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曲径通幽处
这个任务对白媚来说似乎并不难,准确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按照阿华的轻描淡写的说法,也就是在王吟瑜的茶水或是饮料里放一片药丸,让王吟瑜昏睡两个小时。这简直是蒙受上帝恩宠才能得到的好差事,但问题是她一直上帝的弃儿任由她头顶恩宠的光芒却在命运之神的考验之下频频失足。
见白媚不放心的神色,阿华补充说,也就是一份重要的合同,只是需要捺上王吟瑜的指印。
他料想她不会再提出什么问题即使会提出什么问题也是和钱有关的问题,那么这问题就不是什么问题,而是他与她的贪婪心的一场战争他也完全有信心赢得最终的胜利。
他收到的指令是先解决王吟瑜,然后把解决王吟瑜的人再解决了——想到这他不禁打了寒战,因为他也是在被解决之列——但他有信心可以避免命运之神的最终惩罚,因为在解两个方程式之间留给他足够的时间——那时他已经到了秦岭深处的竹海那里有他最亲爱的人,那样他就可以借助从浮华世界里获得的一切和相亲相爱的人过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预想中的白媚的漫天要价并没有发生,他放下心来,白媚也终于放下心来——她完全没有理由不放心,这二十万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还顺带惩罚了王吟瑜,尽管她已经分不清这二十万与惩罚王吟瑜之间哪个更重要。
行动前两天,阿华就安排她住在柳浪春别墅区的一幢别墅里,白媚也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样行动可能方便些。
从那时起,她的生活起居就被阿华严密监视起来了,连手机也被收走了,她提出自己要有个帮手,提出帮手的理由很简单,就是她也不能确定到了王吟瑜家会不会没有下药的机会,她的真实意思是她有点害怕必须找个人帮她分担就像小时候需要人帮她分担黑暗带来的恐惧一样。
阿华思忖之下觉得有道理,一个计划就是在这样那样的理由下不停地修修改改哪像一个完美计划,事实正好相反,一个完美计划就是在不停地修修改改中得以完美。
她还能有什么帮手,无非是那个尽吃她剩饭从不挑挑捡捡甘之如饴的闺密沈利秀,在她的眼中,沈利秀就是一个爱慕虚荣爱占便宜天生一副要被人利用的模样,当然也是她抛弃二手男人的专属场地。
她也试图去理解或是同情沈利秀但统统是枉然,一是她实在是理解不了沈利秀也制造不出同情心,二是沈利秀生活在一个拒绝与外界交换物质能量思想的世界里——那个世界应有尽有只是匮乏体面的富豪。
沈利秀是医院的护士,学过推拿,正好王吟瑜有肩周炎,沈利秀给王吟瑜做推拿的时间自己下点药不是轻松如春风吹拂花蕊一般。
沈利秀的推拿手艺她是领教过的,的确很专业——这也是沈利秀唯一依靠自己的正经技能留给她的好印象,沈利秀的手艺终于物尽其用了尽管她不知道所用何处。
于是她给沈利秀打了个电话,沈利秀正在烦恼中——她总是有无穷无尽的烦恼仿佛烦恼就是天生跟随她一样,因为她想回到张玉良身边,但张玉良铁了心不想再续前缘,她连自尊也不要了求他回心转意,但收效甚微——以前并不般配一定要弃绝的婚姻如今却成了自己千里跋涉苦苦追赶也到达不了的前方。
这个时候,她并不想刺激沈利秀,因为有句话“张玉良有什么啊一个穷酸律师那时追求我都不答应”鲠在她喉中也活生生咽下。她只是叹了口气,在叹息之间她向沈利秀传递了一种“君不得意我也悲忧世事无常世态炎凉”的伤悲并想借助这种伤悲的传递让沈利秀感觉到并不孤独或有些许的慰藉。
沈利秀对白媚的慰藉并不领情,因为她们并不是一类人——狐狸对野鸡发出的悲鸣只会让野鸡感觉到恐惧。
沈利秀对白媚的提议也毫无兴趣,这些天来她在反思与白媚的关系,她想若不是她有白媚这样的极度虚荣享乐至上的朋友,她的婚姻也许不会走到这样的境地,但白媚像是甜蜜的毒药,人在空虚时的安慰剂,清醒时的迷魂药。
白媚又提出要送她高档的衣服和化妆品,她都一口拒绝,她讨厌白媚庸俗里透出的一股腐败气息。
在沈利秀面前她还从未遭受过如此的失败和羞辱,这也难怪,沈利秀今晚的所有举动都出乎她的意料——完全是走向了日常的反面。她不得不面对一个由全新思想与价值观武装起来的沈利秀。
白媚没有办法,只得使出最后一招,“你不就是想把你前夫追回来吗?你就不想看看你前夫现在喜欢的女人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吗?你就不想看看那个女人的妈妈是怎么样一种气质?你就不想判断一下你是否还有机会把张玉良追回来?”
这一连串振聋发聩排山倒海式的发问如她所期望的一样起了作用,沈利秀答应过来给患者按摩,且不要什么高档衣服或是化妆品,那种对高档商品不屑一顾鄙夷不已的态度完全不象是否出自她倒像是出自有着清誉的清教徒之口。
这完全不是她的风格啊,世道变了,人心也变了,白媚叹了一口气。其实白媚打心里有些钦佩起沈利秀来,因为她也试图变成沈利秀现在这样的人,但她终究还是受公主梦浸染太久离开那个梦的空间她几乎是活不成的。
沈利秀也搬到了柳浪春别墅和白媚一起,住在别墅里,沈利秀的心里矛盾极了,这才是她以前日思夜想的居所啊,但她现在对住什么样的房子似乎也不像以前那样的渴望了。
自从与张玉良离婚后,一开始她是觉得自己自由了解放了,可以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了,但是愈追求愈觉得空虚,愈加觉得自己以前幻想的东西都是虚无主义的再现,尤其是女儿不能随时相伴让她愈加空虚这时她才觉得张玉良的诸般好处。
但一切都太晚了,这是命运对一个后知后觉者的惩罚,她如何才能绕得开宿命?
行动开始前一天晚上,白媚去拜访姑姑王吟瑜,王吟瑜一个人在吃晚饭,一盘水果色拉,一片面包,一片烤牛排,一杯葡萄酒,她凝神看着窗外,窗外灯火阑珊夜风吹拂着合欢树那些凤凰细羽毛般的花朵还没有落尽,她的目光粘滞在窗户上陷入往事的泥沼中。
她给白媚倒了一杯酒,“陪姑姑喝一杯吧。”
陪王吟瑜吃了晚饭,白媚说明了来意,说明晚要带个按摩师来给王吟瑜按摩,王吟瑜笑了笑,“上次你说的借钱买房的事情,等过段时间公司度过难关,我会考虑的。”
王吟瑜的这番表态似乎有些动摇了她的决心,她认为只不过是富人轻诺寡信的一句口头游戏罢了还不如蜜蜂承诺明天不再采花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