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学、数术与政治:灾异的政治文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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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汉儒的灾异论创说

西汉末年,刘歆阐述了灾异学说的理论依据。他说,上天赐予古代圣王《河图》《洛书》,垂示天人之道。《河图》《洛书》分别由伏羲、大禹演绎成八卦和《洪范》九畴。此后,周文王推演八卦,作《周易》,孔子则仿效洪范,述《春秋》,书灾异,将天人之道清晰地呈现在世人面前[1]。这里的天人之道,与司马迁所谓“天人之际”含义相似,指天象、天意与人事的相互关联[2],是灾异的理论基础。不过,《周易》《尚书·洪范》和《春秋》三部经典本旨并非阐述灾异理论,它们与灾异论的结合,是人为的过程。这个过程,首先是汉代儒家依托经典创说灾异论,其次是刘向、刘歆集成灾异论说并用儒家的方式加以理想化。本章要谈的是前一个方面。

《汉书·五行志序》对汉代灾异论的发展史有一段概括:

汉兴,承秦灭学之后,景、武之世,董仲舒治《公羊春秋》,始推阴阳,为儒者宗。宣、元之后,刘向治《穀梁春秋》,数其旤福,傅以《洪范》,与仲舒错。至向子歆治《左氏传》,其《春秋》意亦已乖矣,言《五行》传又颇不同。是以揽仲舒,别向歆,傅载眭孟、夏侯胜、京房、谷永、李寻之徒所陈行事,讫于王莽,举十二世,以傅《春秋》,著于篇。[3]

班固认为,董仲舒和刘向、刘歆分别是西汉灾异论头尾的代表人物,其说都与《春秋》学密切相关。首尾之间又有眭孟、夏侯胜、京房、谷永、李寻等说灾异者。夏侯胜传习叔父夏侯始昌的《洪范五行传》,京房则以说《易》阴阳灾异著称,影响尤其重大。本章选取董仲舒、夏侯始昌、京房三位灾异论的创说者为中心,探究《春秋》《洪范》《周易》等儒家经典如何与灾异论结合起来。同时也要说明,灾异论者在解说灾异时,所依据的除了儒家经典还有数术以及各自的时代背景和政治意图。

[1] 见《汉书》卷二七《五行志序》。

[2] 王先谦已经指出,司马迁所谓“天人之际”是针对《史记·天官书》而言的(参看《汉书补注》卷六二,中华书局,1983年,第1236页上),陈苏镇在《司马迁“成一家之言”新解》一文中对此做了补充说明(见北京大学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编《田余庆先生九十华诞颂寿论文集》,中华书局,2014年,第51页)。章启群也指出此语中的“天”是占星学意义上“天”,说见氏著《星空与帝国——秦汉思想史与占星学》,商务印书馆,2013年,第298页。

[3] “傅以《洪范》”,各本作“传以《洪范》”,颜师古注曰:“‘传’字或作‘傅’,读曰附,谓附著。”钱大昕谓“或说是也”。又,“傅载眭孟”,“傅”各本作“传”,钱大昕曰:“‘传’亦当为‘傅’,读曰附,言以仲舒、向、歆为主,而附载眭孟诸人说也。”见钱大昕《廿二史考异》卷七,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第129页。案钱说近是,今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