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巫咸弟子辅佐三苗· 巫术之情形·羿往桑林杀封豕
且说欢兜回到家中,只见三苗、狐功陪着几个服式奇异的人坐在那里,男的也有,女的也有,看见欢兜,都站起来。狐功上前一一介绍,指着几个男的道:“这位是巫先先生,这位是巫祠先生,这位是巫社先生。”又指着几个女的道,“这位是巫保先生,这位是巫凡先生,都是巫咸老先生的高足弟子。”欢兜听了,慌忙一一致礼,让他们坐下,就问狐功道:“巫咸老先生为什么不见?”狐功未及开言,巫先代答道:“敝师尊承司徒宠召,又承狐功君不远千里,亲自枉驾,感激之至,极愿前来效力。只因山中尚有些琐事未了,不克分身,是以特遣小巫与巫凡君前来,听候司徒驱策。将来敝师尊事了下山,再到司徒处谒见谢罪,望司徒原谅。”
欢兜听见说巫咸不来,面上顿时露出不满意之色,就向狐功道:“我久听说巫咸老先生道术高深,这次公子分封南方,为国宣劳,非得巫咸老先生同往辅佐不可,所以特地命汝前往敦请。老先生乃世外之人,不比寻常俗子,有何俗事未了?想系汝致意不诚,以致老先生有所推托,这是汝之过呀。”说着,两眼尽管望着狐功。狐功慌忙道:“不是不是,小人对于巫咸老先生真是竭力恳求的,不过老先生总是推辞,说有事未了,不能起身,并且说这位巫先先生是他手下第一个大弟子,道术与他差不多,辅佐公子前往南方,必能胜任,他可以负责担保的。小人听他说到如此,不好再说,只能罢了。主公不信,只要问诸位先生,就可以明白。”
欢兜听了,就问巫先道:“令师尊是学道之人,以清净为本,有何琐事,我所不解。”巫先道:“敝师尊自从得道之后,曾立下一个大愿,要使他的道术普遍于天下,所以近年以来,广收生徒,尽心传授,以便将来分派到各州去传道。现在还有几个未曾学成,所以必须急急的教授,以此不能下山,这是实情,请原谅。”欢兜道:“令师尊现在共有多少高足弟子?”巫先道:“共有十余人。”欢兜道:“现在有几位已经派出去呢?”巫先道:“敝师尊之意,本来想将各弟子一齐教授完毕,亲自率领下山,到一处留几个,到一州留几个的。现在因为司徒宠召,不能不改变方法,先遣小巫和巫凡君前来效劳,以便即往南方传道。其余巫社、巫祠两君前往冀州传道,巫保君往雍州传道,这是已经派定的。此外各州将来必定一一派遣,不过此时敝师尊并未发表,小巫不得而知之。”欢兜一听,更觉诧异,便指指巫保、巫祠、巫社三人道:“原来这三位并不是随公子往南方去的人么?往南方去的只有汝等二人么?”巫先应道:“是。”
欢兜听了,大不以为然,暗想:“我如此卑辞厚礼,不远千里去请这个贱巫,不料他竟大摆其臭架子,不肯前来,仅仅派遣徒弟,又只肯给我两个,不肯多派,情愿分派到别处去,这真是可恶极了。而且这两个徒弟,一男一女,都是年轻文弱的人,究竟真个有道术没有呢?只怕是个假货,那更岂有此理了!”想到这里,正要想法试探他们的本领,忽见三苗从外面引着一个病人呻吟而来,向诸巫说道:“诸位先生来得正好,昨日舍间这个人坠车伤臂,痛楚极了,据此地的医生说,已经断骨,一时恐不能痊愈,可否就请诸位先生代为一治?如能速愈,感激不浅。”当下巫凡就走过来,将那病人伤臂的袖子撩起一看,说道:“这个伤势很奇怪,不像昨日受伤的,很像刚才受伤的,而且不像压伤折伤的,很像用金属的器具打伤的,与公子所报告的完全不同,不知何故。”三苗听了,一时作声不得,勉强期期艾艾的说道:“我,我亦不知道是是什么原故,只是这这个伤势容易治么?”巫凡道:“很容易,很容易,即使要它速愈亦不繁难。”说着,就从她所带来的许多箱簏之中拣出一块黄布,拿来将那病人的伤臂扎住了。那病人疼痛非常,叫唤不止,巫凡也不去理他。扎好之后,左手托住伤臂,右手叠起了中指食指,不住的向那伤臂上指点,她的两眼却是闭着,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念些什么。欢兜等众人亦莫名其妙,目不转睛的向她看。过了约半个时辰,只见她忽然将两眼一张,两手一齐放下,说道:“好了。”众人细看,那病人呻吟顿止,解开黄布,只见臂上已无伤痕,和好的人一般,大家无不骇然。欢兜、三苗至此,方才倾心佩服,礼貌言谈之间,不像刚才那种倨傲轻蔑了。那病人谢了巫凡,便退出去。
这里仆人便搬了午膳来,欢兜就邀请诸巫坐下。欢兜与巫先为一席,三苗与巫祠、巫凡为一席,狐功与巫保、巫社为一席,男女杂坐,社交公开,今日总算开始实行了,好在诸巫向来本是如此的,倒亦不以为意。宴饮之间,欢兜、三苗着实恭维诸巫的神术。狐功道:“某有一事,还要向诸先生请求,不知可否。”诸巫忙问何事。狐功道:“敝小主人此次奉帝命前往南方,至小是一个大国,地方百里,境宇辽阔,辅佐的人才不厌其多。巫保、巫祠、巫社三先生,虽说奉巫咸老先生之命,到雍、冀二州去传道,但是并不限定日期。某想此刻请三位亦一同前往南方,到得敝小主人基础奠定之后,那时再由三位分往雍、冀,不知此事可以俯从否。”巫社道:“这个似可不必,因为某等道术由一师传授,大致相同,并非各有特长。南方有巫先、巫凡两君同去,已足济事,何必再要某等呢!”狐功道:“不然,譬如刚才受伤的人只有一个,巫凡先生治起来自然从容了,假使同时受伤的不止一个,那么岂不是延长时间,使病人多受苦痛;而巫凡先生一个人,自朝至晚,一无暇晷,亦未免太辛苦。”巫祠道:“这亦不然,一人有一人的治法,多人有多人的治法,可以同时奏功,不必人多。”三苗听了,诧异之至,便问多人用什么方法。巫祠道:“这个不是语言可以传达的,等一回实验吧。”三苗听了便不言语。
午膳毕后,三苗就出去了,不一会,领了许多断臂折肱的人进来,请诸巫医治。巫保道:“我来吧。”于是先叫人取一只大锅,中间满注清水,下面用柴烧煮。霎时水已沸了,巫保取一大棒,在锅中乱搅,搅到后来,愈搅愈浓,竟成为膏。巫保便叫人将这膏用布裹了,去贴在那些病人的伤处,须臾之间,那许多病人都说已痊愈了,于是大众益发惊异,有的竟猜疑他们都是神仙。
三苗忽然跑出去,又跑进来,说道:“一个人被我杀死了,可救治么?”巫先道:“怎样杀死的?且让小巫看一看再说。”三苗答应,领了群巫往外就走,欢兜、狐功也都跟了出来。到得一处,只见一人仰卧血泊之中,腰间腹间血流不止,显然是刚才弄死的。巫先先将他鼻管一摸,气息是没有的了,但是身体尚温;又将他的衣裤解开,原来是用刀杀死的,腰间深入尺许,肋骨、脊骨、大肠都已折断,直拖出外面,状甚可惨。巫先看了一回,说道:“可治可治,不过不能立刻见效,须要七日。”欢兜等要试验他的法术,当然答应。
巫先便走到里面,将他带来的箱簏打开,取出一包药末,又向欢兜要了许多好酒,将药末和酒调和,然后走到外面,一手擎着药碗,一手将中指食指叠起,对着尸身指画;又念起咒来,一面念,一面两只脚或左或右、或前或后、或倚或斜,做出许多怪异的状态;做毕,俯身下去,用手指将死者的牙关撬开,随即将那碗药慢慢地向他口中灌去,足足灌了半个时辰,只听见死者喉间格格作声,眼帘忽开忽合,似乎复活的样子,众人真惊异极了。灌完药末之后,巫先又叫人取水来,将他拖出的肚肠细细洗过;受伤之处敷之以药;截断之处接好之后,用针线缝起来,再敷之以药;断了的骨头亦是如法施治;再将肚肠盘好,安放到他腹里边去;然后又将他外面的皮肉用针线统统缝好,又叫人取两块木板来,一左一右,将尸身夹住,外面又用绳索捆缚,吩咐众人不许丝毫移动,这个医治手术方才完毕。众人看巫先时,已经满头是汗,想是吃力极了。
天亦昏黑,欢兜就邀巫先和诸巫到里面去坐。三苗就问道:“这死尸会得活么?”巫先道:“必活必活,明日就可以活,过七日可以复原。”众人似信似疑。当夜诸巫都留宿欢兜家中,到得次日,大家来看那死尸,果已复活了。巫先仍丝毫不许他动,早晚二次亲自来灌他的药,接连七日,解开木板,那人居然已能起坐行走。从此,欢兜一家之人都崇敬诸巫和天神一般。
一日,众人聚集闲谈,三苗又问道:“假使一个人被伤,骨节少了一段,不知去向,有法可医么?”巫保道:“可以医治。譬如一个人的下颏被打去,可以割取别个人的下颏来补换;一个人的手足骨毁坏了一段,可以将他人的手足骨切一段来接换,不过救了这个人,牺牲了那个人,仍旧是一样的,而且太觉残忍,公子切不可再拿来试试了。”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欢兜问道:“诸先生道术高深如此,假使有一个妖怪或猛兽、毒物,为人民之患,不知诸位有法驱除么。”巫祠道:“要看它的能力如何。假使它的能力寻常,如虎豹之类,小巫等有法可以禁制;如果是天地异气所钟、不常见的怪物,却有点不容易了。”三苗接口道:“竟没法可想么?”巫先道:“方法亦有,不过不能直接,只能间接。”三苗道:“怎样间接?”巫先道:“就是请命于神。如何驱除,神总有方法的。”三苗父子大喜,过了几日,欢兜就命三苗带了几百个壮丁前往南方建国,又和狐功说道:“你在这里虽则是不可少之人,但是现在公子草创国家,须要你去辅佐,且到那边基础立定之后,你再回来吧。”狐功领命,遂和三苗、巫先、巫凡等动身自去。这里巫祠、巫社、巫保等亦各自向雍、冀三州而去,按下不提。
且说三苗等一干人一路南行,到了云梦大泽,只见泽边船只密密排排,正不知有多少!叫了舟子来,向他雇船,舟子回说:“现在大泽西南岸出了一条大蛇,吞食人民不知其数,大家都逃开了,所以我们亦不敢开船过去。”三苗等一听,才知道孔壬之言不谬,就问他道:“不过一蛇,有什么可怕呢?”舟子道:“我没有见过,听说有八百多丈长,躺在地上,身躯比平屋还要高,张开嘴来,比门还要大,所以它走过的时候,不要说房屋为之崩摧,就是山岳亦为之动摇。这种情形,我们人类如何能够抵敌?恐怕我们几十个人还不够它做一餐点心呢。前几年听见说,有许多大象都被它吞下去,三年之中,把象的骨头陆续排泄出来,竟堆得和丘陵一般高,你想可怕不可怕!(现在湖南临湘县西南三十里有一座象骨山,据说就是它暴骨的地方。)还有它嘴里的毒气呢,喷出来,几十里远的人民触者多死,这真是奇妖呢!”三苗道:“我从前走过几次,并未遇到这个,究竟是哪里来的?”舟子道:“听说是从西面巴山一个朱卷国里来的,所以大家都叫它巴蛇。起初据说还没有这么大,后来吃人越多,身躯也越大了。”
狐功听说,忙问巫先道:“这个有方法可制么?”巫先道:“这是天地异气所钟,非寻常所有之物,小巫恐不能制伏,须要请命于神。”说罢,到旅舍中找了一间静室,登时披散头发,舞起两只大袖,口中又不知念何咒语;过了一回,只见巫先仿佛若有所见、若有所闻的样子;又过了一回,方才挽起头发,整理衣裳,向狐功说道:“这个巴蛇可以制伏的,不过要司衡老将羿来,才有方法,此刻却非其时。”三苗向狐功道:“如此将奈何?”狐功道:“怕什么,我们回去,请帝下诏,叫羿来,他敢不来么?”
于是大家重复回到亳都,将此事与欢兜说明。欢兜道:“恰好,前月朝廷遣人去祭告先帝的陵墓,去者共总有二十个人,不料昨日归来,只剩了三个人。问起原因,说是走到桑林地方,给一只大野猪吃去了,他们三个在后,逃得快,才能回来。又据说,桑林一带已无人烟,所有人民统给大野猪吃去,所以此刻正要请帝降旨,叫陶唐侯遣兵剿除。既然如此,一客不烦二主,就一总叫他去剿吧。”
次日,果然帝挚降诏与陶唐侯,说道“现在桑林之野,生有封豕;洞庭之野,藏有巴蛇,大为民害,朕甚悯之。前日少咸山猰,汝曾迅奏肤功,朕心嘉赖。此次仍着汝饬兵前往诛除,以拯兆民,朕有厚望”等语。
陶唐侯接到此诏,召集臣下商议。羿道:“可怪现在天下的患害都是一班畜生在那里搅扰,真是从古所无的。”务成子道:“大凡天下大乱的时候,割据地方、为民祸害的,有两种:一种真是畜生,但知道敲剥民髓,吮吸民膏,其他一无可取,就是这种封豕、长蛇之类;还有一种,稍为有一点知识,稍为有一点才艺,但是只知道为自己争权夺利着想,而不知为百姓着想,以致百姓仍旧大受其害。这种人似人而非人,依某所知,现在天下已有好几个,将来还要仰仗老将的大力去驱除他们,一则为天下造福,二则为真王树德,区区封豕、长蛇,还不过极小之事呢。”陶唐侯道:“现在此事,自然亦非司衡不可,请司衡不要怕辛苦,为百姓走一遭。”羿听了亦不推辞,正要站起来,务成子忙止住道:“且慢且慢,某知道老将有神弓神箭,除灭封豕是极容易的,但是那巴蛇,却非封豕之比,它有毒气,喷出来很是难当,还须有预备才好。”羿道:“那么怎样呢?”务成子道:“当初黄帝的时候,注8丘地方有很多灵药,却有很多毒蛇,黄帝屡次想去,终不能去。后来听了广成子的话,随行的人个个都带雄黄,那些毒蛇方才远避,可见得制伏毒蛇全靠雄黄,所以老将此去,雄黄必须多备。”羿道:“雄黄生于何处?”务成子道:“产于西方山中者佳,武都(现在甘肃武都县)山谷中所生,色黄如鸡冠者,尤佳。产于山之阳者为雄,产于山之阴者为雌,雌的不足贵,雄的其用甚多。”陶唐侯道:“那么先遣人到武都去采办,如何?”务成子道:“恐怕有点难,因为那边新近出了一种怪物,名叫九婴,专是陷害人民,采办雄黄的人绝不能走过去呢。”羿道:“那么怎样?”务成子道:“依某愚见,老将此刻先去剿封豕,一面由陶唐侯申告朝廷,说明要除巴蛇非先办武都山的雄黄不可;要往武都山取雄黄,非先剿灭那边的九婴不可,且看朝廷办法如何,再行定见。”羿冷笑道:“朝廷有什么办法,不过仍旧叫我们去就是了。”务成子道:“果然如此,老将还得一行。某刚才说过,这种民贼多着呢,老将一一去打平它,一则为天下造福,二则为真王树德,想来老将总是愿意的。”羿听到此,连声说道:“愿意愿意!果然能够如此,随便到哪里去,我都愿意。”于是陶唐侯就将此意用表章申奏朝廷,一面老将羿就带了逢蒙和二百个兵士,径向桑林而来。
注8:音bèi。
原来那桑林地方,在菏泽的南面,孟诸(现在河南商丘县东)的西面,那边一片平原,密密的都是桑树,本来是人民繁富之地,自从给封豕占据之后,人民大半被噬,余者亦逃避一空,大好桑林,化为无用,那封豕却藏在里面,做个安乐之窝,亦不知道有几年了。据土人说,这封豕是个神兽,很能变化,所以百姓用尽方法,总是捉它不得。羿打听明白,就和逢蒙商议。逢蒙道:“既是神兽,只能用计取,不能用力攻。弟子想来,它所凭依的,不过是个密密桑林,可做隐蔽,现在先用一把火,将桑林烧尽,使它失所凭依,那么自然易于擒捉了。”羿道:“汝这话甚是,但老夫之意,这些桑林都是民生之计,统统烧去了,须有多少年不能恢复,百姓如何过活呢?岂不是他们免了封豕之害,又受我们之害么?老夫尝看见有些军事家打起仗来,先将百姓的房屋烧尽,以清障碍,讲到战略,虽说不错,然而总太残暴了。况且现在不过一兽,何必如此大举,难道我们二个人还敌不过一兽么?”逢蒙见羿不用他的计划,心中不快,但亦只能服从。
到了次日,羿率逢蒙一干人带了弓箭器械和绳索等,到桑林四周察看情形,只见四面密密,纯是桑树,其间有许多地方,仿佛通路,想系封豕从此出入行走的。正在看时,忽见前面一只大猪,比象还大,张口舞爪,狂奔而来,其势非常猛迅。羿不敢怠慢,连射两箭,逢蒙亦连射两箭,箭箭都着,但是它这个豕突是很厉害,虽则身中四箭,还是直冲过来。羿和逢蒙等慌忙避入林中,哪知地下尽是泥泞,两脚全陷下去,不能动弹。那封豕却张开大口,撞进林来,要想吞噬。羿趁势一箭,直贯它的喉咙,那封豕长嗥数声,化道黑气,穿林而去,桑林给它摧倒的不下数十株。这里有许多未曾陷住的人,慌忙过来,将羿等一一拖出泥泞。逢蒙道:“这个封豕真是神兽,为什么一道黑气就不见了?倘使它再化一道黑气而来,那么我们真危险呢!”羿道:“不妨不妨,我知道它受伤甚重,料难为患了。”
说着就带了众人沿着桑中之路一直寻去,约有二里之遥,但是那路径歧而又歧,颇难辨认。最后遇到一个大丘,四面骸骨纵横,不知其数。逢蒙道:“此处必是它的巢穴了,我们细细搜寻吧。”忽有兵士发现一个大穴口,里面幽黑,窅不见底。羿道:“这封豕一定藏在里面。”忙叫士兵将绳索结成一个大网,布在穴口,一面取箭向穴中射去。陡然听见狂嗥之声,就有一大物冲穴而出,众人急忙把网一收,哪知封豕力大,几乎捉它不住,羿急忙又是一箭,封豕才倒下来,于是众人收了网,几十个人拖了它走。逢蒙道:“不怕它再化黑气么?”羿道:“老夫刚才这支箭是神箭,它不能再化了。”出得林外,大家休息一回,又拖到有人烟之地,众多百姓前来聚观,无不奇怪,又无不拍手称快,都道:“我们这两年中,给它吃去的人不知有多少了;它又将我们这桑林占据,我们失业、受饥寒的人也不知有多少了,难得陶唐侯派老将军来为我们除害,真是感恩不浅。”当下就有许多受害人的家属来和羿说,要想脔割这只封豕,且吃它的肉,以泄仇恨。
羿答应了,于是大家拿了刀,七手八脚的乱割,却从它身上取出六支箭,原来都是羿和逢蒙所射的。内中一支较小,羿取出揩洗一回,收拾起来,说道:“这是我的神箭,将来还要用呢。”逢蒙听了,颇觉奇怪,问道:“这就是神箭么?老师从哪里得来的?”羿道:“这是老夫幼时专心一志研练得来的,并非仙传,亦非神授。还有一张神弓,亦是如此,可以仰射星辰。”逢蒙道:“弟子追随老师几十年,从来没有听见老师说起过。”羿道:“这是不常用之物,而且极不易为之事。老夫早想传授你,但是因你年龄太长,绝练不成功,所以就不和汝说起了。”
逢蒙听了,将信将疑,然而因此颇疑心羿不肯尽心传授,不免有怨望之心了,这是后话不提。且说众人解剖封豕,忽然发现它的两髀上各有八颗白而圆的斑点,大家不解,纷纷议论。羿道:“依此看来,这封豕真是神兽了。老夫知道天上奎宿一名叫封豕,共总有十六颗联合而成。那奎字的意思,本来是两髀间之意,因为奎星象两髀,所以取名叫作奎。现在这封豕两髀之间既有十六颗白点,上应奎星之精,岂不是个神兽么!”众人听了,方始恍然。到得次日,羿和逢蒙就率领众兵士归亳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