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生
成景十年,春。
彷佛一场大梦,林姝蔓猛地惊醒,金丝缠蝶花的大红被子从她胸口滑落,乌压压的黑发散落在后,头顶是柔软清透的蛟纱帐,屋内香炉正飘荡缕缕轻烟。
一切都那么的平静、祥和。
一只手挑开帘子,海棠明艳的脸出现:“姑娘醒了,正巧夫人差琥珀来问,姑娘可要跟着去礼佛?”
林姝蔓愣住了,这一切怎么回事?自己和海棠不是死了么?娘?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不再枯瘦干枯,手指细嫩白皙,指甲玲珑剔透,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样。难道自己回到了过去?
她试探的问:“我有些睡糊涂了,今个是什么日子?”
海棠抿嘴乐:“姑娘忘了,今个四月十五,夫人打算去明安寺礼佛呢。”
四月十五礼佛!她想起来了,她回到了五年前!没出嫁前!
太好了,她可以有机会改变这一切,她可以不用嫁给刘怀玉……
不对,林姝蔓脸色煞白,窥着海棠小心翼翼问:“那刘怀玉……”
海棠奇怪她直呼其名,却还是回答:“大少爷说刘公子要下午才能过来。”说到这里,海棠抿嘴乐:“夫人也说了,姑娘想要等刘公子,就不用和她去礼佛。”
果然,林姝蔓手指尖颤抖,这个时间点,她已经和刘怀玉定亲了!
林姝蔓只一瞬间就冷静下来。定亲又如何,她如今回来,定要和刘怀玉退亲。
可怎么退亲却有些犯难。之前爹娘其实都反对两家结亲,是林姝蔓磨了很久说动两人,定亲后,刘怀玉表面做戏,对她呵护备至,容忍她的骄横脾气,爹娘渐渐对他改观,反倒庆幸这门亲事结的好。如果现在林姝蔓又去说退亲,不说爹,娘都不会同意。
再来,林姝蔓也不愿自己先退亲。这世道对女子苛刻,退亲的女子总会被人议论,即使女子没有过错,也会被人猜测。退亲后,刘怀玉却可以有万种理由开脱,再继续找个高门女子当作跳板,官途依旧明亮。这是林姝蔓最不想看到的。
所以如今退亲,就要找到刘怀玉的错处,让退亲的理由无懈可击。
想通后,林姝蔓镇定下来,又想到今天的事情。在记忆中,自己肯定是拒绝和母亲去礼佛而等刘怀玉。可重生回来,林姝蔓却再不想见到刘怀玉的脸。
想到此处,她一扬脸:“让琥珀去回娘,我梳妆完就去。”
海棠心中疑惑。姑娘平日里听到刘公子要来,必定旁的都不管,只一心一意扑倒刘公子身上,今个倒是罕见。
心下如此想,她却还是俯身退下回了琥珀。又回来伺候林姝蔓梳妆打扮。
因去寺庙,只别了一只金丝蝶舞镶红宝石簪子,蝴蝶翅膀用金丝钩勒,在空中轻轻舞动。海棠又取了件淡蓝色襦裙要给林姝蔓换上。
林姝蔓皱眉:“换一件,太素净。”
海棠愣住。
林姝蔓明白她如何想,刘怀玉偏爱女子穿的素净,林姝蔓那时一心想让他喜欢,即使自己不喜欢也一直穿戴朴素,想博他开心。直到后来,她看到周青青身着淡蓝,头上只簪银钗盈盈下拜时刘怀玉眼中的迷恋,她才明白,刘怀玉是因心爱女子爱穿浅色才有所偏爱,她林姝蔓不管怎么学,都被他厌弃。
而如今重活一世,她只想自己开心最重要,刘怀玉的喜好见鬼去吧。
林姝蔓道:“去拿前日新做的那件鹅黄色。”
海棠疑惑,却还是取了衣裳服饰她换上。
镜中女子容光如雪,肤若凝脂,眉眼熠熠生辉。海棠只看一眼就呆了,口中喃喃:“姑娘可真美,鹅黄色真趁您的肤色。”
林姝蔓弯起唇角,镜中人笑得明艳不可方物,她轻启红唇,蝴蝶簪子在头顶轻轻摇曳:“好了,我们去母亲那。”
林姝蔓所住春意阁离正院不远,院中小桥流水,楼阁水榭,无一不精致华丽。林姝蔓穿行其中,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泪盈于眶。半盏茶功夫,穿过回廊,就见正方五件,廊下立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鬟,看到林姝蔓都笑:“姑娘来了。”争抢着打起纱帘。
帘栊摆动,林姝蔓进入内间,就见一妇人身着金织红窄袖短衣,下穿大红百蝶绕花马面裙,面容白净,温柔稳妥。林姝蔓暗自红了眼眶喊道:“娘。”
王氏一愣,女儿性子娇惯,家人都疼爱有加,平素少有落泪,今个怎么了?想到女儿主动要和自己礼佛,而不等下午就来的刘怀玉,心中猜测两人是不是吵架了。王氏连忙揽林姝蔓在怀:“哎呦,这是怎么了。”
林姝蔓低头拭掉眼角泪水,再抬头时面带盈盈笑意,顾盼生辉间,光彩夺目:“没事娘,只是早起时做了个噩梦,心下不安,想一起去烧香拜佛抚慰一下。”
王氏心中早有猜测,听了这话只觉得林姝蔓欲盖弥彰,但女儿不愿意说也不好勉强,不如和她同去,她窥了时机好宽慰一下,遂点头:“那也好,既然有心就和我一起去一趟。”
这厢正说着,外面丫鬟报车马已经布置好,王氏携了林姝蔓并丫鬟们上了门口的绀青马车,奔着明安寺。
前世林姝蔓不信佛,可如今重活一世,却对冥冥中的天意产生了畏惧。金身佛像前,她盈盈跪拜,虔诚上香,只希望佛陀保佑,今世不再重蹈覆辙。
上香完,已是晌午,寺庙打扫了两件正房供母女午休。晌午饭食皆是寺庙内的斋饭,用餐时,王氏皱眉,屋外总有甲冑敲击之声传来,王氏一扬脸,旁边侍立的琥珀点头退下。
一刻钟,琥珀回来低声道:“说是有贼子进入寺庙,高大人带人排查。给夫人休息用的正房都在后院,不会打扰到。”
王氏缓缓点头,不再说什么。饭后,林姝蔓服侍王氏睡下后,自己回了隔壁屋子。
正房早就打扫好准备迎接贵客,屋内案几上的青瓷花瓶插着几株含苞待放的玉兰。林姝蔓环视一周,满意点头,唤了海棠进来就往床铺走去,今天的事情实在太多,纷纷扰扰缠绕她的心思,此刻她只想好好休息。
甫一靠近床榻,一股细微的血腥味涌在鼻尖,玉兰的花香也遮掩不住,林姝蔓心中警铃大作,朱唇微启正要叫人,一只沾满血迹骨节分明的手掐住她的喉咙,随后低哑暗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