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寻找地球的出口

出门时，李雁南给林小微递了一张名片，说有事可以找他。这时她才知道昨晚和她相依相偎的男人名字叫李雁南，是星宇集团电器的总经理。应该说李雁南是她搬来这幸运大厦结识的第一个朋友。幸运大厦是一栋商住两用的高楼，十层以下是商场、餐饮与酒吧，以上是住宅。出电梯来到十楼就如闯进了一片绿地。钢筋水泥堆积起的楼上绿树成荫、鲜花盛开。这便是幸运大厦的空中花园。一间小木屋就隐藏在这绿荫丛中，屋内干净整洁，简单的桌椅、折叠床都有，水电齐全后面还带了一个洗浴间，外面还有成套的木椅茶几。她就借住在这间小木屋中。源于姑妈在一家富豪家里当保姆，这间小木屋是姑妈东家的杂物间。第一眼她就喜欢上这间小木屋，偌大的花园就这一间小木屋，意味着她可以尽情地享受着这个大花园。想象着月光下玩游戏，在星空下吹笛子，如果还能在此与喜欢的人来场约会，此生无憾了，幻想还没来得及延续，门口几条碍手碍脚的铁链便差点绊倒她。她问姑妈铁链是用来干吗的？

姑妈支支吾吾才说了实情，原来这不是杂物间是老板家里的狗窝。

林小薇听了好感顿时全无，气冲冲地瞪了姑妈一眼，拎起包就要走人，说再没地方去也不可能待在别人家的狗窝。

姑妈不以为然，说林小薇臭爱面子活受罪。这栋楼以前还听说是块坟地呢，孤坟野鬼不知埋了多少，现如今别人不一样住得上好，还得花高价钱来住，一个拉屎的厕所屁点大的地方就得几十万。几十万在我们老家可是能盖上一栋大楼。姑妈为了强调该地段昂贵，此话重复了三遍，意思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有个窝就不错了，你管它人窝狗窝能住人就行。姑妈还怕林小薇心里不舒坦，又啰嗦了几句，说放心吧，里里外外她都消毒打扫了个遍，这要是在老家谁还讲究这个。

此时的林小薇那还谈得上讲究，相比她以前租住在黑漆漆的地下室要强多了。姑妈走后，她靠在窗前悠了一阵，何去何从她真的很茫然，眼下不只是要找个落脚点，还要换份新的工作，总之她不想再去酒吧，可她投递出去的求职简历足有一摞都石沉大海，她在网上搜寻一阵后，目光落在了桌边李雁南给她的那张名片上，这让她眼前一亮。星宇集团前世今生她翻阅了三遍。星宇模式和国美差不多，分公司与商场遍布全国各地，被客户称之为绩优白马股，令她心动的是星宇员工待遇福利一点不比华为差，度假还能去法国。

她的心思又回到了李雁南身上。回想昨夜一幕她抱着手机翻阅起李雁南的微信相册来，看了他写的几篇博士论文，他写的东西充满了中国气质，洋洋洒洒，意境高远还有点哲学侠义的味道。这让她颇享受，以前她从很少给别人点赞，她认为那是白痴才干的事，可是看李雁南的东西她是由衷地点赞。接下来她翻到了李雁南和一个女人的合影，那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性感如超模。这让她一下没了劲，滑了一下屏幕，手机便扔到了沙发上。如此魅力能不名花有主吗，也许昨晚醉酒就是为了这个女人？不过是偶遇，千万别当真，也许李雁南再也不会想起她。

无暇多想，林小薇瞟了眼时间，匆匆赶去了星宇大厦，今天是她去星宇集团应聘的日子，但愿好运！应聘最消耗时间，在人力资源部磨了半下午也没个准信，她回到空中花园，皎洁的月光已挂在头上，悠悠晚风让她安静了许多。她在花园悠了一转后，爬上护栏坐在了一块石墩上。遥望星空万家灯火却没她容身之处。刚出校门那会是信心满满，以为会找份不错的工作，至少能在明亮的写字楼里，可是梦想与现实是两码事，就连换个苹果手机也是按揭的，想起来真丢脸。

遥望星空发了一阵呆，她从口袋摸出一个小巧玲珑的陶笛夹在嘴唇间，随即一阵柔和空灵的旋律回旋在夜空。她吹奏的是张信哲的《白月光》。她陶笛吹得不错，这绝活来自老爸嫡传。老爸是位园艺建造师，各种乐器玩得溜转。有个会玩魔术的爸爸，她的童年可以说是丰富多彩，只可惜妈妈在她五岁时离她而去。她想念妈妈时爸爸会用一个青花瓷做的陶笛吹曲给她听。慢慢她也能用陶笛吹曲给爸爸听了。此刻老爸的唠叨成了温馨的画面，这首《白月光》也随着这份思念更加温婉动听。

曲终，她才发现不远处有双眼睛在注视她，她瞟了他一眼。离她半米远的距离，有个男生正靠在护栏边喝着啤酒，刺眼的是他敞开衬衣露出的那撮胸毛，一根根镀了层银光似的在月光下迎风摇曳。看他那份自在，至少来空中花园悠了好一阵，起码听她吹完了那首《白月光》。空中花园莫名多了一个人，还是个相貌不错的男生，这让她心中冒出一份窃喜来，她瞟了他一眼后，开始偷偷打量他，月光下他有一双深邃的眼睛，挺直的鼻梁，立体的五官，这是个气质有些忧郁的男生，这种忧郁让她有种亲近感，如果能在月光下一起聊聊天那一定是件开心的事。她想跳下护栏，起身才看清自己站在护栏最高处的一块石墩上，稍有闪失，便可能跌入万丈深渊。

“神呐，我怎么爬上来的？”

嘀咕了一声，她想蹲下身来，可能蹲久了左脚一阵麻木，她只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眼巴巴地看了他一眼，希望他能过来搭把手或是扶她下来都行。可是他依然在喝他的啤酒，当她是空气似的。看他一脸冷漠，林小薇不再指望，她用手指在嘴里黏了口水往眉毛上抹去。这是老爸教她的土法子，神经麻木时黏口水抹眉毛便能化解，但是此举在他看来还以为她在不停地抹眼泪。

就在林小薇犹豫间听那个男生来了一句。

“想死，跳下去你就到了天堂。”他声音不紧不慢，像是自言自语。

以为他会来个英雄救美，至少处于人道主义会劝她两句，没想到开口就让她去死。

“死不死是我的事，你管呢？”

“谁管你啊，只不过你刚吹的那曲，跑调了。”

“跑调？”

林小薇有些疑惑，她五岁时就开始学识谱吹曲，她也就这点“小聪明”是被老爸认可的，可他说她跑调了，怎么可能？

“喂，你说我跑调，那你唱一个给我听听看呐。”

对方没出声。

“那念一个也行哈。”

对方不作答。

林小薇想逗逗他，不再正面注视他，而是低头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还伸手做了几个抹眼泪的动作，她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他一眼，他神情有些犹豫，是怕她跳下这十层楼顶，还是想为她唱首歌？他嘴微微张了张，并没出声。不行她得继续演下去，那一瞬间她满脸绝望像是万念俱灰，似乎这幕终于打动了他，他看了看站在护栏上摇摇晃晃的她，遥望远方开始低声哼起了《白月光》，前面几句他几乎都在哼，后面几句才开始唱。他的嗓音有些嘶哑：“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开始林小薇还觉着搞笑，想她应该去当个演员才是，她绝对是个表演天才。谁知听了两句后她就入迷了，他的声音为何那样苍凉，他的眼神为何那样忧郁？在听到“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在生长”时，她差点流泪。这种心情和青春是天上的云没关系，完全是被他眼神中的忧伤所感染。就在她走神时，男生已走到她身边，他一伸手把她给拽了下来，她倒在了他的怀抱里。在四目相视的一瞬间，林小薇感到自己在飞翔，这个男生她见过，在哪里见过她想不起。应该是在游戏中或是网上见过，他和她游戏中的男主角一样，忧郁、颓废。为了确定这不是梦，她低头抱着他的手臂咬了他一口。

“喂，干吗咬我？”他发现被戏弄。

“我，我想确定这不是在游戏中。”

“无聊。”

他双手一松，林小薇便自由式落地，只听“砰”的一声，她被摔在了地上，眼冒金星，好在她的陶笛紧紧被她揣在手上。她“哎呦”了声扭起身来找他时，他已拂袖而去。

“喂，就不能多聊两句吗？”

眨眼，他便消失在夜色中，来去一阵风。

对于这种遇见林小薇并没想太多，新地方总会遇见新朋友，让她有小小回味的是，这个男生为她哼唱了两句《白月光》，唱得含糊不清她也很感谢了，毕竟是初见。那一晚林小薇做梦了，她梦见和他坐在云雾中冒出的一个峭壁上玩王者，然后他们一起漂洋过海飞向了另一个星球。她有个毛病做梦连续剧似的，期望早上再次看到那双眼睛。醒来确实有双眼睛在注视她，她还以为在梦中，待她醒醒神时才发现不对劲，面对她的是一双滴溜溜的眼睛，一张毛茸茸的脸。

“天呐”，她醒来看到的是一条毛茸茸的狗，好在她有养狗的经验，在老家她有条土狗叫“伏地”从小一直跟着她。见到陌生狗狗不能尖叫更不能跳下床去，而是闭目装死。否则被这金毛犬亲吻几口，她今天还怎么出去见人？在那一瞬间，她紧闭眼睛的样子估计是怂得不能再怂了。

“摩天，过来。”

随着两声口哨声，林小薇感到那金毛犬似乎离开了她，至少在半米之外，她慢慢睁开了眼睛，这次她看到的是昨晚那张脸。一个神情冷漠的男生正看着她。穿着依然是昨晚的那一套，拖鞋短裤配衬衣，头发还是乱糟糟，难道他昨晚没冲凉换衣？此时旭日东升，阳光下他浓眉长眼，高高的鼻梁，可从他脸上看不到任何阳光之气，眼神不止颓废还冰冷，冷到她想聊几句都没了热气。

“喂，你怎么住在这里？”

这话让林小薇醒过神来。显然杂物间是这条金毛犬的窝，而他是这条狗的主人。“为什么住这里？”林小薇嘀咕了一句后，扭起身来下床。“这个问题问得很奇怪耶，当然是这家主人请我来的，这个花园你没发现问题嘛？所有布局搭配都不协调。现在北京最头疼的是雾霾，最缺少的是一片绿荫。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园艺师很重要，我园艺活不错。”在林小薇走近他时，一旁的摩天全身金毛“唰”地一下竖了起来，虎视眈眈盯着她，那龇牙咧嘴的样子分明在抗议：占我的窝睡我的床，还敢对我的主人喷口水，不给你点厉害不知俺叫摩天。看摩天的架势想扑过来，给她点颜色。林小薇腿晃了两下，前不是退不行，咫尺之间，她看得很清楚，对她张牙舞爪的是一只外表高贵的萨摩耶犬，袭击猎物时机警灵活。情急之中她学着他的样子吹了几声口哨。效果不错，摩天犹豫不决后变得温顺起来。吹口哨林小薇在行。她摸出陶笛为摩天吹了一首欢快的曲子，很快“摩天”围着她摇头摆尾起来，惹得她“咯咯”笑了起来。

他看了林小薇一眼，喊了声“摩天，过来。”

“它叫摩天，哎，我有个爱宠叫‘伏地’，下次带你去日月山去看看。”

没等林小薇说完，对面的人和狗已一块消失了，待林小薇踏着拖鞋追出木屋，看到的是住这栋楼里上来晨练的大妈大叔们。

来如云去如烟，南柯一梦吗？林小薇四处张望了一下，迎面撞上姑妈。

她告诉姑妈她刚看见有个和她年岁相仿的男生来这小木屋了，还牵着条金毛犬，问是这家老板的儿子不？姑妈听了直摇头，说振宇上个星期就搬出去住了。看姑妈支支吾吾不想多说，林小薇也没再多问，她得赶去“星宇新天地”上班。刚才她收到信息她应聘过关了，成了星宇门店“新天地时代广场”一名站柜台的员工，她心中不情愿，也只能凑合着看再说。姑妈说她野马由缰，不磨炼不成器。大卖场还真是个磨炼人的地方，生意火爆时，开门就跟打仗似的，眼睛都不可能多眨一下，每天练十小时站功外得时刻保持明媚的笑容，热情大方是必须的，还要善于琢磨客人的心思，有时一件商品你讲得喉咙冒烟，客人也未必会掏钱。等你憋着一泡尿冲进洗手间“哗啦啦”后，抬头，窗外太阳已变成月亮。熬到下班，整个人累得像狗，腰疼背疼脚疼，回到空中花园摸进小木屋直接往床上一躺，基本属于“挺尸状态”，根本顾不上洗漱只想“睡觉”。可倒在床上黏糊了一阵又全无睡意，脑海中一片迷茫，进“新天地”后，她才清楚她和李雁南的差距是天地之别。她了解到的李雁南曾就职于国外投行，后被方笑天挖来星宇集团任副总裁。凭个人能力三年时间带领星宇从年收十亿冲向千亿大关。听起来都令人咋舌，完全是外星人的头脑。令她懊恼的是，在门店她几乎不可能见到李雁南。

想起李雁南她一扭从床上几乎是跳了下来，她记起那条白色的裙子来，必须送还，何况就在隔壁单元的楼上，五分钟的路，她给李雁南发了一条信息，回复：没必要。林小薇说必须送还。林小薇还给了自己几条不得不见的理由。出门时她想换一条裙子，可是她连双像样的高跟鞋都没有。平时把钱花在游戏中也不愿给自己添件衣裳，换来换去都是休闲装，还有总是一把马尾都没改变过。可是镜中人儿明眸皓齿，衣着干净，肤色白皙，管他呢，看着顺眼就行。

她拎着干洗好的裙子下楼去了隔壁单元。她都想好了，要不今晚约李雁南一起去网咖玩游戏也行，如果他能见识到她不坑的技术可能对她另眼相看。在隔壁单元的大堂中，她被迎面走来的一个女人给吸引，这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身材高挑，气质迷人，身着一条淡紫色包臀裙，一头波浪长发随意飘洒在肩头，在她精心装扮下五官就像是从韩剧中走出的明星。吸人眼球的是她走路时高跟鞋发出的“咔擦”声。这“咔、咔”声很有节奏感，也让人遐想翩翩，以前林小薇总以为同性相排斥，看到这个女人后，她纠正了这想法，好的东西谁都会喜欢，她眼角的余光至少在那女人身上停留了半分钟，真是被她的风采给吸引了，直到她们出电梯在走廊走到同一个房间的门口时，她才感到不对劲，她在门口迟疑了一下，摸出手机扒拉了一下，没错啊，李雁南就是住在一单元2916室。在她迟疑时，那个漂亮女人已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她见林小薇站在门口，向她招呼了一声，问她找谁？

“哦，找李雁南。”

她迟疑了一下，说进来吧。

林小薇进门后并没看见李雁南，问：他不在吗？

“他去车上拿个资料。你是，干洗店的吗？”她顺手接过林小薇手中的洗衣袋放在了桌上。

林小薇听了一阵尴尬，真是太打击人了，她像是干洗店的帮工吗？出门她还收拾了一下自己，粉色T恤配条七分牛仔裤，再搭双小白鞋，样子应该不差呀？

那女人顺手扒拉了一下那条白色的裙子。她神情有些诧异：这条是我的裙子啊，怎么会呢，我从没穿过，应是三年前雁南去法国给我买的，他怎么会想到要去干洗？她自言自语了几句。

林小薇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是？”

“是他女朋友，”停顿一下，那女人又补充了一句，“他的前任。”

林小薇冲她微微笑了笑，道了声好，样子就像个文静的中学生，心里却直打鼓：李雁南是有女人的，这她早想到了，只是没想到让她碰上了，还是他的前任，不对呀，既然是前任那他们应该没什么关系了。这样一想她轻松多了，她打量了杨曼娜一眼后，想和她尽快熟悉起来，说，哎，《前任》的电影很火爆哦。聊了两句她被那女人给打断了，显然这话题触到了她的伤疤，弄得那女人看她的眼神不再柔和，声音也生硬起来，问：“裙子没付费吗？”

林小薇定定神，说：“我想你弄错了，我不是洗衣店的，我是？”

这时李雁南走了进来，面向林小薇“嗨”了声。林小薇很想在李雁南眼神中捕捉到前天晚上的激情，可并没有，李雁南看她的神情很平淡。招呼后，李雁南同样以平淡的眼神看着她的前任，说：“她叫林小薇。”

“朋友？”

“嗯，朋友。”

李雁南放下手中的资料又向林小薇介绍了他的前任，这位是杨曼娜，紫金公司市场部经理。听到紫金公司这几个字，林小薇脑海中立马闪现出她酒吧“桃源居”对面的那栋写字楼来，李雁南连续三个晚上看窗外的风景，就是为了眼前这个女人？有关李雁南那晚是否为了这个女人酗酒，一时半会她是没法弄清了。李雁南说要赶去公司开会，三人便一起出了他的公寓。李雁南去了地下车库，林小薇陪杨曼娜下到一楼大厅，心中有些好奇便陪着她在大厦外溜达了一圈。为了尽快熟悉起来，她说杨曼娜口红颜色挺亮眼的，没想到杨曼娜就从包里摸出一支送给了她，说口红是女人必备的武器。这让她对杨曼娜从好奇又多了一丝好感，人以群分，李雁南如此豪爽，他的前任能差到哪里去呢？还有他们站在一起简直就是绝配，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是郎才女貌。

“相配的人不一定相爱，这个世界差距才可能长久。”

“是吗，看起来你们真的很登对。”林小薇微微笑了笑。

“我和他是过去的故事，现在是商场上的朋友而已。”

“做朋友可能更长久。”

“他是个有英雄情结的男人，喜欢拯救弱小，而我……”

“因为你们两人太优秀了。”

边散步边听杨曼娜讲述她和李雁南的故事，林小薇听得起劲时，她话题一转，扯到那条白裙子来，以为她忘记了刚才的小插曲。没想到她的坦率是为了套出这条裙子为何在她手中作铺垫。

“哎，我说了这么多该你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网上吗？”

“不是，我们是在酒吧认识的，他一连三天出现在酒吧。”

“你是酒吧的员工？”

“嗯，就在这‘桃源居’酒吧。”

“你是说李雁南一连三个晚上都在‘桃源居’？”

“是的。”

“那条裙子是怎么回事？”

“我借穿的。”

“你借穿，别人的裙子你穿合身吗？”

“不合身，所以我还了回去。”

“这么说，你们是在酒吧认识的，然后你去了他的公寓。”

“不是你想的那回事，那晚是他喝醉了，我送他回去。”

“你们整晚上都在一起？”

“在一起？”

“喝了一晚上酒吗？”

“还走了一段很长的路。”

说到这里林小薇打住了，干吗要和盘托出啊，可是她意识到这点已经晚了，杨曼娜已面无表情，扭头就走了，说还有事。女人心海底针，刚才还优雅着呢。她站在路边目送杨曼娜离开后，回到了空中花园，看到杨曼娜后她清醒了许多，李雁南对她来说就像是远方的海，想一下飞过去是不可能的，起码要在同等的位子才可能谈情说爱，否则就是一夜情，人家开宝马的都拿不下，她靠两条腿能行吗？

回到小木屋，林小薇有些茫然若失，这时耳边传来一阵游戏打怪的声音，她对游戏天生敏感，听到手游“哒哒”声。她又立马来了精神，她竖着耳朵听了一阵，心中疑惑，谁在这里玩《王者》，这小木屋除了她还有外人吗？她一咕噜从床上扭了起来，屏住呼吸，打个赤脚四处瞟了一眼后，蹑手蹑脚走到了小木屋的窗前，她趴在窗口伸出头便看到了他，那晚为她唱《白月光》的帅帅正坐在小木屋的窗前玩游戏，而那条金毛犬“摩天”就依偎在他脚边静静地看着他，月光下这幅画面真是温馨到爆棚。这让她心中涌出一丝好奇来，她猜他应该就住在这栋楼里，那他们应该是邻居，这样一想，她趴在窗前和他招呼了声，本想翻窗而过，可是摩天“唰”地一下就扭起头来，对她的入侵如临大敌全身金毛都竖了起来。她的脚便不敢再移动，她面向摩天“嗨”了声，声音又轻又柔：“摩天，别激动哈，我们是熟人，我们见过的啊！”

摩天虎视眈眈盯了林小薇一阵，像是认出她来，这时他才抬头瞟了林小薇一眼，然后他伸出手抚摸了摩天一把，摩天才乖乖地卧在了他的身旁。

林小薇这才从窗口翻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边。

“喂，你怎么在这？”

“我不能在这吗？”

“玩什么呢，王者？”

对方不再答话而是埋头玩游戏。

林小薇觉着无聊，想和他套近乎自尊心又作怪，傻傻望着星空神游了一阵后，靠在了他身边看他玩游戏。两人离得很近，他玩游戏时专注的侧脸真是迷人，立体的五官，浓密的睫毛。她想她这时候就应该做一个横冲直撞的少女，让他有被需要的感受，或是送一堆礼物给他，送皮肤，送绿菌球王。送礼物不可能，这是有钱人玩的游戏。想了一摞还是陪他一起玩几局才靠谱。

“喂，一起玩哈，钻石段位，不会让你失望吧。”

他双手在手机上稍做停顿，算是点头吧。

于是林小薇通过搜索将他加为好友，他的名字叫方振宇，上手便得到了他的默认，面对“战斗”谁也没开口说话，两人全神贯注。游戏打了半小时后渐进高潮，最后他使用“隐身术”将新英雄的玩家用一个大招将本方队员快速输送到了对方的基地附近，实现了比赛大逆转，他“霍”的一声从石墩上站了起来，冲林小薇甩了个响指，此刻的他眼神明亮，他那兴奋劲就像看见中国队击败韩国队一样激动。他摸起石凳上的灌装啤酒自己开了一个，又顺手丢了一个给林小薇，两人碰了一下庆祝胜利。以为两人会畅聊一番，可他惜字如金，才开口说了两句话，其余都用“嗯，啊”回答。待他喝完两罐啤酒后看她的眼神又恢复了初见时的忧郁。这让她一阵迷惑，她静静看着他足有两分钟没出声，这反倒让他不自在了，他的视线慢慢从远方游移到她的脸上，问：“你看我干吗？”

“因为我在你眼中看到了我自己。”

“你在我眼中看到了你？”

“是啊。”

他一副茫然的样子，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如果你多看我一眼你就会知道，我们眼中有着一样的困惑，不是吗？”林小薇停顿了一下歪着头看着他：“当然也有不同，不同的是你眼中多了一丝忧郁，你有心事？”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想我应该来自另一个球星才是，从小别人就把我看成另类。”

这话让他又多看了她一眼。

林小薇继续：“我来自湖南一个小城市，可是到了北京后，才知自己是井底之蛙，没学历、没圈子、没背景，这样的‘三无人员’在北京真的很难混下去，哦，对了，我借住这小木屋是我姑妈的原因，她是这户人家的保姆，不然我可能要流落街头了。”

开始他心不在焉，当林小薇说出姑妈后，他转过头来瞟了她一眼。问：“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现在星宇集团下面的一家门店做事，我不打算做长。”

“想去哪？”

“没想好，或是继续去流浪。”

林小薇还想和他聊聊，方振宇起身“嘘”了一口气，像是头次听人倾诉似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温存。随后他带着“摩天”离开了空中花园。离开时他还回头打量了林小薇一眼。相信这是两人三次见面来他头次认真看她，也许前两次都没看清。管他呢，慢慢就熟悉了，让她有些后悔的是，初见干吗要那么直接啊，就不能编个动人一点的故事吗？可是她偏偏觉着心里话是说给陌生人听的。

洗漱后，林小薇整个人像被过滤了似的，她靠在床头给李雁南发了条信息，问忙完了没！等了一刻钟，没回。又发了一条，今晚月光如水哦！还是没回。她不再指望了，也许李雁南根本就不再记得她。醒来，太阳已经晒屁股了，她瞟了一眼闹钟，惊呼了一声，赶紧起床洗漱。她冲出楼道时脚下生风，一刻钟之内她必须赶到“新天地”，不然经理徐哈又要念紧箍咒。她几乎是冲刺的速度跑出幸运大厦。出大门，方振宇迎面向她走来，让她捻鼻子的是，他还是那身行头，拖鞋、大裤衩配衬衣，头发凌乱，难不成几个晚上没冲凉？那张脸依然茫然，唯一有画面感的是“摩天”悠闲地跟在他身后。他可真够悠闲的，大清早别人都匆匆忙忙在为生计奔波，他却在遛狗。两人点了个头算是招呼，待她想转身又停下来，她看到方振宇带着摩天上了路边的一辆小黄车，摩天跳上单车后座的瞬间活脱脱像是他的女朋友。这情景让她“咯咯”地笑开了，直到那车那人那狗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她才想起快迟到了，她转身往地铁站跑去，一路她过关斩将，待她以冲刺的速度跑到“新天地”还是迟到了，经理徐哈正带着一帮人在柜台搞盘点。

徐哈，精明干练的上海人，干销售出身的他早已是门店老江湖了，如何管理员工他有自己独特的一套办法。对于迟到的员工他不罚钱不记过，而是罚将功抵过，他见林小薇跑得气喘吁吁的，让店长姚依依把盘点的活交给她。姚依依头皮发麻，经理亲自值班，这盘点的活可不能出丝毫差错，否则整个门店都得受罚。没想到林小薇特长之一便是过目不忘，心数口述都是一流，别人盘点要抱个笔记本翻半天，她不用，看一遍便都记在了脑瓜子里，就连代码都顺口拈来。别人花一天搞定的事，她仅花了一个小时就完成了任务。这让经理徐哈发现了外星人似的，把她和姚依依一起叫到了办公室。随后他向林小薇提了两个问题。

十分钟内你能绕一棵树转多少个圈？十圈，还是五圈？

林小薇不假思索回道：我想应该是未知数。说话间她已经绕着徐哈转了七八圈。这让徐哈颇意外，他让林小薇停止，说这个问题我起码向百来个员工提问过，可是行动的只有你一人，告诉我，为什么围着我转圈？

林小薇眨眨眼睛笑道：我的本意并不是围绕你转圈，而是围绕“新天地”的客户在转圈，你说的这棵树我想指的是来新天地的每一位客人。所以作为新天地的员工，十分钟之内能绕树转五圈，十圈都是错误的，而这个圈是个未知数，只要有客人来，我们就要全力以赴，热情饱满地转下去。显然徐哈对于林小薇的回答颇满意，他又提了第二个问题。

能喝酒不？二两，还是半斤？

答：一斤有点晕，半斤没问题。

就这样，林小薇被徐哈直接从门店调到了销售部。要说真正锻炼林小薇的地方应该是从“新天地”销售部开始。徐哈走进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着销售部的人大喊一声：狼来了。这句话还真是具有震慑力。在这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时代，你必须有狼的精神，豹子的长腿，猎人的眼睛和狐狸的脑袋。

林小薇听了“咯咯”傻笑：这综合起来还是个人吗？

徐哈一拍双手喊了声：林小薇，这话你说对了，只有当你感觉到自己不是个人的时候，你离成功也就近了一半。

林小薇因成天扎个马尾，年龄又是销售部最小的一个，所以销售部人都叫她“小尾巴”。可她不喜欢别人喊她“小尾巴”，借着打水的机会，她溜进了换衣间，贴在镜子前照了又照，抿嘴左顾右盼，镜中一张标志的小脸蛋，一头乌黑的直发，面色晶莹，眼神明亮，身材开始前凸后翘，她偷偷扒拉开衬衣低头瞟了一眼：天呐，胸前两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包圆润了许多，她冲着镜子嫣然一笑，嘴边一对小梨涡差点迷死蝴蝶。出门姚依依对她说有好消息，晚上一起去公司参加联谊会。晚上八点，星宇集团联谊会在星宇展览馆举行。“主题：我和秋天有个约会”活动形式：以游戏互动才艺展示交谊舞活动为载体。各个门店未婚青年均可报名参加。这消息无疑是星宇员工“单身狗”的福音，这是星宇集团高管与员工一起玩的游戏，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邂逅意中人。

下班后，林小薇被姚依依拉去了星宇大厦，走进联谊会大厅就像到了演艺场，现场方阵与道具应有尽有，让她意外的是她在人群中瞟到了方振宇。是这个世界太小还是她对星宇了解得不够多，这次看他还算顺眼，起码脚上拖鞋换成了运动鞋，吸人眼球的是方振宇身边的女孩，长得像个瓷娃娃，精致的妆容，浓密的睫毛，时尚的洋装，再配上一双耀眼的水晶鞋。从头到脚美得让人目眩，她叫米佳宜，星宇二当家米家珉的千金，刚留学归来。林小薇从没见过如此会穿着打扮的女孩，忍不住凑了过去。她身旁的女生也没一个穿错衣服的，包括手上拎的包包都是花了心思的，她们把米佳宜和方振宇包围在中间，聊着“网购狂欢大战”，氛围热闹得很。继续她们的“买买买与抢抢抢甚至剁手我愿意”。兴起时她们手舞足蹈，全忘了贴身的包臀裙与高跟鞋。

就在女生们评判阿里与京东谁更正宗时，外面传来李雁南的招呼声，他出现在门口向女士们挥手的同时已接过话题：阿里巴巴又破新高了，马云又开心了，网购营业额竟然高达几百亿，换以前定是神话，可是现在这就是事实，除了平台外还要有个领先的互联网思维。李雁南是个富有号召力的男人，当他开口时其他声音自然停止，所有人的目光几乎在同一瞬间集中在他身上，高大挺拔的身材，西裤立领白衬衣使他看起来格外气宇轩昂，在他大步流星走向舞台中央时时，远远就能感受到他的性感与活力。

李雁南讲完话后，主持人开始宣读今晚联谊规则。游戏节目丰富多彩。让人兴奋的是，原本的方阵队将通过重新抓阄的方式组队，不管你是公司高管还是底层员工，抓在一组就是一家人了，很快活动在欢呼声中展开，节目有猜词语、快乐传真、歌曲接龙。最刺激的是真心话大冒险。这个游戏是用击鼓传球的方法选出答问题的同学，游戏虽简单，但是玩起来却可以很嗨，把平时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都可以提出来。这个环节中林小薇已经想好，她得把自己手上的球丢到李雁南手上，可她传出去的球落在了方振宇手上，她问方振宇：“你最喜欢的球星？”

“C罗。”

“你最爱看的电影？”

“《黑客帝国》。”

“你最想去的地方？”

“西藏。”

听到在这句，林小薇再也问不下去了，她很奇怪方振宇怎么知道她的心事，他的回答都是她心中所想，可她从没和他聊过啊？接下来的游戏林小薇一直和方振宇搭档，两人脚绑在一起踩气球，方振宇背着她冲关等等，这让一旁的米佳宜从看热闹到牙痒痒。她心中的方振宇是从不参加这种白痴活动的，就算被逼，也只会坐在角落里玩他的游戏，可是他今晚像变了个人，看他玩嗨的样子，完全是真心实意在配合林小薇，而且他们默契度远超他们在一起的任何时候。这让她心中极不是滋味。偏偏主持人还把最佳默契奖颁给了林小薇和方振宇，说心有灵犀，首先要喜欢上对方，才可能配合默契。这解说差点让米佳宜夺过主持人的话筒。

游戏接近尾时是自由交谊舞，随着一首激情如火的《终于等到你》，在场的人几乎都随着音乐活动开了，偌大的花园中唯有林小薇坐着，她没法起身，刚才和方振宇闹腾得厉害弄得她鞋跟都断了。谁知，李雁南扫视了一遍场子后转到她身边。近看，他浓眉长眼、挺直的鼻梁，要命的是他带电的眼神。距离太近，月光太亮，这让她一时六神无主，手都不知往哪放，甚至后悔今晚根本就不应该来，不，她应该打扮漂亮些，起码她得穿双完好无损的高跟鞋。

李雁南面向林小薇，伸手来了个很绅士的动作邀请她跳舞。

“能与我共赴舞场吗？”

林小薇看着李雁南脸上飞起两朵红霞，说，我鞋跟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