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完美的遗憾

她情绪有些激动，面色潮红，严肃的表情努力掩饰内心的悲伤，在这个寂静的雨夜，我成了她唯一的听众。

她说了许多话，在这昏黄的灯光下她哭了，讲了她的故事，很多很多。

她说她曾经有个很高尚的梦想，成为数学家！（听着有些滑稽。）她带着她数学家的梦，一路拼搏努力，对于她来说数学成绩满分就是对梦想最好的尊重，于是她执着于满分，直到那个偶然的不及格打破了她的梦，那年她读高中。后来她仍然喜欢数学，却不再执着。再后来她选择了自己不喜欢的文科，她说命运其实很神奇，她喜欢埋头于写满各种数字和计算公式的忙碌中，可居然选择了在三唐五代的诗歌中悲戚。于是数学便成了她的青春，成了她的缺憾。她空闲的时候会在“人迹罕至”的图书馆顶楼看书，那是理工科的地盘。她说其实她看不懂那些书，她所研究的《尔雅》，她所熟知的《文心雕龙》，在这一本又一本的数字符号面前毫无用处，她会难过，却也会欣慰，至少她还喜欢这些，这就足够了，这种喜欢的感觉虽然带着遗憾，却也很美，用她的话说那是“美到离谱“。

她说她的喜欢向来都是犹犹豫豫，她说起了她喜欢的他，他们的故事很长，却也很短。

那年她第一次接触青春，第一次接触那种朦朦胧胧又让她措手不及的悸动，那年她十七岁。他对于她来说就像一个难解的数学题，想要接近，却也在退缩，在这样的若即若离中她学会了掩饰，她以为她会成长，可是没有，她依然很幼稚，后来她对他的喜欢也像喜欢数学那样，成为了遗憾。她和他越来越远，她说她一直在看似骄傲的自卑中挣扎。

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小了，她起身关了灯。

她的故事让我有些好奇，我问她为什么没有和喜欢的他在一起。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我看到她似乎摇了摇头，随即听到她笑了一声，没有像平时那样哈哈大笑，我想这笑是苦涩的。她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如果当时的自己知道那个为什么，现在就不会遗憾了。

她说阻碍人与人之间交流的其实并不是语言，而是心里的屏障，她很少与他沟通，她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早已不是沟通就能拉近的。她说现在想来其实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所谓的距离，那些她以为的阻隔只不过是她不愿意打开自己的心结罢了。

她曾经以为终有一天她会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自己站在与他同样的地平线，到那时她可以有足够的勇气站到他面前，告诉他，她一直喜欢他。可是时光走得太快，快得有些匆忙，一切似乎都脱离了轨迹，当所有的激情和悸动都被这匆忙的时光磨掉了光芒，她才发现他与她之间早已回不到曾经。

她说回忆是温暖的，却也是伤感的，她说她会有意无意地走过他和她一起走过的小道，她说她喜欢若无其事地“偶然”遇见他，会“一不小心”听朋友提到他，她说她制造过太多“偶然”，以至于后来她自己也累了。

她说那个假期她去了他们读过书的小县城，那次却真的很偶然地在一家饺子馆的玻璃窗外看到了他，她慌了，突然就想要躲起来，在那样的慌乱间她看到了他离开的背影。她说她很庆幸他没有回头，很庆幸他没有看到她。那天她的身边早已有了另一个他，她突然觉得自己很荒唐，她觉得她不应该心慌，不应该那样手足无措，至少那样才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身边的人。

她说她以为像别人说的那样时间就是良药，她以为她会慢慢忘记那些喜欢，可是没有，就像她喜欢数学那样，虽然早已无法改变，可还是无法自拔。

我笑着安慰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叹了口气，说“曾经我也以为是这样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要等多久呢。”

她说她本以为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远离过去所有的影子，就会忘记青春的痕迹，习惯如今的一切，可惜没有，遗憾这种东西似乎永远都抹不掉，时间越久越浓烈。

雨停了，雨后的深夜安静得出奇，只能听到她微微的叹息，她说她有时也会庆幸有这样的遗憾，至少有那样一个人在她的生命里留下过刻痕，青春留下的密密麻麻的划痕，会痛，会遗憾，却也很美。

她开始在睡梦中喃呢，我知道她的故事还没讲完，已经不重要了，青春的故事永远都讲不完，我们在那样的美好中难免会有遗憾，或许正是因为那些遗憾，青春才更美。

她的故事很平淡，却很触动我，他与她，或许只是在错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留下了那完美的遗憾。

我想写点什么，却不知从何写起，我们习惯用文字来表达情感，但这恰恰却是最笨拙的方式，这一整晚的故事，我却只能写下寥寥几个字：

我们的青春终将老去，带着那些遗憾，才够完美。