求率队至成欢驿防堵。叶志超怕引起衅端,未允。至是,日军探骑已到振威一带活动,牙山电线中断,与汉城消息不通,叶志超始同意聂士成率部移扎成欢驿。
7月26日凌晨2时,聂士成率武毅军副中、老前、练右等营驰赴成欢驿,布置防御。当天晚间,接牙山叶志超飞函,告知“广乙、高升被倭击沉,边衅已开,预备战事”。(81)又据探兵回报,日军大队已逼近振威。聂士成以兵力单薄,难御大敌,飞报叶志超速派兵以助战守。27日,叶志超派江自康和许兆贵各率1营至成欢驿。于是,成欢驿清军增至2 800人。清军在战略上既处于被动地位,兵力又仅及日军的三分之二,以单薄之孤军而仓促应敌,焉有不败之理!
聂士成、江自康先后拔队开赴成欢驿之后,叶志超率余部仍驻牙山。7月27日,警报频来,双方探骑已在振威以南交火。28日晨,日军大队已抵距成欢驿仅15里的素沙场。叶志超看到情况危急,亲自驰往成欢驿,向聂士成征询战守之策。聂士成说:“海道已梗,援军断难飞渡,牙山绝地不可守。公州背山面江,天生形胜,宜驰往据之。战而胜,公为后援;不胜,犹可绕道而出。此间战事,当率各营竭力防御,相机进止也。”(82)叶志超见此方案正合乎自己的心意,便立即同意。于是,他亲率一营“护辎重赴公州”,因公州路远,先暂屯天安,另留记名总兵谭清远带仁字副一营“驻牙截倭由牙上兵之路”。(83)
直隶提督叶志超(1838—1899)及太原镇总兵聂士成(约1840—1900)之将旗
聂士成提的乃是一个撤军绕道北上的方案。叶志超先已向李鸿章提出“由陆扼要,相机移扎”,“且梗倭军汉〔城〕、釜〔山〕相通南路”(84)的建议,实际上也是准备“绕道东趋”。他们的意见是基本上一致的,只有一点不同的是:聂士成认为“牙山绝地不可守”,主张全军撤离牙山;叶志超则偏要留下一营,这不仅无此必要,而且使本来不多的兵力更加分散了。人们一般都认为当时清军系分扎两处,实际上是分扎三处。对此,时人评论说:“全队东行,且战且走,绕归北路,方是死中求活法。今困守牙山,且与聂镇台分扎两处,实为失算。”(85)一方面肯定清军绕道北上之策;一方面又批评分兵之不当。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叶、聂方案之所以造成这样的失误,主要是由于过分地夸大了敌人力量的缘故。当时,清军的情报多不准确,且每每渲染敌情严重。例如,大岛混成旅团南下兵力不过4 000余人,清军却探报“倭队聚果川、水原,众约三万”,竟将敌人兵力夸大了7倍之多。这种不真实的情报,使统兵将领不可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从而无法形成正确的决心和作战计划。7月28日,聂士成“登山望倭军,见马步大队驻振威,众约二、三万,军容甚盛。我军马步不满二千(86),众寡悬殊,颇为顾虑。”(87)他虽然亲自登山观望,却仍然相信日军有两三万之多的先入之见。如果敌我众寡悬殊真是达到了敌人兵力10倍于我的话,那身为主将者怎能不“颇为顾虑”呢?在这种情况下,清军制订了一个以“走”字为主的战守方案,也就很自然了。实际上,尽管清军兵力少于日军,但如果能够力争主动,并且布置得当的话,不见得不可以取得较好的战果。安城渡伏击之奏效就是明证。
安城渡伏击战是成欢驿之战的一次前哨战。安城河位于素沙场之南,起源于安城县境内,由东向西,从平泽县北流入牙山湾。河之南北两岸皆泽国水乡,沼泽与水田交错。唯中通一线,为汉城南来必经之路,跨河为桥,曰安城渡。过安城渡而南行,即是成欢驿。成欢驿适在平泽、稷山两县之间。中通纵横两条驿道:北走振威、水原达汉城;南经天安达公州;东达稷山;西南达牙山。成欢驿地处交通要冲,形势也十分险要。驿之东、西、南三面皆山,峰峦蜿蜒起伏,只有一条大道贯穿驿街。驿西为牛歇里山;驿东为月峰山,此山从驿南逶迤而来,驿街恰座于西北山麓。所以,从地势来看,成欢驿易守难攻,聂军扎此御敌可谓“甚据形胜”。
在日军发动进攻之前,聂军连日构筑工事,以备御敌。三天之间,共构筑壁垒6座:在驿东月峰山上,由东而西共筑4座,其中第二座为大营所在;在驿之西南山上,即月峰山的最西高峰,此处已位于驿道之西,筑壁垒1座,在驿西牛歇里山,筑壁垒1座。聂士成将全军分为四部,即左、右翼、中路和前军。以驿道为分界,划地为左、右两翼。左翼防守成欢驿西南高峰至牛歇里山一线,包括两座壁垒,由江自康一营扎牛歇里山,以“堵截振威来路”,并“扼敌趋牙山路”;哨长尹得胜带炮队扎西南山顶,以“遏大道倭兵来路”。右翼防守成欢驿东月峰山一线,包括4座壁垒,由许兆贵一营驻扎,以扼月峰山东北来路,兼为前军声援;哨官徐照德率100人伏于山侧,并设望哨于山顶,监视敌人动向,“何方有警,即悬灯为号”。中路由帮带聂鹏程带4哨伏在驿道西沟畔,以阻止敌人强行通过驿道;营官魏家训率500人为接应。前军由武备学生于光炘、周宪章、李国华、辛得林等率士兵数十人,埋伏在安城渡南岸驿道东侧佳龙里民房附近,准备伏击过桥的敌人;帮带冯义和率精锐300人伏在河旁松林间,以伺敌半渡即出击。
7月28日晚饭后,于光炘向聂士成报告,已探悉日军将于当晚分两路进犯,“一来袭成欢官军,一截住公州去路”。聂士成当即“传令各营,皆饱食以待”,并布置战斗任务。“部署毕,慷慨誓师。众感奋,皆愿决一死战。”(88)
是日,大岛义昌经过亲自观察清军阵地,认为“攻成欢,利暗夜而不利白昼,宜及明旦天未晓攻之”。于是,大岛下令以左翼为总队,担任主攻,从安城河上游涉渡,攻击清军在月峰山的阵地;以右翼为支队,担任侧攻,与总队“缓急相应,进退相共”。大岛还命令武田中佐:“成欢苟陷,则宜直进,冲牙山,勿姑待。”(89)
29日凌晨零时30分,日军左翼先锋部队首先出发,通过前哨线。接着,右翼队在武田秀山中佐率领下出发,于晨2时通过前哨线,顺驿道直进。日军右翼分为4个梯队:第一梯队,由松崎直臣大尉率领1个中队为前卫,分出其中山田四郎的1个小队为先锋;第二梯队为支队的主力,包括3个中队,由武田亲自率领;第三梯队为工兵1个中队;第四梯队为卫生队,殿于整个支队之后。
是夜,“宿云蔽天,四顾晦冥,咫尺难辨”。(90)在夜色的笼罩下,日军右翼队从素沙场行约半里,先偷涉水深仅过膝的安城河的一条支流。然后,继续缓慢地前进,人马寂静无哗。又行半里,安城河横在前面。河上有一桥,甚窄,且有一半毁断,此即安城渡。因桥面窄小,大部队通过速度甚慢。而河水深过人肩,河床呈V形,且烂泥甚深,无法涉渡。于是,松崎直臣命令前卫部队中水性好的士兵泅渡过河。直到晨3时许,日军前卫始全部通过安城渡。日军第一梯队过河后,前行不远,顺驿道向东行,即来到沼泽地。由于清军事前堵塞水道,沼泽水涨,淹没驿道,水深处可没过人肩,日军第一梯队好不容易才通过沼泽地。接着又穿过水田,到达佳龙里。此时,埋伏在附近的周宪章、于光炘等带领20余名士兵,正在监视日军的行军,等待发起攻击。
当日军第一梯队先锋在山田四郎少尉带领下到达佳龙里后,因迷路进入村内,无法继续前进。松崎直臣率领的前卫全队随后赶到,也因迷路而麇集于此。日军拟派译员寻人问路,忽见黑暗中有一人影闪过,正欲抓住盘问,不料此人高喊一声,便倏忽不见。突然,枪声四起,清军发起攻击,子弹雨点般地从各家窗边门缝向日兵群里猛射。此时,敌我双方相距仅数丈,清军从暗击明,比较得力。而日军卒然被击,事出不意,况且夜色黝暗,村路狭窄,进退皆失所据。日军前卫“皆为一列”,更加“不利战斗”。(91)于是,松崎下达紧急命令,要求前卫全队退入水田之中,并伏于田埂下躲避枪弹。松崎发现地势仍然不利,又下令退至沼泽地散开伏卧。于是,双方展开了一场对射。
适在此时,日军右翼第二梯队在武田秀山率领下通过安城渡后,其先头部队已到达沼泽地,也在塘下散开,支援前卫。时山龚造中尉带领一个分队在后,正要通过沼泽地之际,忽然听到枪声不断,知前方发生激战。因清军藏于隐蔽之处,又占据有利地形,频频狙击日兵,使日兵寸步难进。时山中尉急欲前去救援前卫部队,率先挥刀前进,其部下随之,误陷沼泽之中,“水深没肩,水底泥深,两脚深陷不能拔,竟与部下兵卒二十九人共溺死”。于光炘、周宪章等伏击得力,“发射益烈”。(92)此时,两军相距仅50公尺,但在清军的猛烈射击下,日兵只能伏在塘下躲避枪弹,还击又看不见目标。松崎直臣试图摆脱困境,命令前卫全队冲锋。而帮带冯义和率领的骑兵队忽然出现在佳龙里村边,举枪猛射。山田四郎少尉带领先锋在前,中弹伤足,瘫地不起。松崎挥刀从田埂上跃起,腿部先中一弹,倒地再起,“又一流弹击穿头部”(93),终于毙命。于是,日军士气大挫,纷纷后退,先退者拥向安城渡桥。“时夜色茫茫,敌猝遇伏,遽引退,桥小人众,挤拥坠水溺死甚众。”(94)
在日军前卫趋于瓦解的情况下,武田秀山率支队主力赶到,发起第二次冲锋。帮带冯义和的骑兵队前临水田和沼泽地,无法驰骋杀敌,又以目标大而陷入被动,被迫后撤。周宪章、于光炘等坚持抵抗,战斗异常激烈。但因敌我力量过于悬殊,又无后队支援,武备学生周宪章及士兵20余人,在激烈的战斗中大都壮烈牺牲。(95)凌晨4时,日军才进占了佳龙里村。
安城渡之战,是清军打得比较好的一次伏击战。在这次伏击战中,清军利用地形地物相当成功,周宪章等武备学生和士兵也勇敢善战,充分发扬誓死抗敌的爱国精神,歼灭了较多的敌人。如果清军部署得当,并有坚强的统一指挥,这次伏击战是可能取得成功的。但是,由于清军人数过少,成欢西南山顶上的炮兵也未能及时支援,冯义和部因不知利用地形或迂迴战术,而失利先退,又事先未布置后继部队,致使这次伏击战终于功败垂成。
三 激战成欢驿
当日军右翼队强行通过安城渡和进攻佳龙里之际,大岛义昌率领的日军左翼队进至月峰山东麓,在松林边上布下炮兵和步兵阵地。大岛听到西边传来枪炮声,知道双方正在安城渡激战,便命令总队官兵注意隐蔽,等待进攻的号令。凌晨4时,西边的枪炮声又归于沉寂,大岛判断武田秀山支队已经得手,于是传令总队上下做好攻击的准备,并留出时间让右翼整顿好队伍。直到1个小时后,大岛才下令对清军阵地发动了总攻击。
5时,日军左翼炮兵发出第一炮,向月峰山最东侧的清军第一壁垒开始炮击。这是敌人发起总攻的信号。清军许兆贵部因未曾配备大炮,只有“开放步枪,竭力应战,流星万道,横飞半空,其声飙然”。(96)日军配备野炮8门,早已测准距离,瞄准清军第一壁垒,每每命中。清军壁垒乃筑土为墙,只及胸高,一炮落下,只见墙土四散纷飞,黑烟腾起,士兵根本无法隐蔽,战斗异常艰苦。此时,成欢西南山顶上的清军炮兵发炮支援,但因敌炮兵阵地隐蔽较好,故命中率甚低,作用极微。清军虽处境艰难,仍然坚持抵抗。6时30分,日军炮火摧毁了清军右翼第一壁垒。随后,日军总队又向清军右翼第二壁垒发起了攻击。这是清军的大营,围墙高达数丈,构造比其他壁垒较为坚固。壁垒内守兵为清军之“精锐,誓死拼战”。但因第一壁垒已经陷入敌手,日军占据有利地势,炮火又极为猛烈,守军无法进行持久的抵抗,被迫撤出阵地。到6时50分,清军月峰山东侧第一、第二两座壁垒,皆先后被日军攻占。
日军右翼听到东边炮声,也立即从佳龙里村出发,向清军牛歇里山阵地(即左翼第一壁垒)进逼。武田秀山支队在日军左翼炮火的支援下,发起了猛攻。江自康部奋勇抵抗,成欢西南山顶阵地(即左翼第二壁垒)也发炮轰敌。此时,“硝烟弛漫,喊杀声与枪炮声相和,震天撼地,疑山岳为之崩裂”。(97)但敌我众寡悬殊,日军炮火又猛,清军左翼两座壁垒亦被敌先后攻占。
大岛义昌指挥的日军总队既攻下了清军右翼第一、第二两处壁垒,其武田秀山支队又攻下了清军左翼第一、第二两处壁垒,清军便只剩下右翼第三、第四两处壁垒了。于是,日军便左右夹攻,对清军阵地采取钳形攻势。清军尽管誓死拼战,“莫不以一当十”,坚持不屈,但伤亡很重,“死伤积野,血流成渠。而敌愈聚愈众,布满山谷。我军四面受敌,犹复决命争首,抢占山头,轰击不辍”。聂士成“时驰骤枪林雨弹中,往来策应,见军火垂尽,不得已率众溃围而出”。(98)7点半钟,日军终于攻进了清军的最后两处壁垒。
《点石斋画报》所绘之成欢激战图
聂士成率军突围后,向南退至天安,与叶志超会合。他请叶志超先率部驰往公州,自为断后,并一路招集残卒。当晚,聂军宿于广亭里。7月30日,聂士成行近公州城北的锦江时,见叶志超又由公州渡江北退。叶对聂说:“公州不可守,不如绕道至平壤,会合大军,再图进取。”遂率所部先行。聂驻队半日,收集余众,随叶之后而行。清军绕道朝鲜东海岸,渡汉江和大同江,行程两千余里。叶志超于8月21日,聂士成于8月28日,先后抵达平壤,与左宝贵、马玉崑、丰升阿、卫汝贵诸军会合。在行军途中,对于行动不便的受伤士兵,“均给资留医治,派员照料,并照会韩官一体保护”。此次长途行军,正值酷暑季节,跋涉道途,人困马乏,沿途多亏朝鲜群众“献蔬菜、柴草,代汲饮”,“让庐舍,供栖止”,才得以顺利到达平壤,从而基本上保存了这支军队的实力。
日军既攻陷成欢之后,当即分兵两路:大岛义昌率领第十一联队,顺南北驿道向天安前进;武田秀山率第二十一联队,沿东西驿道直趋牙山。大岛估计牙山为清军长期驻扎之地,成欢败后必全部集中于此,进行殊死战斗。29日午后4时,武田支队到达牙山后,发现已无清军踪影,便当即在此露营。武田判断,牙山既为清军入朝后的长期据点,尚留有大量军械、弹药、粮食等物资,清军有可能隐蔽在附近,准备在夜间偷袭,便下令警戒。果然,清军趁夜袭击日营,因日军已有准备,夜袭未能奏效,受挫而退。清军遗弃的大炮8门(99)、大米500包、军旗及大量弹药,全部为日军所得,于30日作为战利品从白石浦运往仁川。大岛义昌也于同日率总队抵牙山,与武田支队会合。31日,大岛混成旅团北归。8月5日,返回汉城。是日,大鸟圭介在汉城南郊扎凯旋门,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他本人亲自着礼服乘舆迎接,并“迫韩兵鼓乐郊迎三十里”。(100)大岛混成旅团整队经过凯旋门时,队前打出一面白旗,上写“成欢之战利品”和“清兵大败之证”两行大字,其后是装载缴获物资的大车,特别把一面三角黄龙旗置于显眼的地方,以夸耀日军的战功,并表示对中国的蔑视。
此战日军死37人,伤50人,合计87人。(101)其中包括军官六人,松崎直臣大尉等二人被击毙,桥本昌世少佐等四人受枪伤。清军伤亡100余人(102),兵力损失较日军为大。如果再加上清军在牙山的伤亡,以及北撤途中饥疫而死者,损失当为200余人。(103)
日军建凯旋门以迎大岛混成旅团成欢凯旋归来
成欢之战,是甲午战争期间中日双方的第一次陆战。这虽是一次规模很小的战役,但其影响却是很大的。日本政府认为日军的战胜,正是大鸟圭介高压外交手段所收到的实效。陆奥宗光说:“牙山战捷的结果,汉城附近已无中国军队的踪影,朝鲜政府完全在我帝国掌握之中等喜讯,立时传遍全国;即欧美列强在今日中日之间已经实行交战,也无轻易置喙干涉的余地,唯有暂时立于旁观地位。故从前那些应否以强硬手段迫使朝鲜改革,以及高谈我军先攻中国军队的得失等议论,已被全国城乡到处飘扬的太阳旗和庆祝帝国胜利的沸腾的欢呼声所淹没,那些人也都抛开了愁绪,不再忧心忡忡了。”(104)从此,日本完全切断了中国到达朝鲜西海岸的航道,日军便可以专力北顾,为后来发动平壤战役解除了后顾之忧。同时,此为“开战后第一冲突之胜败,关系尔后两军志气者极大”。(105)因此,可以说成欢之战的结果,预示了清军平壤战役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