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开学的第一天并没有正式上课，大人领着小孩交完学杂费并领完新课本后，陆陆续续地各自归家。莫颜和蒋玲没有着急回去，两个人远离人群，躲在学校后面大水坑边交换零食吃。

雨季还没有到来，大坑里只有底部残留着少量的浑水，光秃秃的土疙瘩表露在外。

蒋玲是另一个村子里的人，她的父母过完年后就去了广州打工，平时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她是莫颜大姨的邻居，两家关系不错，因着这一层的缘故，两人平时总是凑在一起玩。

莫颜不想回家，是因为不喜欢村子里的人对她露出一脸关心的样子，然后说她可怜，又问她想不想妈妈。她一点儿都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不愿应付凑上来表示关切的所有人，巴不得他人离得越远越好。

蒋玲也没有回去，还带着花花绿绿的糖果、饼干，两人吃得满嘴都是甜腻味。

将近中午，太阳已经升得很高。蒋玲劝说她去大姨家，明天两个人一起上学。莫颜有些心动，大姨一直对她很好，她们家有好吃的好玩的，以前她也常常放学后直接去，然后让同村的孩子捎个信告诉父母。

蒋玲不停地用话语蛊惑，再三表示有多么希望莫颜去她家，下午她们可以去哪里，晚上又可以一起做什么。

她的心里来回倒腾了好几回，还是没有答应。莫颜还记得母亲死去的第二天，外婆就跟泼妇般上茶林里闹的那一出。一个刚刚失去妻子的中年人，被农村老太婆用不堪入耳的脏话攻击。虽然她跟父亲可说的话不多，但是也很讨厌他人去欺负自己的亲人。

莫颜知道外婆一向不怎么喜爱母亲，更准确地说，是在两个女儿当中更喜欢嫁得比较好的大闺女，连带着也不怎么待见穷酸的二女婿。

人是很敏感的生物，别人对自己的喜还是恶，只要是正常人稍微都能感觉得到。外婆偏爱大姨一家，不待见父亲，他自然心知肚明。当初母亲在时，莫颜还能够高高兴兴地常常往大姨家窜，如今纽带切断了，脸皮也已经撕破，她无法想象自己抛下父亲一个人在家然后跑到别人家开开心心的样子。

她拒绝了提议，就在学校附近一户人家炊烟升起的时候跟蒋玲道别。

两个人回家的方向相反，蒋玲往教学楼那边的正门出去，她从后面操场后面的树林方向离开。

二十多年前，人贩子还没有像现在这般猖獗，农村里的孩子在野外跑上一整天，大人们也没有丢孩子的担心。白天放出去，到了吃饭的点自己就回来了。所以，虽然她还没有过九岁的生日，但是独自从学校走回家，路上需要经过山林、农田、菜地、茶林，但是没有丝毫害怕的想法。

平时她常和朋友沿宽阔的大路走，一路上会遇见不少干活的村民，还有从镇上街市归来的赶集人，这是一条虽然线路较长但是最“热闹”的路线。

不少男孩子则更愿意穿过山里的小路走，大体来说，从学校往回走有三个大致的方向，这中间又可以有不同的选择。不管怎么钻，都能够回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