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四十二章对峙
杨三爷招招手，这回换了折“玉堂春”。
一花旦扭着步子登场，轻舞水袖露出白皙兰花玉指，悲戚唱道，“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到大街前，未曾开言心好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那花旦一幅好嗓子，立刻吸引程百万的注意。
程百万收起佛珠，目光在花旦身上来回扫描，但见那花旦大约十六七岁，面容姣好，身段匀称，唱念作打之中有一股子魅惑劲，令人神往...
他伸手从面前的聚宝盆里抓了几把大钱，哗啦啦尽撒在台上。
杨三爷看在眼里，“还满意吧，一会散场小弟让这个苏三拜见拜见程老爷，到时候你可得给她做主，哈哈哈”杨三爷意味深长地笑道。
程百万露出笑意，“这个吗...倒也可以...咳咳...”他佯装咳嗽，忙端起茶碗呷了口。
青林带着书豪引娣不知何时进了戏园子，三人在靠后的地方找了张桌子坐下。
小少爷在此，佣人们不敢怠慢，连连端来几样果盘糕点伺候着。
三人一边吃一边看戏，“他们怎么老换戏呀，我要看大闹天宫”书豪抱怨道。
“一定是客人不喜欢，所以才换的戏”，青林嚼着块绿豆糕，悠哉悠哉道。
小丫头则学着花旦，也捏个兰花指，“那他们就喜欢看那个大姐姐吗?都唱这么长时间了，还不换戏”小丫头嘟着嘴，十分不满道。
青林看得颇有兴趣，打从山沟开始，这是他第三次看戏，因此看什么都行，“唱得挺好的，慢慢听吧，咱们可是混进来的”，青林劝道。
谁知小姑娘忽地一扭头，“你们男孩都喜欢那样的大姐姐吗”
“管我们喜不喜欢，反正不喜欢你这样的”书豪抢白道。
“去去，没问你”小丫头将书豪推在一边，“青林你说”。
此时台上的“苏三”一作势，竟朝青林抛了个媚眼，青林和她的目光一撞，竟打了个冷颤，“漂...亮的大姐姐，大家都喜欢吧，只是这个有点...”青林感觉怪怪的，却说不出来。
小丫头见状“哼”一声，捂着耳朵不听，表示很不开心，很不满意。
终于等到曲终人散，演员们一一谢幕，青林三人也正要散场回家，谁知园子竟被护院们把守起来。
戴教头领着众人从外面赶进来，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推到杨三爷面前。
“三爷这个人鬼鬼祟祟的在西厢楼窥探，惊扰了姨太太，小的把他抓来给老爷发落”戴教头一拱手道，然后抬脚将那人踹倒在地。
程百万则脸色微颤，心道“这个没用的废物”，原来此人是他请来的神偷，这次来杨家的目的之一就是逼迫杨家让出在库伦的票号业。
他本想使个奇计，让人偷出杨家在各地票号的往来密押，账簿存档等物，以占据主动。
花重金请来这个号称“时迁在世的神偷时不移，谁知这神偷不仅一无所获，竟还被抓了。
现在如何是好，若他供出自己来，则如何应对呢，不过有一点他倒很放心——杨家还不敢对他怎样。
此时杨三爷装作万分震怒的样子，“妈的，采花采到我杨家庄来了，拉下去先扇了再说”
说着又将桌上的一壶热茶摔在时不移的身上，时不移烫地嗷嗷乱叫。
“尊命”众护院押着时不移就要去净身，“饶命，饶命我有话说，我有话说”，时不移吓得哭喊起来。
“先等一等，让他把话说清楚”杨三爷挥手示意众人先停下。
程百万张张嘴正要说话，郭管家“咳咳”提醒了他，接着郭管家怒目瞪了瞪时不移。
时不移察觉到这压迫的目色，不由得身上一冽，“老爷小人不是采花贼，小人是送煤炭的，迷了路...”
段管家没等他话说完，抬腿狠狠踹上两脚，“送煤炭，让你送煤炭，我们府里的煤炭何时让外人送过，你是在打我的脸吗”
“拉下去割了割了”段管家气呼呼道，戴教头拉起时不移就要走。
时不移吓得几乎要尿裤子，哭道，“不行啊！这不成啊，掌柜的对不住了，如果打一顿关几天我也就认了，但这是要割...”他声音很大，明显是说给谁听。
正在此时，“谁抓了我兄弟”一个浑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接着十几个蒙面黑衣人纵身跃出来。
为首的是个八尺大汉，“在下是西北刀客沙无痕，听说你们杨庄到处都是金山银山，咱是来借点银子花花”
此人一出场，程百万顿时面色舒缓，他泰然地饮起茶来。
戴教头上前一步，将杨三爷段师爷挡在身后，拱手道“在下听说过你们刀客的大名，开眼的话带上你的人滚得远远的，这里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
此时几十个护院已经将戏园围得密不透风，段师爷使一个眼色，一个家丁点头奔出门去。
青林则拉着书豪引娣，三人钻在桌子底下，书豪已经吓哭了，倒是引娣胆子很大，她瞪着眼睛竖着耳朵听地仔细。
“你们别怕，有我在呢”青林第一次感到自己十分有用，可以保护他人的感觉真的很充实。
小丫头拉着青林胳膊，摇了摇道，“你一会别出去，他们有刀”，青林点点头算是答应。
那刀客一听戴教头如此说话，一摊手道，“都说你们大户人家出手阔绰，怎么也如此惜财如命呢”
杨三爷不知何时从怀里掏出一把左轮枪，在手里掂了掂道，“可惜你要的不是银子吧，你想要的东西我早差人运走了，怎地在我的地头上还怕几个蟊贼不成”
沙无痕知道杨三爷不会轻易让步，撩起衣服道：“那爷们就拿驴粪蛋跟你这夜明珠碰碰，看看谁金贵”他胸前竟赫然捆着一排雷管。
众人见状皆是一惊，杨三杨三爷马上向后退去，护院们则围成一排人墙，挡在他前面。
程百万见时机成熟，放下茶碗悠悠道，“杨兄，好人不跟恶狗斗，他要什么你就给他得了，何必闹成这样呢”
杨三爷冷笑一声，“可惜他要的是我杨府的命脉，连累程兄跟着一起受惊了”
沙无痕伸出三根指头，朗声道，“我数三个数，如果不把你们的密押水印往来账簿等搬过来，咱们就一块上路”，说着一手摸向引线。
众护院无不惊慌，若万一引爆了，那真的是玉石俱焚。
沙无痕不给他们太多的时间考虑，大声报道“一”。
杨三爷面色凝重，并不为所动，“二”沙无痕顿了顿吼道。
挡在杨三爷面前的那堵人墙却松动了。
“青林我害怕”杨引娣抱着青林的胳膊哭了，青林安抚道，“你和书豪躲好，我一会回来”
戴教头抓着刀柄，在脑子里反复演练斩杀沙无痕的招式，可是完全没有把握做到一刀致命。
“你别激动，都可以商量”戴教头想先稳住他，谁知沙无痕吼道，“老子不吃这一套，要么就照我说的做，要么一起上...”
“一起上路”，“路”字还没说出口，忽然一道人影闪动，这影子几乎是从天而降，在众人花眼缭乱之际，他已然站在沙无痕的面前。
沙无痕瞠目结舌，伸手就要拉燃引线，这人竟搂腰抱紧了他，那双臂如铁箍一般，任他怎么也挣扎不开，刚想如何反制，结果那人脚尖在地上一点，“嗖”便带着沙无痕破窗而出。
什么情况?还能这样操作?众人都惊呆了，双方木然片刻后，戴教头猛然清醒，他大喝道“都给我拿下”。
两方人马回过神，呼喊着拼杀起来，戴教头紧紧护在杨三爷身前，程百万心知大势已去，此时面如死灰，战战兢兢中茶水洒落满桌。
青林抱着沙无痕跳到了窗外，沙无痕已拉燃了引线，引线嘶嘶作响，青林却没有半点要松手的意思，沙无痕挣扎不动，只得怒道“你这个疯子，那就一起死吧”
千钧一发之刻，一老先生从容赶来，他不慌不忙地从袖口掏出个紫砂壶，抬手“哗啦啦”将茶水浇在引线上。
引线“滋滋”挣扎两声，冒出一缕青烟便熄灭了。
沙无痕松了口气，接着又挣扎地更加厉害，青林运足气，双臂尽全力发动，死死箍住他，沙无痕吃不住这力道，竟然昏死过去。
“行了行了，青林快放手，再不放手他就被你勒死了”老先生忙劝道。
青林仔细一看，竟然是西席王先生，他连忙松开双臂，沙无痕软踏踏地倒在地上。
“王先生，谢谢你救了俺”青林跪下忙给王先生磕头。
王先生扶起青林，“不敢当不敢当，不过青林呀，你刚刚本来可以把他扔出去的，怎么却抱着不放，你不怕死吗”
青林摇摇头诚恳地道，“不能，他身上有炸药，会伤到大伙的”
王先生点点头，眼神很是复杂，“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
此时戏园子里的一干匪众皆已被擒，几个护院跑出来巡逻，他们将沙无痕身上的炸药取下，又将他来个五花大绑。
杨三爷这边大局已定，“是谁救得我”他气宇轩昂道，看样子要论功行赏。
“爹，是河神是河神”，书豪钻出桌子跑过去，扑在杨三爷怀里撒娇。
“河神?”杨三爷疑惑道，“就是青林”杨引娣朗声道。
青林与王先生等人押着沙无痕进了戏园，程百万身子一震，竟从椅子上跌落，郭师爷等人慌忙将他扶起。
“我们老爷受了惊吓，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郭师爷一拱手，接着吩咐手下将程百万背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