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极限一换一
原来如此。
空亡来时我并未多想。这人既然能号称第一高手,又身怀朽心诀,小小风雪自然拦他不住;师弟的情况差不多,阴本不怎么好用但还能用;直到那俩狗腿丫头也上来的时候我才开始有点纳闷今年是不是天气异常,该封的路没封上,否则怎么是人是鬼都跟走城门似的畅通无阻。
再去研究这个已经于事无补。掌门松开拳头,斜眼睥睨台阶下的不男不女,拂袖冷笑道:“世风日下,一介奴才也敢在千重山门放肆——本座不见无名小辈,去请你家主子出来吧。”
“说的好。”
话说间,满院的兵将忽然齐刷刷的跪了下来,就连不男不女也战战兢兢低头侧身让开路。我看过去,只见来人骑一匹高头骏马,身着滚边圆领的胡服,乍一看似是挥金如土的大漠富商,细瞧来又带着令人生畏的军人杀气。这和我凭借诸人描述而东拼西凑出的形象截然不同。想象中,这人或是令人作呕、男生女相的权贵公子,要么就是精于计算而满脸褶子的内阁谋士……总之绝不是这样一个可以正向评价为风度潇丽的模样。
后面一匹马则跟着空亡。不知道为什么,要不是他依然一身黑衣,面带缺损了一个边缘的漆木面具,我几乎都要认不出来了。感觉他的身形比前次所见莫名“缩水”了一圈,显得十分不协调。
但至少,前面那人的身份昭然若揭再无疑问。
“有道是虎威不倒。李长安,你虽成废人,倒还剩下些名士风骨。”
掌门道:“朽心诀已不在这里。若殿下实在想要李某人一条命,随意拿去便是。”
雍王闻言则露出漫不经心笑意,悠然道:“本王要你这风烛残年的烂命作甚?本王要的,乃是你整个千重山门。”
掌门在意识到对方是什么意思后终于再无法按捺震惊愤怒之情,但言语中仍极尽所能的克制:“好,好!士可杀不可辱。李某今日大可自绝于此,休想让我做你朝廷傀儡。”
“你想多了,你的命真的没那么值钱。要说执掌千重,比你有资格的大有人在。”
他拍拍手,身后的空亡便牵马向前了几步,随即伸手取下脸上的面具。
“……你!?你居然……还活着?”
“谁还活……?”我不假思索的问出声,但当真正也看到空亡的脸时立刻自行闭了嘴。这也太一目了然了。
那是张和老不修相差无几的脸。当然,看上去远没有老不修那么邋遢就是了。
啊。
谁能想到老不修临死都留了半句没说清楚的事在这种情况下被人暴力揭开。真相的背后还有一个真相,这个世界果然又可悲又无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本座不信。”掌门颤抖着,几乎快要站立不住。
“找个容貌相仿的赝品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既然有如假包换的本人,还去找假的干嘛?”雍王显然对掌门的这个反应感到挺满意,继续道:
“世间至高无上的武学心法,即便当年的千重首徒也难以抵抗这样的诱惑。弱肉强食,此方为万古不变的大道真理,比什么‘四平中正不偏不倚’要行之有效的多了。”
“如何?想明白了就把掌门令交出来吧。”
掌门抬头望望天空,长叹一声道:“便是先师再世,不当交的东西也必不会交。”说着一咬牙,我大惊,这是他打算自断心脉的前兆。
箭在弦上不可再等,我倾身轻轻推了掌门一下,抬手举起一枚小小的石印朝台阶下大声道:
“等一下!小破石头在我这里,在场的人全部给我老实点!!”
从刚才起我脑中就一直在高速运转,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破开今日死局的微小可能。
掌门武功尽失,留下来说白了就是打定主意要以身殉道。我不同,我留下一来当然是为了照顾他,二来确实是因为无处可去。无关胆大胆小,我还要去见师弟,而且本身并不想死。
掌门令是那晚师弟把掌门背回来时,在他的罩袍里找到的。当时头绪比较多场面也混乱,这么小的东西我很怕裹在衣服里手一抖就给丢没了,便多了个心眼先收在自己手里,后来居然就忘了还回去。第一次拿到这玩意的时候我真实对这传说中的掌门令大为失望了一番:怎么看都就是一块用料不怎么地、雕琢也十分粗糙的破烂小石块,质地连玉都算不上。唯独底边所篆的“千重”二字表明东西货真价实没跑。
我比较惊讶的其实是掌门拿回罩袍后也并没有再确认一遍。看来老不修的事对他还是打击很大的。
“小春浅你要干什么?”掌门一把抓住我的手。
“既然千重山门绝非几间房子,那想来也不止一块石头和一个虚名。”我掰开掌门的手,认真指着他道:“你敢自断心脉试试。这颗心脏是我师父的,等到了阴曹地府你看他怎么说。”
而后又转头朝院中道:“行了。现在,暂时,由我代理掌门,之后的事你们跟我谈吧。”
不必说,这做法很有问题,问题大了。但当务之急肯定是稳住局面不再闹出人命,其他事情可以走一步看一步慢慢来。这叫留得青山在,万年水长流。
掌门听我提起老不修才失神放开我,低声叮嘱道:“不可乱来!”
我拍拍他,两步一蹦的跃下台阶走到雍王面前:
“那个,您看能不能先从马上下来,大家隔着二里地喊话怪累的。”我比划着,见对方没有动窝的意思,又多补了一句:“您也甭觉着我位分不够不配跟您说话——后面那个叫空亡的大叔,理论上是我爹。”
此言既出,莫说在场众人,就连雍王的脸上那诸事尽握的自信也终于有了松动的痕迹。他像是猛听见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般扭头看了看空亡,又俯下身子仔细看了看我。
“有点意思。敢问新掌门如何称呼?”他翻身跳下马。
“好说。白春浅。”我把掌门令的绒线绳结缠在指尖,反手去摸烟管。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白姓是老不修给的,只是没想过有朝一日凑巧还能拿来唬人用罢了。
“托您雍王殿下的宏福大恩,我千重山门死的死散的散,就剩下这副空架子了。”我把烟含在嘴里嘬了一口,耍无赖那是咱老本行。
“要说这里的一老一小,一个武功尽失一个压根不会。想寻什么开心谁也拦您不住,您看着办吧。”
我属于典型的死鸭子嘴硬。表面八风不动,心里头其实早就虚的不行,背上的白毛冷汗一层盖一层的冒,也不知道这套滚刀肉无所谓的说辞不知打动能他多少。
不过对方的段数显然高我不是一星半点,他大概早已看穿我这点装模作样的小伎俩,以鹰隼逗兔子的口吻戏谑道:
“凡事讲求天时地利水到渠成。本王生性疏懒,最不喜那些费尽心机的平地钻营。你的出现虽不在计划之内,但女承父业继承山门也是合情在理,本王认了。”
“朽心诀没了固然可惜,但本王领着百千号人忙活了几个月也不好空手而归。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起码千重山门的金字招牌在江湖上还有些分量。差强人意,不赚不亏。”
“你说是不是,白掌门?”
他走到我面前,但并没有停留,而是又向我身后踱出两步:
“本王有个提议。眼下雍王正妃的位置恰好空着,往后大家成了一家人,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不知,白掌门有没有兴趣?”
我收力不及一口咬在硬烟嘴上,差点崩掉自己的后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