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住宁静:侯军序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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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笔追出心中画——《曾平钢笔画集》序

我与曾平是20多年的老朋友,我们初识时还是同行,他在《惠州日报》编副刊,我在《深圳商报》编副刊,当时省里组建了一个报纸副刊研究会,我们自然就成了“会友”。再加上深圳和惠州是邻居,同行加邻居,自然就走得很近。我们都曾给彼此的副刊约过稿。1996年我从欧洲出差归来,他闻讯立即约我写些见闻,记得那篇有关波茨坦的《中国茶亭》就是被他催生出来的。由此,我知道曾平是一个好编辑。一个能把作者的好作品“催逼”出来的编辑,必定会被很多作者铭记在心。我相信,《惠州日报》的众多作者中,像我这样因为一篇稿子而把他铭记在心的人,应该还有很多。

后来,曾平从报界消失了,我也一度与他失去联系。直到有一天接到他的电话,我才知道他被调到市里机关去做公务员了。不过,以我对官场的“偏见”,总觉得像曾平这样有才华、有品位却不擅言谈、性格耿介的人,并不适合到那些竞争激烈且另有一套处事规则的地方去,内心还曾隐隐地为他感到惋惜。前几年,我从报纸上看到惠州市曾平一家入选为“首届全国书香之家”,这是一份含金量很足的荣誉,我当即打电话给曾平表示祝贺,也就是在那次聊天中,我得知他近年来迷上了钢笔画。

说实话,我此前对钢笔画一无所知,所有关于钢笔画的知识都是曾平传授给我的。他时常用微信给我发来他的钢笔画新作,还不时传送一些有关他的作品的新闻报道。受其影响,我也开始关注钢笔画这个独特的画种。钢笔是西方人发明的,钢笔画自然也是西方的传统画种。而对中国人来说,钢笔画还是一个引进不过几十年的新画种。曾平接触钢笔画并非刻意而为,他曾跟我说起,他早年受家庭影响,一直喜欢拿个本子勾勾画画。偶然用钢笔为报纸画了一幅城市风景,报社的美编告诉他:“你画的这叫钢笔画。”他这才知晓。从此,由喜欢到痴迷,由随意到精心,由业余到专业……如今,曾平已是“中国钢笔画联盟”的理事,参加过各种钢笔画大展且屡屡获奖,在广东乃至全国钢笔画界都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其赫然成家已是指日可期的事情了。

钢笔画属于易学难工的画种。看似简单,入门也不难。但是深入门径探奥发微,却是曲径盘绕、山高路险。西方早已是高峰林立;国内也是名家辈出、争奇立异。曾平在首次参加国家级大展之后,曾有一段时间不敢拿笔,而是如饥似渴地“恶补”钢笔画和美术史知识,填充因多年徘徊于圈外所造成的“辘辘饥肠”。而多年写作和办报带给他的文学素养与艺术悟性,此时则变成了他在艺术道路上披荆斩棘、攻关闯隘的利器。他能在短短十年间就在钢笔画领域脱颖而出,固然令人称奇,殊不知在其身后还闪耀着一个“全国书香家庭”的金字招牌,对曾平这位“饱学之士”而言,诗书的滋养、文化的积淀、艺术的贯通和融合,无疑是其画艺精进的助推器和培养基。

两年前,我与曾平有过一次愉快的会面,他带来一批新作给我观赏。这是我第一次集中读到这么多、这么精彩的钢笔画原作,那感觉与在微信上看电子版完全不同。他的画作多以岭南的乡村风景为主题,古树盘根,江河蜿蜒,城郭村舍,田园阡陌。这些景致到了他的笔下,皆被融入了浓浓的诗意,这是因深爱而产生的艺术灵境。他说,多年住在城里,不知为何,梦里总是回乡。这批画作就是他前不久回到河源老家时即兴写生之作。我由此想到,艺术之表现,往往是艺术家心中眼中所无的影像。即便是眼中所有,也要用艺术的视角加以再造和变形,使之变得不为寻常所见。钢笔画的特性是方便快捷,利于描绘眼前景物,但是,如果只是照景写真,“诗心缺失”,则所作无非照相之变种,艺术价值何在?曾平深谙此理,他的画面取舍相宜,重点突出,线条爽利,造型简洁,下笔果断而自信。我还留意到,他尤其善于运用“点”来表现景物的质感,我笑称他与法国后期印象派的“点彩大师”修拉是隔代相知,他却淡然一笑,说:“你何不说是与宋代‘米点山水’一脉相承呢?”

丰厚的学养加上过人的勤奋,造就了曾平在钢笔画领域的成功。人们说他是无师自通,我却觉得他有个最重要的老师是无可替代的,那就是“兴趣”。有浓厚的兴趣,又选择了一条很僻静、很小众的道路,凭着其特有的韧性、悟性和诗性,曾平以一支铁笔“直追出心中之画”(清代画论家蒋和语)。我为这位昔日的同行、今日的画友感到欣慰和自豪,这也是我明知自己是个外行,却还不揣冒昧地答应为其画集写下这篇序言的原因。

是为序。

2018年2月27日至28日于深圳寄荃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