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早期作品
——单纯、奉献的爱
清点尤金·奥尼尔早期作品(1919年前),读者不禁会被剧作中纯真和忠诚的爱所打动,这里有《热爱生活的妻子》中丈夫隐忍、付出的爱;有《网》(The Web)中纯真的爱,有《堕胎》中理想化的女孩恪守不渝的爱;有《苦役》(Servitude)中妻子为丈夫默默付出的爱;有《在交战区》(In the Zone)里怀抱情人的来信,视其比生命都重要的坚持的爱;有《鲸油》(Ile)中与《苦役》一样的理想化女性坚守、无声的爱;有《早餐之前》(Before Breakfast)中由于生存压力而喋喋不休地抱怨,却照例做早餐照顾丈夫的抱怨的爱;有《天边外》年少冲动的罗伯特为爱放弃所有理想追求的抱憾的爱;更有《救命草》中病患中相互扶持、点亮生命之火的苦命的爱。
1912年12月9号晚,尤金·奥尼尔终因肺结核被“吝啬的”父亲詹姆斯·奥尼尔(James O’Neill)送进康涅狄格州的费尔菲尔德肺结核疗养院(Fairfield Tuberculosis Sanitarium)。简陋的疗养院、孱弱的病体、毫无生机的环境以及周围死神的威胁刺痛着24岁奥尼尔敏感的神经,带给了他刻骨的伤痕和孤独感。在生死边缘的挣扎和抉择中奥尼尔对人生、对亲情和爱情有了更深刻的体会和感悟。这段经历无疑为这个彷徨中的未来剧作家提供了别样的第一手资料,为奥尼尔早期作品加注了充实的素材。但令观众惊讶的是,奥尼尔竟用爱来展现他这段经历。在早期写出的《救命草》中他以欧·亨利般的笔触来展现无私、忘我的爱,以奥尼尔独有的笔锋来刻画爱在病患中的人们心中举足轻重的地位,爱如何带给病人生存抑或毁灭的决心。这段经历成就了奥尼尔六年后的《救命草》,也成就了奥尼尔晚期经典之作——《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
1913年,还在疗养院[1]的尤金·奥尼尔开始了他的创作,写就他的第一部作品——独幕剧《热爱生活的妻子》。在这部仅有67句对白的奥尼尔的首部剧作中,年轻剧作家竟然以爱情为主线,以他采矿的经历为背景而构思写成。剧中的老人尽管酗酒成性却一直深爱妻子,当听到妻子与他人有染时,老人出走他乡多年寻机复仇,而妻子却用她的贞操证明着对丈夫的忠诚。于是,老人陷入了复仇和成全妻子幸福的挣扎和抉择中。最终为了使妻子能够与另一位年轻且彼此爱恋的矿工结合,老人毅然隐瞒自己就是女人丈夫的事实,放走了那位苦寻多年、打算复仇的对象。尽管情节简单,人为因素明显,情节发展的可能性和必然性较弱,但年轻剧作家干净、单纯的爱的设想和理想化的人与人关系的处理以及唯美的对白感动着读者。“他们是这个世上我唯一所爱的人!我必须离开他们,离开此地,要让他们快快活活地过好日子。”[2]以及剧尾老人深情的吟诵——“舍妻馈友,割爱报恩;世间情爱,莫过于此”[3]——标志着这位剧作家以爱的主题开辟了自己的创作生涯。
1913年6月到1914年10月,25岁左右的尤金·奥尼尔大病初愈,踌躇满志的他以几乎每月一部的速度写出八部独幕剧、一部三幕剧。并亲手毁掉其中三部不理想的作品。1914年其中的五部剧作由奥尼尔的父亲詹姆斯·奥尼尔资助出版了一本题名《<渴>及几部独幕剧》(Thirst and Other One Act Plays)的戏剧集。集子中收录的这五部剧按写作顺序分别是《网》《渴》(Thirst)、《鲁莽》(Recklessness)、《警报》(Warnings)、《雾》(Fog)。巧合(也许根本不算巧合)的是,这五部剧作恰巧可分为两类:爱情作品(《网》和《鲁莽》)和航海作品(《渴》《警报》和《雾》)。
《网》展示的爱是勇于生存下去的动力和源泉。它描写了两个边缘性的底层人物:患有肺结核的妓女罗斯(Rose)和同情他的梁上君子蒂姆(Tim)之间的爱。如果蒂姆没有对罗斯时常的关爱和呵护,这个从不露面的梁上君子就不会被拉皮条的斯迪夫(Steve)发现以致惨死于斯迪夫手下。罗斯和蒂姆尽管相见、相识甚短,但这对同病相怜的人儿却成了彼此生存下去的希望和动力,以至于蒂姆最后用生命来捍卫罗斯母子生存的权利。尽管从剧情、语言或是从戏剧表现手法等方面来看,《网》都流于“肤浅”[4],或者用瑞典学院常务秘书佩尔·哈尔斯特龙(Per Hallström)的话[5]来说就是不值一提,但25岁的奥尼尔单纯、无私的爱情观却留给读者以回味。
初读《鲁莽》,读者可能会联想到18年后,即1931年时尤金·奥尼尔写就的《悲悼》三部曲中的第一部。《鲁莽》中不为金钱、仅为爱情而密谋出走的这对恋人鲍德温夫人玛尔蒂尔德(Mildred)和家庭司机弗莱德(Fred)的爱情和山盟海誓好似多年后《悲悼》中的克莉斯丁(Christine)和卜兰特(Brant)的誓言:“你如果意识到我有多爱你就不会这么说了,我宁愿和你一同饿死,也不愿像现在这样活着。”[6]他们不顾地位的尊卑、财富的多寡,勇敢地走到一起。两部剧的相似之处是在这份刻骨铭心的爱的身后总有一个嫉妒的女人;这份爱的女主人公都是大宅的女主人。而《悲悼》情节的复杂性和对古希腊经典的巧妙承袭大大加强了戏剧的张力和悲剧的美学效果。同时在爱的处理上,奥尼尔在《悲悼》中将爱情家庭内化(如父女、母子和兄妹间的爱情),让爱孤立于社会之外,仅出现在家庭内部的成员间:体现在夫妻、叔嫂、母女、父女、母子和姐弟等多层次爱的关系上。爱的对象从家庭男司机弗莱德变成家族内部复仇者——叔叔家的遗孤卜兰特身上。嫉妒这份爱、又得不到男主人公的第三者,由《鲁莽》中的家庭女仆变成了女主人的亲生女儿莱维妮亚(Lavinia)。由此产生的爱的矛盾和纠结以及爱之深刻、恨之彻骨的爱恨冲突必然增加了戏剧的张力和悲剧意识。因而,后期的《悲悼》与早期的《鲁莽》所不同的情节编排、体现爱的扭曲度和主题深度、人物情感与行为(即亚里士多德的“思想”和“情节”)可信度的提高都是奥尼尔戏剧创作成熟的标记,也是奥尼尔对爱的深度解读的标志。《悲悼》里没有了一家之主鲍德温先生这种不折不扣的纯粹恶棍形象,每个人都成了爱情战场上的战士,同时又是牺牲品,并最终在战场上英勇地倒下。从两部作品的对比分析可见奥尼尔对爱的解析的心路历程和驾驭爱的主题的发展过程。但无论如何,《鲁莽》中主人公单纯、善良和为爱牺牲的无畏精神也不折不扣地印证着25岁的剧作家的心态,印证了刚刚结束第一次婚姻[7]、刚刚踏出肺痨死亡威胁的奥尼尔对爱依然明朗的追求。
1912年6月,也就是尤金·奥尼尔患肺病住进疗养院的前夕,奥尼尔与第一任妻子凯瑟琳·詹金斯离婚,结束了仅维持了两年的短暂婚姻生活,并留下了唯一的纪念小尤金·奥尼尔(Eugene O’Neill, Jr。)。但这段短暂的婚姻却铭刻在奥尼尔的记忆中,成为他许多剧作的素材,其中之一就是1914年的《堕胎》。
我们在《堕胎》中随意、轻率的公子哥杰克(Jack)身上多少找到了年轻奥尼尔的影子,也看到了剧作家第一位妻子凯瑟琳·詹金斯的身影。这部独幕剧是1914年奥尼尔在哈佛的贝克47戏剧创作室(Baker’s “47” playwriting class at Harward)研修期间[8]的作品。身为大学橄榄球明星、罩在胜利光环下的杰克轻浮且草率,但当他意识到贫穷姑娘奈丽(Nellie)隐忍的爱,意识到姑娘为了他委曲求全而堕胎惨死的时候,杰克不仅意识到自己的责任,而且以自杀来弥补对奈丽的愧疚并承担自己的罪责。剧中杰克的形象尽管带有虚伪和躲避责任的成分,但最终为爱承担责任的道德意识也是剧作家本人道德修养的反映。也许此时的奥尼尔也在回想自己的第一次婚姻、婚姻中的离家出走、妻子的怀孕。另一个爱的角色奈丽,虽然自始至终从未谋面,但透过她哥哥的话语;读者感受到一个更加深重的爱的信息——为了杰克的形象不被损害而堕胎的奈丽虽然每一分钟都盼望杰克的探望,还是不愿打扰杰克的生活而忍辱负重。“她至死都没说过你一句坏话呀”[9]是对杰克的一个爱的警醒。记得多年后尤金·奥尼尔也是不无痛悔地这样提及他的第一任妻子凯瑟琳·詹金斯:“我给她带来太多的麻烦,而她却给我最少的烦恼。”[10]奈丽因此成了尤金·奥尼尔早期作品中为爱而牺牲的一个理想范例。然而这部剧作的出现留给读者一连串的疑问:是否此时的奥尼尔在回顾自己1909至1912年间那段短促的婚姻?是否他在重新考量那个年轻的自己,如果令婚前的凯瑟琳流产的话,后果将是如何?也许他在责问自己在这段尽管简短、却突破家长压力的婚姻中,自己的中途离弃和无意承担是否意味着对爱的背叛和罪责。
奥尼尔在这一时期另一部重点探讨爱的内涵的剧作当属1914发表的第一部三幕剧《苦役》,这也是剧作家的第一部多幕剧。奥尼尔借此剧宣讲了一个道理:爱情就意味着付出和受奴役。伪善的剧作家大卫·罗伊斯顿(David Roylston)那善良的妻子爱丽丝(Alice)用她无私的付出和对爱的绝对服从唤起了另一位女主人公埃色尔(Ethel)对爱的重新认知,那就是:“爱中有苦,苦中含爱!”[11]一个罗伊斯顿太太“从生活中学来的常识课”。剧中妻子爱丽丝把大卫对自己的爱视作是一种恩赐,为了这份爱她会心甘情愿地去默默付出,甚至愿意把大卫让给别人以成全他的幸福;与此同时,大卫的爱则是以自我为中心,居高自傲,想不到体谅妻子的心痛。但可喜的是暂时被傲慢自负遮蔽了双眼的大卫最终还是感受到妻子对自己的超乎一切的奉献性爱情、苦役般对爱的坚忍付出,决定竭尽全力回报妻子的真挚情感。
同一时期奥尼尔写就了四部航海剧,即1914年的《东航卡迪夫》(Bound Eastfor Cardiff)、1917年的《归途迢迢》(The Long Voyage Home)、《鲸油》以及1918年的《加勒比群岛之月》(The Moon of the Caribbees)。尽管都以大海为背景,以船员为主人公,但透过海员或他们妻子渴盼的眼神和身处的困境,读者仍能清晰地窥见他们对爱和有爱的温馨家园的无望追求和无限憧憬。比如《鲸油》中的肯尼(Keeney)船长虽最终没有抵过名利的诱惑而继续率船航行,但他对太太百般的温柔和体谅不时感染着读者。与此同时,肯尼太太(Mrs.Keeney)一直试图用爱打动肯尼,她时刻担心、牵挂着肯尼船长,向往着丈夫的温情和陪伴,向往着与爱人一同逃离大海,回归陆地,找到一处有爱的安稳家园。这种爱与现实、与追求的矛盾跃然纸上,不禁令人联想到第二年写成的著名的《天边外》。
1915年的《早餐之前》是一部看似最缺乏爱和正能量的作品,一直作为背景被唠唠叨叨的妻子抱怨和猜忌的丈夫终于不堪忍受而自尽。但从另一个侧面来考虑,作为妻子的她正是出于对丈夫的爱才依旧陪伴他左右,以为这种陪伴和付出换得的将是她所期望的爱的回报,但不能不说她努力的方法和方式是错误的,以致产生了丈夫的反感和畸形的解读。这也令读者联想到多年后《悲悼》中的艾斯拉对克莉斯丁爱的不当处理,以致埋下了产生伤痛和反感的种子。这部独幕剧在人物性格以及情感和情节的编排和处理上显然有些简单化和极端化,但它却为此后许多剧作中爱的矛盾的激化和处理提供了值得借鉴的经验。
1917年写成的《在交战区》中的史密蒂(Smitty)的爱人虽已离他而去,但对这份感情的依赖和珍惜却成了交战区里随时都有性命危险的史密蒂生存下去的唯一的精神支柱。他孤独于所有人之外,形单影只。怀里却始终小心翼翼地珍藏着姑娘写给自己的那捆信件,视它们如生命一样。以致战友们竟将其怀疑成间谍偷来的机密文件。剧终,当大家终于制服史密蒂发现信件内容时都呆若木鸡,只听到角落处史密蒂的啜泣声,足见其中爱之珍贵和深切。只看到那朵飘落的干枯的小花。奥尼尔用这朵干枯的小花,“也许是玫瑰”[12],来象征这个失去了水分又依然在记忆中保持完美的爱情。
1918年,一个普通而又极具纪念意义的一年,尤金·奥尼尔又一次走入婚姻殿堂,在经历了1917至1918年那段难忘、痛苦而又温馨的追逐和磨合后,尤金·奥尼尔娶到了同样具有艺术气质、同样热爱写作、同样有过一次婚姻,又同样育有一个孩子的像“爱尔兰的野玫瑰一样美的”[13]阿格尼丝(Agnes Boulton)。这一年奥尼尔30岁,阿格尼丝35岁。奥尼尔把自己的《天边外》献给他这位第二任妻子,并在衬页上这样题词:“我将我们的这部戏剧献给你,为的是纪念在创作这个剧本时我们在那间书房里所度过的那段狂热的岁月——但更是为了纪念那美妙的瞬间,那时我第一次在你的眼里看到了比我有生以来所知道的任何希望之地更美好的地方,我看到了我只是无望地梦想过的希望之地,看到了远在我的天地之外的一处地方。”[14]可见,此时的尤金·奥尼尔仍是带着狂热、伴着浪漫、追寻着美妙瞬间的理想主义诗人,于是他对爱的设想、对爱的执着、对爱的彷徨和对爱的理解在他这时期最优秀的剧作《天边外》(1918)中体现无遗。
作为尤金·奥尼尔创作初期写就的篇幅最长、情节最为经典的作品,《天边外》剧情时间跨越五年,远远超过单幕剧的框架,成就了三幕剧。作为尤金·奥尼尔早期创作中赞誉最高、篇幅最长的作品,《天边外》更是带给了剧作家及其新婚妻子一个大礼——奥尼尔的第一个普利策奖。《天边外》探讨了爱情和理想、理想和现实间的冲突。具有诗人气质、柔弱浪漫的弟弟罗伯特(Robert)在即将奔赴自己的理想之地——大海的前一天,向心爱的姑娘——哥哥的女友露丝(Ruth)吐露了爱的心声。不想,随着露丝对爱的接受,这份彼此早已暗许的纯真爱情竟彻底而无情地阻断了罗伯特踏上天边外远航大海的梦想。真正远离家乡奔赴大海的却换成了适合庄稼地、没有出海梦想、失恋落魄的哥哥安德鲁(Andrew)。于是大海和女人成了一对矛盾的对立统一体,为后来诸如《安娜·克里斯蒂》和《悲悼》等剧作中爱的冲突以及解决这些冲突的方式、方法做了素材和经验的写作储备。剧中爱恋中的三位人物各自体现出单纯和奉献的不同特色:罗伯特尽管看似年轻冲动,为爱不顾一切,哪怕牺牲自己的梦想,他对爱的执着和不抱怨却是催人泪下的。虽然婚后生活坎坷,与自己的理想和理想生活相去甚远,罗伯特从未埋怨露丝,临死前仍不忘把露丝托付给哥哥;与此同时,尽管婚后对罗伯特有各种不满,露丝对罗伯特的爱始终难泯;哥哥安德鲁为了成全弟弟和心上人的爱,牺牲自己,远走他乡。足见奥尼尔前期作品《热爱生活的妻子》《堕胎》和《苦役》等影子。但是,《天边外》却流露出作者这样一个潜在信息:剧作家本人对罗伯特、安德鲁甚或露丝的决定显得都动摇不定。特别体现在罗伯特身上:从这位第二幕就决绝果断地为爱放弃大海的角色身上,读者意识到爬上山坡远望大海的他的追悔心情:“得到幸福,自由了。”这也许就是此时已有一定阅历、即将进行抉择的奥尼尔踌躇满志却犹豫不决的心态。当然更掺杂了他对爱既憧憬又担忧的忐忑不安的心情。因而,《天边外》应该可以算作一部划分奥尼尔早期和中期爱的主题的分界线:它宣告着一个更加悲怆、复杂的爱情主题即将登场,它也标志着像《堕胎》和《苦役》这类单纯、果断、不惧牺牲的奉献型的爱情在奥尼尔作品中的逐渐减少,犹豫彷徨的爱渐多。而剧本最后那“没有希望的希望”的处理集中反映了奥尼尔本人的人生观和爱情观:是的,他一直是位怀着浪漫的幻想去“享受”那“天边外”的爱情的诗人。
这期间奥尼尔写了另一个彰显爱的奉献的小剧本《梦孩子》(The Dreamy Kid),剧中艾琳(Irene)对梦孩子(Dreamy kid)的爱坚定无畏,不惧个人生死和安危;而梦孩子虽没有明确地对艾琳表达爱意,却为了不牵连艾琳,骗艾琳离开,这种爱的表达从某些角度来看更胜于山盟海誓。
1919年的《救命草》是这个时期较为出色的以爱为主题的作品,除了其中的自传意识,奥尼尔在作品中对爱的诠释也达到了一定高度:宣扬了爱情是摆脱病魔的救命稻草的观点。结核病疗养院里患肺病而遭父亲无视的可怜姑娘艾琳(Eileen)无疑在影射奥尼尔得肺病之初父亲不愿出钱送其到更好的疗养院救治的往事。剧中奥尼尔凸显的不图回报、默默奉献的爱又是奥尼尔甄选伴侣的一个重要标准。剧中女主角艾琳尽管病情危重,却用无私和柔情来鼓励和温暖同患肺结核的年轻记者斯蒂芬(Stephen)。在她的支持和鼓励下斯蒂芬重新燃起了生存和写作的信心和希望,不仅正式出版了自己的短篇小说,而且身体竟在爱的激励下迅速康复。而此时的艾琳却已病入膏肓。可见,主题所提这棵“救命草”言指精神支柱,就是令主人公生存下来的精神依托,那便是“爱”。剧终更是充盈着爱情战胜死亡的“幸福”。当然这部作品着实将现实简单化、浪漫化并感情化了,因而剧中所体现的这种无私奉献的女性形象一直深受评论界和女性主义者的反击和诟病。但读者在评论其爱情观和对女性看法的同时也不得不看到生活中的奥尼尔所寻找的对象的终极和一贯标准:奉献!正如带给他“最少烦恼”的第一任妻子凯瑟琳·詹金斯和“可以替他做任何事情”的第三任妻子卡洛塔·蒙特莉(Carlotta Monterey)为剧作家默默付出的爱。
[1] 1912年底,24岁的奥尼尔患肺结核并先后住进费尔菲尔德肺病疗养院和盖洛德疗养院,这段几乎夺去他生命的幽闭的生活经历在六年后被其写入作品《救命草》。
[2] 〔美〕尤金·奥尼尔:《奥尼尔文集》第1卷,郭继德编,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9页。
[3] 同上。
[4] 汪义群:《奥尼尔研究》,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22页。
[5]参见Ed. Horst Frenz, Nobel Lectures, Literature 1901-1967, Amsterdam: Elsevier Publishing Company,1969.
[6]Eugene O’Neill,Eugene O’Neill(complete plays 1913-1920),the Library of America,1988,p.57.原文为:“You don’t realize how much I love you or you wouldn’t talk like that.I’d rather die of starvation with you than live the way I’m living now.”中文为本书作者自译。
[7] 1909年10月,尤金·奥尼尔与凯瑟琳·詹金斯秘密结婚,一周后抛弃妻子去洪都拉斯淘金,并开始航海经历。1912年6月与凯瑟琳离婚,结束了这短暂且不负责任的第一次婚姻。
[8] 1914年秋,奥尼尔去哈佛大学进行了八个月的戏剧进修,师从著名的乔治·贝克教授,在此期间,奥尼尔写出了一系列独幕作品。
[9] 〔美〕尤金·奥尼尔:《奥尼尔文集》第1卷,郭继德编,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18页。
[10]Louis Sheaffer,O’Neill:Sonand Playwright,New York:Paragon House,1968,p.145.原文为:“The woman I gave the most trouble to has given me the least.”
[11] 〔美〕尤金·奥尼尔:《奥尼尔文集》第1卷,郭继德编,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05页。
[12] 〔美〕尤金·奥尼尔:《奥尼尔文集》第1卷,郭继德编,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43页。
[13]Louis Sheaffer,O’Neill:Sonand Playwright,New York:Paragon House,1968,p.405.原文为“beautiful as a wild Irish rose”。
[14]Eugene O’Neill,Beyondthe Horizon,New York:Boni and Liveright,1920,p.iv.译文参考汪义群:《奥尼尔研究》,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4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