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他才是更该死的那个人
尔朱世隆、司马子如面面相觑,照皇帝这般表态,能分辨得出孩子是男是女才怪,两人正要打断,高欢已经欠身说到:“陛下此举甚当。高欢忝为大将军此次京城之行专使,奉命谒见皇太子,也会陪同陛下。”
太后沉吟:“这…….”
高欢:“太后无需多虑,高欢一身轻巧功夫,踏雪无痕,不会有一丝声音,绝不会惊扰太子熟睡。”
太后还在沉吟之中,高欢已经对魏孝明帝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先行走了一步,魏孝明帝大喜,随着高欢轻轻踏进寝宫之内。
太后及潘妃赶紧跟了进去。
潘妃神色紧张已极,脸上已经见汗。
太后脸露不屑、鄙夷的瞪了潘妃一眼,潘妃低下头去,但她脸上的汗还是一直往下流,大滴如黄豆一般的汗顺着脸颊滑下。她举起袖子,一边走一边不停的揩汗!
自从生产的那天起,自从太后册立她所诞儿为皇太子,她就知道一定会有皇帝和太后为了这个皇儿针锋相对的一天,只不过,她万万没有料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帷帐之内,婴儿在静静的躺着,酣睡着。
潘妃不停的擦拭着冷汗,战战兢兢,太后在一旁、神色严肃的望着皇帝与高欢。
魏孝明帝正准备掀开帷帐,胡太后一把握住了魏孝明帝的手,魏孝明帝立即动弹不得,他的手是这般孱弱,太后甚至都没有使出多少力气(史书记载的胡太后百步穿杨,武艺高强,魏孝明帝应付不了老娘简直太正常不过)。
他怔住了,愕然,然后求援似的看着高欢、尔朱世隆等人。
胡太后压低声音道:“别吓着孩子,太子正睡得好好的呢,陛下,你这是做什么?”这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孩子正在睡觉,任何人都不应该吵到孩子。
高欢知道太后这个理由无法反驳,他示意孝明帝听从太后所言,不要惊动孩子。但他望了望帐中孩子,隔着帷帐,确实分不清孩子是男是女,这么小的孩子,又被襁褓包着,光从脸上难以决断。
这么下去,确难鉴定孩子男女。
太后见众人对她无言,都无话说,心下得意,便放开了魏孝明帝的手,魏孝明帝这时只顾看自己被太后捏的青一块紫一块的手,龇牙咧嘴的轻轻喊疼。
太后轻声的:“陛下想看太子,想来也已经看够了,不如先摆驾回宫,来日再来看过。”
高欢也以同样的轻声、同样的以不吵醒太子为度的音量轻轻的道:“陛下自爱子诞生以来,从未一睹,如今想静静的陪着爱子,并不打扰,太后以为如何?”
太后所实施的是赶字诀,而高欢实施的是拖字诀,理由无懈可击。
魏孝明帝脸露喜悦之色:“正是,我想多看一会儿。”
太后陷入踌躇之中。
大家也都知道对方所求者何,太后所求者你们看也看了,可以走了,太子还是太子,没有露馅,高欢所求者我一时看不出来,太子总有醒的时候,醒来总要有人抱,皇帝抱一抱或者.....
时间正是解决这一难题的最好答案。
双方显然僵持住了。
正在此时,忽然听得一生屁响,炸出一股恶臭,众人都掩着鼻子。绣榻上的皇太子显然是不知道放了个屁恶臭还是在撇大条。
孩子似乎也扭动了一下像是醒了过来。
高欢大喜,他等的便是这个机会,他知道只要魏孝明帝在这里以拖字诀应对,迟早会等到这个机会,他大声叫道:“孩子拉屎啦,来呀,给太子沐浴更衣。”
太后张口,欲拦阻,但终于没有出口。
她已经没有理由张口。
潘妃这时已经知道事情真相无法掩盖,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臣妾该死,臣妾欺瞒陛下,臣妾所生并非太子,乃是一个女孩儿。”
显然这是众人都已经心知肚明,都已经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潘妃这般一跪,这般一说,众人还是怔了一怔,因为将皇女冒充皇太子,这样荒唐之事秦汉魏晋以来从没有过,如今竟然真实的发生在大家眼前。
潘妃哭的梨花带雨,作为后宫,她显然是在太后控制之下,她这句话几乎是承担了一切罪责。
太后叹了口气,面上呈气恼之色,拂袖而怒:“潘妃,你——你如何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孝明帝这时见潘妃终于承认所生并非皇子,不由得气的浑身发抖,这些人中间,他是其中受伤害最大的那一个,他是直接被骗者、
他抬起脚一脚踢倒潘妃,戟指潘妃,嘶声道:“你,你,你知不知道朕已经发下文书,大赦天下,改元武泰?”
潘妃磕头如捣蒜。
她磕得额头已经破了,面上流血淋漓,血流不止。
她几乎是机械性的哭喊:“臣妾该死,臣妾该死。”
孝明帝嗖的一声忽然从高欢的腰中拔出宝刀,掀开帷帐,向着床上的婴儿砍去。
太后与高欢几乎是一起出手,一把托住了孝明帝的手:“陛下——”
孝明帝且怒且悲:“朕因母后言诞生太子,故颁大赦之诏,受廷臣之贺。今言是女,教朕有何面目居臣民之上?”
太后冷笑一声,道:“怪哀家是么?”你在洛阳城中到处传扬杨白花词的时候有想过哀家是你什么人么?陛下既然敢做初一,哀家就敢做十五。”
她冷冷的甩开孝明帝的手,愤怒转身而去。
潘妃唯恐孝明帝再杀孩子,连滚带爬的扑到绣榻上,拼命的护住了孩子,用自己的身体覆盖住孩子。
孝明帝提着刀,几度做势欲砍,却终究不忍下手,他扔了刀,对着寝宫殿上方发疯般的乱吼乱叫。状若癫狂。高欢与尔司马子如将尔朱世隆拽过一边,嘱他保护陛下安全。
揭开了皇太子的真相,两人留此也已经无益,当下告别魏孝明帝。
回到高岳家中,已经是夜幕时分了,两人和高岳及其家人一起用过膳,然后各自第一件事都是奔向房间,两人的目的地都是非常一致,大家都奔向了自己昨天所写的那个答案,那个太后和陛下谁更该死的答案。
两人几乎是同时撕开了银盒子的封条,同时抽出折叠的方胜,又几乎同时拆开,然后同时奔向桌边,同时将自己的答案推给对方看。
两个人看了对方的答案,又同时抬起头来,相视一笑,仿佛心意相通一般。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脱口而出:“陛下。”
两张纸上写的答案赫然一样,都是陛下。
两人随即又异口同声:“陛下该死。”
高欢笑了,去倒了一杯茶:“你先说理由。”
司马子如想了想,把自己在脑海中的理由整理了一下。
“若陛下不死,那么自然是太后该死,太后一死,陛下危险便解除了,陛下危险一接触,大将军哪还有理由进军洛阳?大将军不能入洛阳,不能独揽大权,我们都不能更上层楼。”
司马子如的这条理由是站在替尔朱荣集团着想的层面上拟定的,从他的这一连串逻辑推论来说,很有道理,一层一层倒推,假如太后和陛下必有一死,显然陛下死对尔朱荣更有利,对他们俩也更有利,因为他俩与尔朱荣的利益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