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看不见的光
哈莉在睡梦中听到有一个人在狂笑，笑得让人心里发毛。
“哈莉？”
“你怎么了？”
哈莉还能听见赫敏的声音。
原来是自己的狂笑声。
“你还好吗？”赫敏关心地递上纸巾，哈莉擦去额头的汗水。她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瞪着四柱床的床顶，伤疤可怕地跳动着。
“他很高兴。”哈莉恐惧地望着赫敏，赫敏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究竟是什么事让伏地魔感觉到十四年来从没有过的开心。
哈莉想要知道的答案在第二天早晨就从《预言家日报》中得到了。尽管她并不想让德拉科担心，但还是她拿起报纸走向斯莱特林桌。
“我刚才和赫敏他们说了，我想……”
“二月十四日要到了。”德拉科似乎不想和她讨论这个话题，他一边低着头慢悠悠地说着，一边把报纸叠起来，塞给一边的克拉布。哈莉站在桌子边低头看着他，余光瞥见坐在对面桌子的潘西严肃的模样，布雷斯正在把她盘子里的牛排切成大小合适的块。
“好啊。”哈莉说，她看着他，在他的双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有那么多烦心的事和要做的事――经常使五年级学生熬夜的惊人的作业量，秘密的D.A.聚会，斯内普的定期辅导――一月过起来快得可怕。二月已经来临，带来了较为湿润温暖的天气，已经本学期第二次的霍格莫德之行。
“赫敏，你觉得哪个颜色好看？”哈莉站在全身镜前，放下扎好两条辫子，手里拿着颜色不同的发带。
“墨绿色，但是白色也很适合你。”赫敏显的很着急，她的手里拿着一封刚送到的信，她急切地拆开信封，“哈莉，”她抬头看着她，“这很重要，你中午能到三把扫帚来找我吗？”
“嗯……我不知道，”哈莉没把握地说，一边接受了梅格莉的建议把墨绿色发带系在了发梢，“我和德拉科已经约好了，大概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那就和他一起来好了。”赫敏急切地说：“你会来吗？”
“会吧，出什么事了？”
“我现在没时间告诉你，我得赶快回信。”她撂下这句话就匆匆走出了宿舍。
一直坐在窗边编头发的梅格莉收拾好了自己，她穿着深蓝色的长裙，一件黑色的斗篷大衣上是一个银色的扣子，衣摆刚好碰到黑色的皮靴。她一向不怎么喜欢去霍格莫德，以往她总是在大家都去霍格莫德时独自去图书馆。这次破天荒地去霍格莫德是要给霍格莫德村当地的孩子们演奏小提琴。
“这个颜色很配你的黑发。”她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哈莉的脸。把给孩子们准备的小零食放在包里。
他喜欢她是因为什么呢？这张脸吗？这双漂亮的绿眼睛吗？
罗恩无法去霍格莫德因为安吉丽娜要训练一整天。哈莉安慰了罗恩后在橡木门旁见到了德拉科。
“走吧。”哈莉自然地拉起德拉科的手，两人出了费尔奇签字的队伍，路过魁地奇场，罗恩和金妮正在拼命练习，艾普丽·格兰杰独自一人在球场的另一侧飞行，她对魁地奇的热爱不输于当初的哈莉和德拉科，现在也是。虽然天空灰蒙蒙的，但哈莉的心里在偷偷地放晴。
“想去哪里？”进霍格莫德村时德拉科问道。大街上都是学生，她看见同样拉着手的潘西和布雷斯站在服装店的一扇橱窗前，潘西兴致勃勃地和布雷斯说着什么，接着两人走进了店里。
“都行，去逛逛商店怎么样？”德拉科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纳西莎寄给他的糖果放到哈莉外套的口袋里。
哈莉拆开一颗抹茶夹心的巧克力喂给德拉科，接着两人往德维斯_班斯商店走去。橱窗里贴出了一张大告示，哈莉发现她再次面对着几十张越狱的食死徒的照片――提供线索的人可获得一千个加隆。其中秋·张也站在人群中，身边站着她的朋友玛丽埃塔·艾克莫。
“嗨，哈莉。”秋转身见到哈莉露出笑容，转而看着通缉令，“真有意思不是吗，以前小天狼星逃走时这里到处都是摄魂怪，现在十几个食死徒在外面，却看不到一个。”她说完注意到了站在哈莉旁边的德拉科，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是啊……是很奇怪。”哈莉漫不经心地回答，眼睛还是紧盯着那几个食死徒的脸，打量着底下的小字，以至于她完全没有注意到秋看待德拉科的眼神――讨厌。
“这里没意思，去其他地方吧。”德拉科无视了秋的神色，在他看到照片时露出无比厌恶的表情，手不自然地前后摇摆起来，手搭上哈莉的肩膀，把她从人群里拉到他的身边，她刚把目光从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的脸上移开。这个女人她曾经在格里莫广场的家族树上见过，虽然阿兹卡班已经夺取了她大部分的美丽，但不难看出她脸上还残留一丝俊美。
他们路过的每个橱窗里都贴着十个食死徒的照片，德拉科始终都在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路，从看见照片后脸色似乎就没好过，搂着哈莉的手更加紧了。
“下雨了。”
他们路过文人居羽毛笔店时下起了雨，冰冷的雨滴打在哈莉的脸上和脖颈里。德拉科拿出手帕帮她擦去脸上的水渍。
他们站在羽毛笔店的屋檐下，街道对面的木屋里隐隐约约传来小提琴的声音，和雨声混合在一起。
“去喝杯咖啡吗？”哈莉环顾四周，此时雨下的大起来，他们往后退了一步，避免让溅起泥土的雨水砸在鞋面上。
小小的帕笛芙茶馆里用了情人节的装饰，夸张的大蝴蝶结，粉色的丝带，每个小圆桌上方都飞翔着金色的小天使，时而向人们洒下粉红的纸屑，这让哈莉和德拉科同时回忆起了二年级的情人节，洛哈特当时也把整个霍格沃茨布置成这样。
他们选了仅剩的一张圆桌坐下，挨着雾蒙蒙的窗户。旁边的圆桌上坐着罗杰·戴维斯和他的一个金发女友，两人时时刻刻都在卿卿我我，哈莉怀疑他们的嘴唇是不是粘在一起了。
“你们为什么来这里了？！”潘西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和布雷斯坐在对面的圆桌旁，布雷斯显然得意洋洋的。
“怎么了？”哈莉看见潘西转过来的侧脸，问。潘西马上跑了过来，她原来的位置上留着一大堆鼓鼓囊囊的标着服装店牌子的袋子，一看又是买了不少衣服。
潘西赖在哈莉旁边，死都不肯回去。
“你干嘛？布雷斯在那儿等着呢。”德拉科打了一勺糖放进卡布奇诺里缓慢搅动起来，再推到哈莉面前。
“我和他打赌你们不会来这家店！”潘西气急败坏地说，“现在好了，我得和他去骑一个小时的扫帚！我刚做的头发就要被风吹乱了！”
“为什么你觉得我们不会来这里？”德拉科小口地喝了一些热咖啡，垂眸盯着咖啡上漂浮着的一层白色泡沫。
“就无聊随便打的赌，没什么大不了的。”
“……”德拉科撇了撇嘴角，再喝下一口热咖啡，又去点了两份蜂蜜蛋糕。
谢天谢地潘西终于走了，他把两盘蛋糕放在桌上，托着脑袋看哈莉心不在焉地叉起蛋糕。
“在想什么？”德拉科拿过她的叉子，“张嘴。”
哈莉吞下德拉科喂的一勺蛋糕，“在想那些食死徒……哦抱歉，现在说这个话题很扫兴。”她担心地注视着德拉科，德拉科的手停在半空中，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
“哈莉，你会不会因为……我是说如果，如果。记住了，是如果。如果我变成了他们那种人，你会不会讨厌我？”德拉科把叉子架在盘子上，没有看哈莉，而是盯着吃了一半的蛋糕和还剩下杯底的咖啡，咖啡渍留在杯口。
似乎是过了很久，德拉科也没有听见他想听见的回答，只有哗哗的雨声和情侣间暧昧亲昵的声音。说实话，他有点害怕了。
一秒，两秒，三秒……他还是没有抬眼，垂在桌下的左手揪住了衣服的一角。直到感到温柔的触感覆上了他的右手他才放心地抬眼。
“我最爱有一个叫做德拉科的男孩了，现在是，以后也是。无论是什么样的他。”哈莉笑着，打开他闭合的手指，让手心的温度传递爱的情感。
哈莉必须承认，她的命运是注定要站在伏地魔的对立面，同时也代表着她必须与他的恶势力斗争，直到双方的其中一方胜利或失败。她不知道德拉科刚才的话是否出自有意，只是他这样的假设很让人担心。
应该不会吧。她的脸色因为脑海里的想法黯淡下去，又被突然而来的巨大雷声振奋起来，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一个巫师不小心碰掉了玻璃杯的破碎声回荡着。
“走吧，一起去三把扫帚？赫敏在那里等我。”
“去找她干嘛？”德拉科显得有些不满，“情人节还不能就我们两个人一起过吗？”
“当然是一起。但是我早上和赫敏说好了，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但看起来很重要。”哈莉抱歉地看着德拉科的眼睛，最终他还是拒绝了她的提议。
“我还是自己一个人逛逛吧，你和她谈完了就来找我。”德拉科情绪不高。
“保证用不了多少时间的。”哈莉借着帕笛芙茶馆浪漫的气氛给德拉科留下一个吻，推开门沿着店铺的屋檐下往三把扫帚走去。
哈莉来到三把扫帚门口时刚好碰见海格笨重地走出酒吧，一副潦倒的样子，和哈莉简单说了声“嗨”就消失在了倾盆大雨中。
“哈莉！这边！”哈莉正疑惑着海格一边湿透地在酒吧里寻找赫敏的身影，她的声音就来了。令人惊讶的是，丽塔·斯基特和卢娜·洛夫古德也坐在赫敏旁边。
赫敏把位置挪了挪，说：“我还以为你和马尔福在一起，起码还要过一个小时才来呢。”
“马尔福？”丽塔马上问，扭过身子贪婪地盯着哈莉，抓起鳄鱼皮手皮包，在包里摸索着，“还是那个金发男孩？你们还是……”
“哈莉和他怎么样不管你的事。”赫敏立刻冷冷地打断了她，“你可以把那些东西放下。”
丽塔的表情像喝了臭汁一样难看，默默地把羽毛笔放了回去。
“你进来的时候十全十美小姐正要告诉我――我可以和她说话吧？”丽塔把目光转向赫敏。赫敏依旧冷冷地点了点头。
失业不适合丽塔。她变得憔悴了许多。她又喝了一大口饮料，几乎不动嘴唇地说：“你和德拉科·马尔福的感情很好吧？我一直都看得出来。从你们四年级的时候……”
“你再提一次关于哈莉的感情生活，交易就告吹。”赫敏恼火地说，狠狠地盯着还想问出点关于哈莉和德拉科之间的事情的丽塔。
不过丽塔·斯基特说的完全没错。哈莉在心里默默地想。
“什么交易？一本正经小姐，你只是叫我过来，我迟早有一天……”
“没错，迟早有一天你还会写文章来攻击我和哈莉。”赫敏无动于衷地说，“我说过，我一点都不在乎这个，你为什么不找个在乎的人呢？”
丽塔从杯子上方瞟了一眼哈莉，沙哑地低声问：“你感觉如何，哈莉？他们今年已经写了那么多文章攻击你。被出卖了？心烦意乱了？”
“她感到愤怒，当然是这样。”赫敏斩钉截铁地说，“因为她把真相告诉过魔法部部长，可部长竟然蠢得不信她。”
“你真的认为，那个人回来了？”丽塔把眼镜往下推了推，锐利地盯着哈莉，“你还抱着邓布利多的那套鬼话：神秘人回来了你是唯一的见证人――”
“我不是唯一的见证人，”哈莉吼道：“还有十几个食死徒在场，你想……”哈莉停下了。
“怎么？我想知道什么？”丽塔已经把她那心心念念的羽毛笔拿出来了。
哈莉摇摇头，她根本不敢说出来。她想说：“你想不想知道那几个食死徒的名字？”这不是把德拉科和他的家族往火坑里推吗？
这也太糟糕了。她皱起了眉。以前她还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现在的她只是在面对丽塔·斯基特，她可以不说出来，可是当她面对的是邓布利多，当她面对的是魔法部呢？还可以一直为他们隐瞒吗？没有说实话的后果她能猜到。
“嗯哼？”丽塔打断哈莉的思考，赫敏也望着她，“你是想说……什么？”
此时卢娜做梦似的轻声哼起了“韦斯莱是我们的王”，用插在棍子上的鸡尾酒洋葱搅动着她的饮料。
哈莉微微张着嘴，喉咙里堵得慌。她没有办法说。
赫敏带着怀疑看着她，她似乎明白了。
“我想，能不能给我和哈莉一点空间？就几分钟？”赫敏对着丽塔和卢娜说，见丽塔点头，她站起身拉起哈莉往门外走。
她们走到三把扫帚的门口，赫敏带上了门，雨冰冷地打在两人的衣服上。
“不能说，对吗？其实在魁地奇世界杯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了。”赫敏认真地说：“德拉科·马尔福的父亲，他是食死徒。你担心你说出来会伤害到他。”她有点抱歉地说：“但我很遗憾，哈莉。我认为如果你想要把真相告知所有人，只能做出必要的牺牲。除非你想把真相就这样掩埋。”
哈莉很为难地看着赫敏的侧脸，“可是赫敏，我真的没有办法。”
赫敏摇摇头，“现在这时候，你就自己做决定吧。”
“哈莉，正义和邪恶都很难熬，你是时候去做出点决择了。”
“你认为哪一方是你应该坚持的？哪一方是你应该暂时放下的？”
哈莉庆幸德拉科没有和她一起来三把扫帚，不然这个会面也许会变成尴尬的战争。
“十全十美小姐和救世主谈完了？”丽塔放下搅着咖啡的勺子，“现在能说说了吗？”
最终哈莉还是没能说出卢修斯·马尔福。她深深地怀疑起自己，还是大家所期望的那个哈莉·波特吗？
“十五岁少年哈莉·波特指控魔法界有名望人士是食死徒，舆论哗然……”丽塔喃喃地说着。
哈莉避开与马尔福家有关的内容，把其余的当晚发生的事情，逐一细节地描述给了丽塔。这个过程并不轻松，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相信她说的话，何况文章还要和弯角鼾兽之类的无稽之谈登在一起。
在三把扫帚难熬的时间过去，赫敏先行一步离开了，哈莉大口大口地呼吸雨后的新鲜空气，在街上寻找德拉科的身影。
“哈莉！”她听见身后传来某个人的声音，转身看见文人居羽毛笔店里的查尔斯在向她挥手，德拉科就在他旁边。她加快了步子推开门走了进去。
“你终于来了。和格兰杰说了什么？”德拉科端详着玻璃窗边的一支藏蓝色的羽毛笔。
哈莉觉得查尔斯在场她没法说，就拉着德拉科往更里面的架子后躲去。
“抱歉查尔斯，我和他说几句话。”
“没事没事。”
德拉科奇怪地望着她，哈莉小声地和德拉科说了来龙去脉。
“其实不用你说，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知道的。”德拉科的反应很平静，然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好累。”
“我甚至都不知道我们还能继续这样下去多长时间。”德拉科的眼里再次出现了在雪地里时的暗淡无光。
“哈莉，我以前没有发现，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发现我根本无法和你水平站在同一条直线上，你是大家眼里的闪闪发光的救世主。”
他的话让两个人都愣住了，德拉科撇过目光盯着自己的手，哈莉难过地看着他，打破不了的沉默。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着，让所有人都害怕，黑暗得让人绝望。连绝望的勇气都消失殆尽了。
“走吧。”哈莉转过脸吸了吸鼻子，飞快地擦去快要掉下来的眼泪，紧紧地牵起德拉科的手。
虽然还有无比细的雨，但天空的远方像一副油画。连大街和屋顶都变成了温暖的橘黄色。
哈莉看见梅格莉拎着小提琴从对面的小木屋里走出来，身边还跟着几个笑嘻嘻的孩子，她蹲下身微笑着分给他们每人一些糖果，给他们浑身都披上暖洋洋的橘色。查尔斯从他们身边跑过，她看见他在笑，他快速奔向那一边的梅格莉，然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来自她的一颗糖。
这寡独的黄昏，幕着雾和雨，她在她心的孤寂里，感受到它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